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内道丨凤翔府丨九成宫景 】：禁苑
①登高乘凉吃瓜

巡幸离宫之事在初春便定下了，据说是司天监观星辰运轨知晓今年溽夏漫长且难捱。我也不晓得司天监何时管起这种事，不过五月初，圣驾已浩荡往九成宫而去。依山傍水地自然清幽非常，连一记蝉声也不闻，至多禁苑内养尊处优的鹩哥学两声人语，也不大合时宜。
“醴泉集上诸多风流才子，可曾去听个新鲜？”

五月，蝉鸣声尚且能忍受，不能称之为聒噪二字。
“啧。”
对于陈留殿下提及的诸位风流才子，长裙一扫，遗一阵风，脚下的步子迈的轻盈，红阑干依在后背。叹息一般的给予答案。
“那几个才子，有几位忒酸，我实在是听不得、听不得。”

其实这会儿正是大啖荔枝的好时候，阿娘寝殿里自然齐备，但我私心觉得不如二舅弄回长安的好。如此一来倒不很想吃了，只躲在园子凉亭下吃几片瓜解渴。
寺人以陈冰雕浮山置饰于髓玉六瓣莲纹青盘上，纵化作清水，也可赏潺潺山溪景，再自叶脉间淌落空鉴内，不至败了鲜果滋味。
当然，红尘纷纷，瓜田更是无处不在，岂止盘中这一叠。
“难道是诗作的不好？不应该呀，经史子集通彻之下，总不会错了典。”

"论诗书、用典，我比不得殿下，只是书生酸腐，有些话我听了就浑身不自在。"
话音落得飘摇而细小，生怕随着五月的风而滑翔去了远方，落入其他人耳朵里，又不知道要打了几个折扣，变成何种滋味了。
“宫内、宫外最近好像都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只能聊聊一桩旧闻，最近殿下听没听说一个女子名换张霜，做了些不大地道的事情。”

“哦，莫不是已被人赠过酸诗？”
笑作打趣，其中隐情却不难猜度。
醴泉雅集说是以文会友，其实有圣人上座，掷章交谊不过是个噱头。自然也有为国为民甘入仕途斡旋于众擘之间者，但更多是为来年春闱铺路——纵未得圣人青眼，也能顺势结交朝中权臣，说不定就卯中了哪位主考。权臣可攀，崔门亦然。
“这倒不曾听闻，我许久没出门了。”

“我哪里敢收呢。”
两手一摊，藏住百转千回的说辞。科举即将拉开帷幕，新朝头次科举，保不齐明月奴要在这坛水中，浑水摸鱼也好，水至清则无鱼也罢，都是他的棋。而这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自然要以“洁身自好”姑且作罢。
“啧，那一块瓜，换一条消息。先赠您一条，这俗语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张霜这位奇女子比虎还要毒上三分。”

“不收是好的，只会写酸诗的人大多不靠谱，还自恋，不宜结姻缘。”
至于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感悟，就不得不说到坊内某间远近闻名的私塾了。更别提自从府内置了文馆，时常要和他们打交道，所谓文人相轻，虽不尽然，也有三分质朴的道理。
将一片薄皮泛金翠的蜜瓜推到她面前，起了点兴致。
“一个女子，难道做了什么残杀亲子的事？”

“你说的有理，不过，依殿下看，什么样的男子，才最宜结亲？”
我不避讳嫁娶、心上人，所有有关未来里这一切的话题。却也在一次次偶尔激起的涟漪里，产生了最后一点的笃定，故事的结局，早就在点滴里写完。
“前段时日我朝与大食对战，两国邦交一时尴尬，她的孩子就处于大食之内，大食有商队尚且能往来，商队要她两千银换她一双儿女的性命，张霜在钱财方面无虞，却仍然拒绝交钱。”

“姻缘之事没个定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两情相悦之外，合适与否，总要自己体会过才知道。”
实则崔朝善的年岁大约长过我一些，我实在是没有立场来与她谈论此事的。何况就如今情形，至少明面上我们双犬吠粮，谁也不比谁好。
当然，暗地里的门道我不知该不该传授给她，情况差别太大，教歪了很难收场。
“要价虽高了些，到底是亲骨肉。她便如此抛弃儿女不顾了？”

“啧，殿下年岁不大，怎么关于这婚嫁一事的道理看得居然如此通透？”
我确实惊讶。
我年岁长他几个虚伪春秋，他幼时的衣衫我也曾绘过花样，彼时我尚未知，遇到何人才能值得奉献一个人一生或长或短的光阴。
“自然不止，不过，这个瓜我先收下。我还得去一趟司衣司，若明日咱们再偶遇，我再说予殿下后事。”

②选衣料+吃瓜2.0

贺梦梦承着贺氏小郎君与皇子伴读的名头，混在一众乌泱泱的世家子弟间，也搭上天子东风，来离宫避暑。他是个冬怕冷夏怕热的人，虽离了长安的糖饼肉圆五花果子，有凉快地方可居也是如鱼得水。
不好的就是既不惧热，就动的勤，带来的衣裳还不够他消磨。
就着奚女手中的錾花方盘，一壁瞧排陈七八种布匹花色，今日新摘的西瓜还湃在冰水里。
“崔司衣每天都能出来逛花园，果然是清闲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