在离开沈意无数个昼夜后,我又一次未能瞧清朝阳初升。
先是暗,寂静的黑昏昏沉沉地压下来,分外熟悉的虚无安安稳稳地在眼前重现。纵使我业已嗅到朝露的腥味,也听得见晨起的雀鸟啁啾——是该天光大亮的时候,晚夏的清晨未免太好分辨。
一碗苦药下去,再候半晌。虚无散去,便是一层浓雾和云翳,屏障似的拦在眼前。尚且只得堪堪瞧见光影,便教晌午的烈阳晃的睁不开眼。季明为我取来绑眼的缎带,于是目之所及重归昏暝,只余一丝透过缎带的天光,昭示白日未尽,金轮未歇。
我业已习惯与虚无的黑同处,然离开虚无愈久,便愈依恋绚丽的万物和昭亮的世间。于是与黑暗独处的第三日,我决心迈出青霭的门,再同世间打番交道。市集太热闹,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显然与我不大合衬。西郊虽常逢常往,却与光德坊相去甚远。如此看来,只有大慈恩寺是个好去处。
再绑缎带未免瞩目,于是去寻油纸伞,在眼前投下一片阴翳,挡去夕阳。夏日未尽,余晖给袖子镀上金光,晚霞掩映,恰好拈来两朵绣在裙边。天愈发暗了,我由是自在许多——夜幕低垂,星斗漫天,我的世界将与人们愈发相像,直至一同归于沉寂,只留下流淌的月华和星光。
来人只得见朦胧一个影儿,骨伞遮住眉目,暗夜笼住衣袍。只是声音在耳边徐徐响起,带着笑意,好似漆黑深夜里一簇骤而燃起的烛火。钟南印月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鼻尖嗅到的新鲜味道让人颇为舒畅。攥了攥木柄,丝毫没有阖伞的意思。
“佛门圣地,鬼怪哪敢现行。若真没有影子,也应是趁夜色朦胧,偷偷下凡的月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