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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郑往事(连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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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山门无锁白云封
1989年的夏天,闷热异常。李小猛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烦躁。弟弟小林下落不明,李小猛本就一筹莫展,最近又发现,儿子的举动越来越不正常了。
李之楠最近居然经常忘了刷牙、洗脸,上厕所经常忘了带纸。放学回家后也不再积极打扫卫生和做饭,甚至,李小猛都没再见过他做家庭作业。这孩子回来书包一放,几秒钟就没了踪影。等到天要擦黑,李小猛满院子找,扯着嗓子喊,仍找不到儿子。后来问了几个人,才说看见李之楠跑到废弃的中药库房里去了。李小猛追进去,看见儿子坐在一个水泥墩子上,两眼呆滞地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这着实把李小猛给惊着了:一个孩子,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他到底有多大的心事,能够忘了生活琐事,忘了学习,甚至忘了吃饭,跑到人少的角落发呆。
李小猛很耐心地问儿子,可是没有答案。他眼看着儿子一天天瘦下去,一天天紧锁双眉,每天照样跑到中药库房去发几个小时的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小猛渐渐怀疑儿子是病了,他给李之楠号了脉,很认真地给儿子开了处方:人参20克,茯苓20克,远志20克,丹参20克,玄参15克,生地15克,五味子30克,当归30克,柏子仁25克,炒枣仁30克。把这些药用机子打成粉末,再用当地产的土蜂蜜搓成丸,每晚临睡前给儿子用竹叶子煮的水送服两丸。这个处方是由古方“天王补心丹”演变来的,主治神经衰弱等症。
照顾儿子喝药睡下后,李小猛心疼得看着儿子的脸。他的心里如同刀割:儿子刚满周岁就跟着他离开老家,没有受过老一辈的宠。两岁多上,赵红霞得宫颈癌撒手尘寰。尽管他自己竭尽所能去照顾儿子,但是男人哪里有女人的温柔细致,儿子这些年全靠自力自强才能和他把家经营得井井有条。一个九岁多的娃娃,本该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龄,可是他的李之楠,却承受了太多的东西。也许正是由于儿子思想压力太大,超过了一个孩子的承受力,才终于导致他神经衰弱。李小猛认为,一定是这样。
李之楠虽然躺在床上,却故意眯缝着眼睛偷看老爹的举动。等他看到李小猛睡下了,就翻了个身,眼睛看着墙,嘴里喃喃地念叨:未生我时谁是我......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1-29 08:55回复
    老话说的好,心病还须心药医,李小猛费尽心思弄的中药到底疗效如何,可想而知。
    这李之楠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索精神把自己害得颠三倒四。曾有哪位高人说过:没有足够人生阅历的人一旦陷入哲学的泥潭,他将难以自拔。李之楠被一个佛教的命题所纠缠,越陷越深。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可是想又根本想不出个名堂来。
    既然想不出答案来,那是不是能到书里面去找答案呢?李之楠想。他先在学校的阅览室探索了一段时间,但显然没在这些少儿读物里找到什么突破。他并没放弃寻找,不管在哪儿,只要见到书,他都要仔细浏览一遍。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李之楠在他爸的一个同事那里看到一本叫《密宗大手印修行入门》的书。这本书里讲到:佛教探寻的诸如“缘起”、“性空”、“三世因果”等命题,想要从外部世界去找答案是徒劳的,只有通过“戒”、“定”、“慧”的修行,让内部世界畅通后,所有问题的答案就迎刃而解了,甚至连自己的前世今生啥都能悟透。
    这对李之楠来说如同打了支强心针,他如获至宝,赶紧央求父亲把这本书借来。那个时候气功热席卷大江南北,有的单位还组织集体练气功,借本气功书给儿子看看,李小猛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之楠一看就入了迷,一入迷就开始照着书练“大手印”气功。反正一晃就放暑假了,李之楠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就昏天黑地地练气功。
    凡是气功这类玩意,不论哪个门派,都讲究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最忌急功近利。像李之楠这般急进的练法,有些功理也没搞透,很容易出现偏差,也就是大家说的“走火入魔”。
    练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李之楠觉得意守丹田是不是能改改也没关系,就自作主张地在练功时把注意力放在眉心那一带。刚开始感觉还真不错,可他哪里知道,这纯属引火烧身的举动。本来小男孩就是纯阳之体,再把意念领到上半身,很快就出现了身体的阴阳失衡。
    暑假很快结束,升入五年级的李之楠身体很不舒服:刚开始,上课时身上忽冷忽热,没法集中精力听课。过了不久,走路时忽然天旋地转,凭空就栽倒了。再以后就开始偶尔说胡话,莫名其妙地笑。
    李小猛给儿子开了无数的处方,还带他到汉中去看过,效果不大。后来有位练气功的朋友来看过后,告诉李小猛,李之楠是练气功出了偏差,最好找位“大师”级的人物给“顺顺气”,然后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应该可以恢复。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1-29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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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猛想来想去,只有去找他已故父亲的老友彭幺爷试试看。彭幺爷原来家住在青树镇上,文革前给人跳端公谋生,文革期间靠着他那个当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弟弟,才没有被“清算”。因为跟李小猛的父亲也算是半拉“同行”,彭幺爷经常到他家来。李小猛父亲死后,彭幺爷更是频繁上门送米送面,对他们家恩德很大。彭幺爷这个人热衷于奇门遁甲、占卜相面等神神叨叨的事情。据说他的气功也练得出神入化,85年以后,他一个人跑到荒无人烟的摩天岭大垭附近,搭了个草棚棚“闭关修炼”,冬腊月了才回来。
      李小猛带着儿子到彭幺爷家一问,老爷子不在家里,也不在摩天岭,而是去了龙头山在小坝境内的一个叫“汉王台”的山上。李小猛吃不准彭幺爷要在汉王台逗留多长时间,心里一急,带着儿子去了小坝。
      汉王台在小坝东沟村,路还算好找。听人说,前不久是有一个老太爷去了汉王台上面一个废弃的庙里,至于现在还在不在那里就不知道了。李小猛拖着儿子,走过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来到山顶的坪坪上。他们刚好碰到几个挖黄姜的人,人家给他们指了破庙的方向。李小猛把儿子连拖带背地弄到庙门前,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气。他俩趴在地上,打量着面前的断壁残垣。石条子码成的台阶上藤蔓丛生,好像几十年都没来过人一样。短短几级台阶的尽头,是用石头垒成的山门,两侧刻着一副对联:寺内有尘清风扫,山门无锁白云封。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01-29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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