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懦弱的离开，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幸福？
这一生，我假设过的如果之中，只有这个从不敢去认真思考其可能性。
“贺森，别走……”
清亮的双眸印着的却是锥心刺骨的痛楚，那总是强势的，不肯服软的人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央求着，可怎么办呢？在这片迷雾里面，他的双脚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远，映射在他眼中那人哀伤的表情渐渐模糊，但他没有退路……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顽皮的溜入内室，企图打破黑暗太过严肃的表情。光明在拉拢窗帘的黑暗卧室格格不入。不调和的异样让贺森像往常一样，在同样的梦境中醒来，他以为已经习惯每个夜里千篇一律的梦境，却依然会在清醒的时刻感受到心脏瞬间的刺痛。用左手挡住阳光，缓解眼睛的不适，右手便拿起床头的闹钟放在尚且迷蒙眼前，6点30分……好准的时间，每天都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在这个时间清醒。
“起床了！大懒虫！”
曾经的每一个清晨他都会从那人的怀抱中醒来，六点三十分……
呼唤着睡梦中的他也睁开眼睛享受第一抹阳光射入室内所带来的温暖。只是他从来都不肯配合，耍赖的把自己再拉入怀抱，企图蒙混过关，偷眠几晌。
管不住翻涌出脑海的回忆，贺森苦笑，原以为那些记忆早已像浪卷而过的沙滩，归复于平整，但它还是不听话的时时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脑海中清晰的勾勒出来，或甜腻的让他更觉苦涩，或酸楚的泪雾迷蒙。
铃铃……
贺森刚刚出门准备乘车上班，手机便作响。
“喂，请问是申贺森先生么？”
“嗯，是的，请问你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贺森疑惑，他寻遍了脑海中的角落也想不起会有谁在大清早会找他有事，声音也太过陌生。
“这么早便打扰您真的很对不起，但我怕再晚打一些便会打扰到您的工作了。我是文政赫先生的私人律师。”
“哦……是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贺森怔然，熟悉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乍一听心中泛起的陌生感让他不适，那个人他也以为再也不会有分毫的瓜葛。此时的心情不知道该用高兴还是悲伤描绘。
“事情有点复杂，为了不影响您的工作，我们在您下班之后约个地点见面可以吗？”
“好的”
文政赫的律师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便有礼貌的道别挂了电话，独留贺森一人怅然。美好清晨就这样被这个电话搅乱，心中无波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和文政赫的律师约在这间名为“蓝调”的咖啡屋，徒步走到这里，天色已暗，七彩的霓虹灯迫不及待的闪烁着它的色彩，偏欧式建筑的小屋偶有咖啡的香气传来。一切怡然的气氛，本该令人轻松，贺森却站在门前踌躇不前，他紧张，没有勇气迈步进去。
失魂落魄了一天，他把工作做得一团糟，为此被主管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可他还是不能收回心智。为什么他的律师会找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事情？这样类似的问题不断徘徊在脑海，乱糟糟一片，快把他逼疯。
“申贺森先生吗？”
“嗯……”走到门前的那段路都走得似乎很漫长，艰难的推开门，快要用掉他所有的力气。
“您好，我是文政赫先生的律师金东万。请坐吧。”礼貌性的互相握手，坐下来彼此打量着对面素未谋面的人。温文尔雅的举止，如沐春风的笑容，初次见面贺森给这个人的评价很高。不愧是那人的律师。
“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叫您来是要宣读一下我的雇主也就是文政赫先生的财产转让文书。”
开门见山，两人不再寒暄。贺森心急的询问，得到的答案却让他不解。
“什么？您说什么财产转让书？”
“文先生之前委托我写下一份文书，如果他出现任何意外致使不省人事三个月以上或死亡，便把名下的所有财产转到申先生您的名下，同时他购买的所有保险受益人也是您。这是相关的文件，请您详细阅读一下。”金律师把手中整理井然有序的文件递到贺森手中，这一张张价值亿万财产的文书放在贺森的手中，他看着却觉得与普通的废纸无甚两样。心中乱成一团，出现意外……不省人事……甚至死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你……！你来做什么？！”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充满厌恶。贺森被女人这样的反应弄的慌乱。
“你知道我是谁？”
女人用鼻音发出的声音充分显示了她对贺森的不屑与敌意。
“小雅小姐，这位是文先生的朋友。”一旁的容叔忙打圆场。
“他不是！政赫哥哥没有这样的朋友！”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他”一门之隔，那人就在咫尺之间，贺森心焦如焚，偏偏女人态度坚决，挡在门间不愿放行，他已无暇去想这个女人的身份，只能卑微的乞求着她。
“小姐……您就让他进去看看少爷吧。”容叔心疼贺森，开口帮忙请她放行
女人思量片刻，不大情愿的说：“你可以进去，但要答应个条件。”
“好！什么条件我都同意！”
“贺森少爷……”容叔怕他吃亏，偏偏他焦急的想要见到那人，肯定的答案未经思量便脱口而出。
“只能见他这一次，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之间！”
“我们？”
“对，没错！”女人抬手，白净无暇的手衬托着套在无名指处碎钻镶嵌的指环熠熠生辉。
灯光下反射的光映入贺森的眼中，刺的他生疼。虽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贺森的心还是揪紧，疼痛……不禁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他先放弃，有什么好心痛。那个优秀的人，怎么会痴情到现在都为了他而空出身边的位置等自己回来？
容叔欲言又止的看着贺森，一脸担忧，为了让容叔放心，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贺森笑了笑却黯然……
深蓝色的窗帘随着微风飘起又落下，那人平躺在柔软的床上像是陷入深眠，安详的闭着眼睛。终于被允许探望，贺森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他身边，再见那熟悉的俊朗容颜有些恍若隔世的沧桑感。那人胸膛轻微的起伏，贺森感激的笑了，还有呼吸，还能感受到那个人的生命，虽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贺森坐在床边，想好好端详那人的容颜，耳边却传来女人不友善的讽刺。
“你怎么有脸回来呢？在政赫哥哥那么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贺森疑惑的转头去看女人。
“政赫哥哥从当家就一直努力的把自己的家族漂白，你知道那有多困难！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离开后，我一直陪着他，他常常喝的烂醉，对着我痛不欲生的说他如果不是黑道那有多好！就因为他是黑道，你就能放弃他害怕他！他为你痛苦真是太不值得了！”女人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有些歇斯底里，可以感受得到她对政赫的一网情深，她的一席话让贺森无地自容……最近一直都很不争气的泪腺再次泛起湿润。
“不过幸好，他还有我……”女人如是说着，像一把利刃刺在贺森的心脏。
他回转身看着他的容颜，说话声带了重重的鼻音
“我只是想……看看他……”
原来，一直错怪了你……出生在黑道，你有你的身不由己，弟弟惨死的事情也许你比我还要痛苦千万倍。我的离开没出息又任性，可你没有怨我分毫。
贺森目光迷离，往日的快乐时光一幕幕上演，现实与回忆，幸福和痛苦交替，无尽伤感。
记忆中的那人，总是宠溺的笑着，纵容的看他胡闹，耍脾气。好像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这个人捧在手上，放在心中，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易碎的水晶，易折的花朵。
视线愈发模糊，贺森强忍着声音却还是发出细小的呜咽声。女人闻声不再出言相激，静默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两人，一个静静的躺着，一个深情的凝望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她有种错觉，这两人同心同体，根本不容任何人的介入。
“政赫……对不起……”贺森有很多话很多歉意想要对文政赫说，但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全哽在喉咙里让他窒息。只说了这五个字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擦干泪水，他的目光被那人指间的银光吸引去，他以为会看到与女人指间碎钻戒指同一款式的男戒，却在看清后呆愣住……
“贺森，现在你被我套住了，一辈子也不能离开。”看着套在无名指上简洁大方的男戒，贺森直觉得要在他掀起的甜蜜漩涡中溺死。那人在耳边低沉着声音说着，热气喷在贺森的脸上痒痒的，令他燥热不已。罪魁祸首轻轻执起贺森的手让他拿着另一只戒指缓缓套入自己右手的无名指
“什么被你套牢啊！美得你！”贺森嘴硬的打击他。
那人知他口是心非，便全当没有听到，继续美滋滋的说着：
“看，我也被你套住了，这回谁也别想离开谁。”
那人幼稚的话语，脸上洋溢的幸福表情，两人相偎相依的感受彼此的温暖，这样的画面让贺森直觉的想要从回忆中逃出来。一对简单的戒指，勾起的甜蜜回忆，让他的心愈加苦涩。攥紧拳头，他的右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无名指那冰冷的触感，这么多年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戒指，没想到它的另一半也从未离开那人，戒指尚被珍藏他们两个人之间千丝万缕的感情却不小心被自己挥刀斩断再难相系。
原来……那人从没有背弃过今生相依相守的誓言，控制不住的泪水滑落脸颊滴在那人的脸上，懊悔，歉疚让他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门……
“贺森少爷！”狼狈的想要逃离的贺森，被守在客厅的容叔叫住。
“怎么了？容叔。”他抹了把脸，尽量保持平静。
“少爷他……和小雅小姐不是……”
“容叔，我知道的……”打断了容叔的话，如今事实是怎样再不重要，他知道那人对他的深情厚谊，但一切只能戛然而止，断在这里不能重来。他欠他的，欠了很多。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回到他的身边，小雅比他更有资格陪在那人身边。而他应当接受惩罚，用一辈子的自责与痛苦去还他的真挚。
“容叔，我走了，你们好好照顾政赫，就算醒来也别再提起我”心中一痛，话语停顿“但愿他……能早日康复。再见”
置身这栋别墅，那个人就躺在别墅深处，四处充斥着他熟悉的气息，多待一秒对于贺森来说都是折磨。他对容叔道别，快步离开。
别墅内，文政赫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睫毛微颤，紧闭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滑落，不知是贺森的还是他自己的……
站在一旁的郑小雅看到政赫脸上晶莹的光泽，比之惊诧更甚的是深深的动容与无奈。
如此情深，又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情我愿，何等有幸配成对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今朝有你今朝醉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前些天在广播中听到的歌曲，如今不断的在贺森脑海中回想。
往昔缠绵，青丝纠缠，情丝纠缠。
今昔再会，情丝依旧，萦绕身畔，青丝却成华发，怎一个悔字了得。
走出别墅，贺森回头留恋的望一望，在夕阳的余辉下缓步走远。
别了……文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