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刚搬到现今居所的晚上，碰巧遇上台风。夜里很不宁静，风吹击着空无一人的街面，吆喝起雨旋打着窗。
     整座城市电力中断，他在屋里，陷入一片要将人吞食的漆黑当中。
     窗外，好似有些声响作动，在引着他的注意。理当，如此嘈杂骇人的狂风暴雨肆虐，他不该听见它们以外的声音。
     只是，那阵阵犹如羽翼拍动的声音，薄弱，却真真实实地传入耳里。
     窗外，对街，有片杂草丛生的空地。空地上，架起了一幅巨大的广告看版。看版之上，是个裸着身背对着他的少年。少年的肩胛骨处，窜生一对小小的翅膀。翅膀上，覆满了洁白如絮的羽毛。
     失去电力的城市不该有光，星和月淹没在厚重的黑云里，所以他也不可能有足够的亮度，来看见这副景象。
     看版的右上角提着问号，有行小小的字写道：天使在哪里？
     他攀着窗平行而视，那少年的影像恰巧占住了他整个窗口，于是他的窗，就宛若画框，密合地将少年收纳其中。
     于是，他的手碰触上玻璃微微浮现的雾气，照着轮廓，勾勒出羽翼的形状。
     疑惑的问句瞬间也迸了出来：不就是在这里了吗？
     天使，就在这里……
     ◆◇◆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很晚，台风让他赚了一天假期，不用上学。
     只是当风停雨静后他再打开窗往外望去，对街广告看版上的大型海报已经不见，徒留竹撑支架摇摇晃晃，在过境余留的残风中吱嘎作响。他猜，大概是被风吹走的吧，纸做的东西，总是不牢靠。
     于是，窗子的玻璃上仍留有昨夜划过的水痕。
     但，天使消失了。
     他呆呆地望着空荡的对街一眼，搔搔头，边打哈欠边往客厅走去。
     昨天的台风来得太快，他老哥大概留在别人家过夜了。不过也真是的，连通电话都没有，大概不晓得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会担心他吧！
     倒在沙发上打了通电话，铃声才两响，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喂？」
     「我肚子很饿，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老哥的声音听起来像刚睡醒，就和他一样。
     「就回去了，你想吃什么？」电话那头哈欠连连。
     他听见一阵弹簧床的嘎嘎声，似乎有人从他老哥身旁坐起来，那声音轻声地道：『今天他生日，问他想要什么？』
     「今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哥哥顺便帮你带回去！」
     他想了想，开玩笑地道：「我要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哥哥的声音有些尴尬：「你这小鬼……」
     「你知道我窗外的那幅海报吗？」他突然转了个弯问道。
     「什么海报？」
     「天使。」
     「天使？」他老哥显然被弄胡涂了。
     「你信基督教的吧？」
     「是啊！」
     「帮我弄一个天使回来！」他笑着说。
     挂了电话，他煮起泡面垫肚子。
     老哥是个Gay，自国小起，他就晓得了。刚开始是觉得十分奇怪外加别扭，但到了后来，眼底却只瞧见老哥谈恋爱那副认真模样。大概是老哥开诚布公得早，他年纪小就容易接受，要是现在这个时期突然发现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同志，那他准会受不了打击开个瓦斯上天堂找老爸老妈哭诉。


     一切贴合得如此真实，他不禁陷入沉思。背影真的很像，只差少了那对翅膀而已。
     不……还有一点……彗星已经二十六，不算少年了。
     「七点多了，我帮你弄早餐，你想吃什么？」彗星来到床边，伸手将他给拉起来。
     他还陷在初醒的那堆浑沌当中，甩了甩头，仍是一堆混乱。
     忽而，他看到了什么，没作多想，伸手便往彗星下腹摸去，「哇靠，你居然还有腹肌！」
     彗星震着退后了一步，神情显得十分尴尬。
     「啊……」他忘了那里是敏感地带，不能随便乱碰。「对不起！」
     他缩回自己的手，彗星则僵硬地跨出步伐，离开他房间。
     真糟！
     他摇摇头往浴室走去，最近彗星变得奇怪，让他越来越不晓得该怎样应对了。
     关上浴室的门，那道锁锁了几次都锁不上，坏了。
     他洗脸刷牙漱口样样慢慢来，睡得不够饱，脑袋仍然昏沉。待会儿第一节是英文课，好象有个小考。他单字也没背，干脆溜去保健室睡觉好了。
     镜子里，他双耳被戴上了银色的耳饰。红宝石彗星拿掉了，只不过人家送他的东西，丢了可不好。他等会会找彗星要回来。
     拉下牛仔裤的拉炼解个手，昨晚可能饮料喝太多，水声哗啦哗啦的。
     他又打了个哈欠。
     毫无预警地，厕所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想进来洗把脸的彗星就这么出现。
     他俩视线相交，然后彗星目光往下移。
     「喂！」他喊了声，彗星才惊讶的立即关上门。
     「上厕所干嘛不锁门！？」彗星的咆哮声由门板后传来。
     「锁坏了！」
     水声哗啦哗啦。
     好象，他才是那个该放声大叫的人，没想到，彗星却反比他还激动……
     搞什么？
     他的耳根有点热。
     不，他绝不是个会为了别人，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人。
     他的情人只能有两种……
     绝不会出现第三种……
  
第二章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英文老师不见人影，自动放台风假。
     国文老师跑来代英文课，而且，为了实现英文老师之前的小考诺言，还自己动手出题目，荼毒学生。
     他本来以为自己跑得掉的，哪知，早上一到学校就开始睡，睡到老师入了门，班长大喊起立敬礼时才醒。於是，他第一堂的英文课没跷成，只好乖乖的坐在木椅子上写考卷。
     怪的是代课老师居然允许学生Open book，大概知道他昨天没读书，所以大发慈悲吧！
     其实很多人都没读书，因为以为台风早上就会来的关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台风爬得比乌龟还慢，苦了一群学生。
     「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美国人！」他转著笔，翻译机按啊按地，英文单字多得快把他搞疯了。
     身旁的同学听到了他的埋怨，打碎了他的白日梦：「最好不要，美国学生还是要学第二种外国语言，而且，通常是法文。」那种词汇阴性阳性变来变去，是比英文难上几倍的东西。
     「这个翻译题怎么这么奇怪，第五题在搞什么，地球科学啊？」教室外下起了细雨，八点多，太阳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
     英文考卷上印著斗大的中文字：请将以下中文问句译为英文，并提出合理答案。
     第五题写的是：『世界由何种物质构成？』
     「由什么构成？」他会翻，不过答案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身旁的男同学想了想，继而一本正经的说：「LOVE！」
     「啥？」他听了答案后第一个反应是瞪大双眼。
     「世界由爱构成！」男同学斩钉截铁的回答。
     噗哧一声他哈哈大笑，好绝的答案。
     「文政赫！」
     讲桌之后，白色粉笔丢了过来，刚好敲上他的头，掉落地上断成两节。
     「有何贵干啊，申老师？」彗星站在黑板前，有些苦恼地望著他。但他只觉得好笑，
     题目出得好笑，连答题的学生也认真得好笑。
     对啦，对啦！被彗星教得久一点的学生，的确会以为世界由爱构成。只是出了社会，比较没抵抗力，惨一点。
     「对我出的题目有什么意见吗？」彗星问。
     「不敢有。」
     第二节是彗星的国文课，忍了两个小时的困意，他上完后就往保健室去。
     校园内刮著强风，雨虽然停了，但是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后来片面决定下午停课。
     台风天让他不舒服。
     保健室里很安静，只有个隔壁班的可爱美眉在，他们二人相视一笑，现场仅有张空床。


     忘记是从何时开始讨厌台风天了，照理说，像他这样的学生应该喜欢才对，凉凉的天气，有假可放，考试延期，光明正大游来荡去。可是，每当听见风声雨声，他会感觉那么一点不对劲，胸口有些闷，心情不好。
     躺在保健室，方才忙了一阵，他精疲力尽。
     合上眼才想睡，就有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怎么又跷课，不是待会就可以回家了吗？」
     是彗星。彗星叹了口气，拉来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然后，竟是种，炙热却又温和的目光注视，尽管他闭著双眼，却仍能感觉得到。
     彗星逐渐靠近他，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柔软的发丝无意碰触了他的鼻尖，有些搔痒，但他还是硬忍了下。
     「政赫……睡著了啊？」
     彗星大概真以为他睡了，轻声细语如同呢喃，那些声音震动了他的唇，他能感受到，彗星靠得有多近。
     他不敢动，伯万一晃了，会去触到彗星的唇。
     耳根，又热了起来。
     接著，有东西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下。软软的，带著乾涩，还有些颤抖。他整个人一僵，脑袋停止了思考。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碰上了他？
     风吹动彗星的发丝，侵扰他脆弱的鼻尖，他再也受不了，打了个喷嚏出来，和著一堆口水，就这么喷了彗星一脸。
     接著，彗星后退了两步，踢著铁制的椅子，发出嘈杂声响。
     他看见，彗星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对下起，我这几天鼻子过敏，我……」他没说完，彗星转身就走了出去，那神色还不是普通的难看，他想，这次真的难办了！
     盖在他身的薄被底下蠕动传来，隔壁班的可爱美眉揉著惺忪的双眼，由被窝里爬出，「搞什么？我睡得正好的时候铿铿锵锵的。」
     搞Gay啦，还问搞什么……
     「睡你的觉去！」他把女孩推进被窝里：心里却是惦记著被他给弄得满脸口水的彗星。
     那条暧昧不明的界线在他弄巧成拙下已经跨过。
     彗星那个人，心眼死得很，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实在不愿，也不想，伤彗星的心。
  
◆◇◇
     他认为，一个人拥有的幸福多寡，厄运多少，都是有一定数量的。所以，不能一下子幸福太多，否则以后的日子会缺少趣味；至於厄运，也不可想著快点用完，因为太大的打击，会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哥哥的离开，带走他所有厄运，彗星的到来，在奢挪著他的幸福。
     他，是喜欢著彗星，不过，不是彗星的那种喜欢。牵牵手这阶段他还可以同意，但打啵的话……就真是太勉强了。
     他喜欢，彗星忙东忙西整理家务的背影，喜欢，彗星披晒屋外的衣服有阳光的味道。
     彗星真的将他照顾得无微不更，辛苦了几年，半句话也没抱怨过。
     但是，受人点滴之恩，就该泉涌以报吗？而且，当所有途径又部指向『以身相许』这个彗星最需要的渴求时。
     天！
     他烦恼著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以为你不回来……」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明知你讨厌台风天自己一个人，我怎么会不回来！」
     「我以为你还在生早上那件事的气。」
     「生什么气？」
     「我打喷嚏喷了你一脸口水的事。其实我应该可以忍住的，只不过，最近天气不稳定，所以我鼻子有些过敏。再加上你突然吻我，总使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还是会被你吓到！总之，那个喷嚏，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彗星似乎也发觉了什么事，一件自己一直以为，瞒他瞒得天衣无缝，他永远不会晓得的秘密，可能已经曝光。 「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他摇摇头，「保持距离以测安全。
     「你早知道我喜欢你了？」彗星气得大喊。
     「你做得这么明显，谁会不知道？」天凉帮他盖被子，天热替他开风扇，不许他带女人回家，不许他相别的女人太过亲热。爱情是怎么回事，他国小没毕业就晓得了。
     彗星的哥哥看著他老哥的眼神，和彗星看著他的，一模一样。
     眼里，有著欲望的漩涡。
     突然，彗星一把将他拉入了浴缸里，放满的水，溢了出来。彗星强压住他，疯狂地吻著他，他吓到了，压抑太久的男人一旦失控，即使是天使，也会变成野兽。
     彗星的手做多了家事，茧生得粗糙厚重，那双手顺著他的胸膛往下而去，停在他的牛仔裤上，然后，他的拉链被拉下。
     他办完事就赶著出来，连内裤也没穿。
     当彗星的手伸了进去，覆住了他，他呼吸都凝住了。
     结果，没多想，一个反击，他曲脚将彗星给踢出去。
     冶不防地，彗星后腰撞上浴缸的水龙头。他直接的反应却忘了拿捏力道，使的力太猛，浴缸里的水激溅起来，彗星整个眉头纠结一块。
     他愣了一愣，连忙移过去，「你没事吧？」
     脸色有些惨白的彗星将头埋在双膝间，双手紧紧环抱著自己，颤抖著。
     「对不起……」彗星的声音哽咽。
     他知道，彗星在哭。
     他看似坚强的天使，其实很脆弱。
     浴室外传来声音，女人探头进来，黑发如丝绒夜幕，直泻而下。
     「政赫，我先回去了。」

     忘记是从何时开始讨厌台风天了，照理说，像他这样的学生应该喜欢才对，凉凉的天气，有假可放，考试延期，光明正大游来荡去。可是，每当听见风声雨声，他会感觉那么一点不对劲，胸口有些闷，心情不好。
     躺在保健室，方才忙了一阵，他精疲力尽。
     合上眼才想睡，就有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怎么又跷课，不是待会就可以回家了吗？」
     是彗星。彗星叹了口气，拉来椅子在他身旁坐下。
     然后，竟是种，炙热却又温和的目光注视，尽管他闭著双眼，却仍能感觉得到。
     彗星逐渐靠近他，呼吸吹拂在他的脸上，柔软的发丝无意碰触了他的鼻尖，有些搔痒，但他还是硬忍了下。
     「政赫……睡著了啊？」
     彗星大概真以为他睡了，轻声细语如同呢喃，那些声音震动了他的唇，他能感受到，彗星靠得有多近。
     他不敢动，伯万一晃了，会去触到彗星的唇。
     耳根，又热了起来。
     接著，有东西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下。软软的，带著乾涩，还有些颤抖。他整个人一僵，脑袋停止了思考。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碰上了他？
     风吹动彗星的发丝，侵扰他脆弱的鼻尖，他再也受不了，打了个喷嚏出来，和著一堆口水，就这么喷了彗星一脸。
     接著，彗星后退了两步，踢著铁制的椅子，发出嘈杂声响。
     他看见，彗星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对下起，我这几天鼻子过敏，我……」他没说完，彗星转身就走了出去，那神色还不是普通的难看，他想，这次真的难办了！
     盖在他身的薄被底下蠕动传来，隔壁班的可爱美眉揉著惺忪的双眼，由被窝里爬出，「搞什么？我睡得正好的时候铿铿锵锵的。」
     搞Gay啦，还问搞什么……
     「睡你的觉去！」他把女孩推进被窝里：心里却是惦记著被他给弄得满脸口水的彗星。
     那条暧昧不明的界线在他弄巧成拙下已经跨过。
     彗星那个人，心眼死得很，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实在不愿，也不想，伤彗星的心。
  
◆◇◇
     他认为，一个人拥有的幸福多寡，厄运多少，都是有一定数量的。所以，不能一下子幸福太多，否则以后的日子会缺少趣味；至於厄运，也不可想著快点用完，因为太大的打击，会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哥哥的离开，带走他所有厄运，彗星的到来，在奢挪著他的幸福。
     他，是喜欢著彗星，不过，不是彗星的那种喜欢。牵牵手这阶段他还可以同意，但打啵的话……就真是太勉强了。
     他喜欢，彗星忙东忙西整理家务的背影，喜欢，彗星披晒屋外的衣服有阳光的味道。
     彗星真的将他照顾得无微不更，辛苦了几年，半句话也没抱怨过。
     但是，受人点滴之恩，就该泉涌以报吗？而且，当所有途径又部指向『以身相许』这个彗星最需要的渴求时。
     天！
     他烦恼著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以为你不回来……」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明知你讨厌台风天自己一个人，我怎么会不回来！」
     「我以为你还在生早上那件事的气。」
     「生什么气？」
     「我打喷嚏喷了你一脸口水的事。其实我应该可以忍住的，只不过，最近天气不稳定，所以我鼻子有些过敏。再加上你突然吻我，总使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但还是会被你吓到！总之，那个喷嚏，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彗星似乎也发觉了什么事，一件自己一直以为，瞒他瞒得天衣无缝，他永远不会晓得的秘密，可能已经曝光。 「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他摇摇头，「保持距离以测安全。
     「你早知道我喜欢你了？」彗星气得大喊。
     「你做得这么明显，谁会不知道？」天凉帮他盖被子，天热替他开风扇，不许他带女人回家，不许他相别的女人太过亲热。爱情是怎么回事，他国小没毕业就晓得了。
     彗星的哥哥看著他老哥的眼神，和彗星看著他的，一模一样。
     眼里，有著欲丶望的漩涡。
     突然，彗星一把将他拉入了浴缸里，放满的水，溢了出来。彗星强压住他，疯狂地吻著他，他吓到了，压抑太久的男人一旦失控，即使是天使，也会变成野兽。
     彗星的手做多了家事，茧生得粗糙厚重，那双手顺著他的胸膛往下而去，停在他的牛仔裤上，然后，他的拉链被拉下。
     他办完事就赶著出来，连内丶裤也没穿。
     当彗星的手伸了进去，覆住了他，他呼吸都凝住了。
     结果，没多想，一个反击，他曲脚将彗星给踢出去。
     冶不防地，彗星后腰撞上浴缸的水龙头。他直接的反应却忘了拿捏力道，使的力太猛，浴缸里的水激溅起来，彗星整个眉头纠结一块。
     他愣了一愣，连忙移过去，「你没事吧？」
     脸色有些惨白的彗星将头埋在双膝间，双手紧紧环抱著自己，颤抖著。
     「对不起……」彗星的声音哽咽。
     他知道，彗星在哭。
     他看似坚强的天使，其实很脆弱。
     浴室外传来声音，女人探头进来，黑发如丝绒夜幕，直泻而下。
     「政赫，我先回去了。」

     「咦，你不待在这里过夜吗？」他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裤裆开开，又急忙拉上拉链。
     「不了，我识趣。」女人笑了笑。
     「我送你，外面风雨很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要跨出浴缸，却见女人摇头。
     「你若牵挂著他，就该留在他身边；而不是人跟著我走,心却留在这里。放心吧，我会让司机来赫我。」女人微笑著离去。
     直至，大门开关的声音传来，他才，再将目光挪回彗星身上。
     「我这个人很烂。」他说：「谁想和我在一起，我便和谁在一起。我学不会你的认真，不知道什么叫唯一。所以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你。」
     他又坐回了浴缸内。许久许久，彗星都没有答话。水冷，他用脚指勾勾彗星，再泡下去，他的皮都要发皱了。
     「如果我是女人，你就不会这么说。」掩埋多年的情感完全溃堤，彗星只害怕会换来他嫌恶的眼神。
     「别以为我在敷衍你，我想，就算你是女人也一样。」彗星的好性格，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彗星是他最重要的人，而且，兔子是不吃窝边草的。草一吃光，他的幸福用尽，那以后谁来煮早餐给他吃，叫他起床上学呢？
     他打了个喷嚏。
     彗星这才从浴缸里起身，「起来吧，当心感冒。」
     彗星是那种，即使自己疼得要死，仍关心著他的人。
     他跟著彗星的步伐，进到彗星的房间。
     彗星丢了条大毛巾给他，嘴里念著：「回去换套衣服，自己把头发擦乾。你的耳朵才刚扎洞，进水容易发炎。」
     「不生气了？」他问。
     「谁有空生你的气。以后记住，别再把女人带回来！」
     「不敢了！」
     今天，差点让彗星给吓死。
     只是，彗星的触碰让他耳根好热。
     他转身出去，将一地湿漉的脚印，留在彗星房里。
  
第三章
     台风虽过，但仍留有阵雨，他不想跑出去，所以留在家里。幸好彗星回来时顺道租了几片VCD，他才不至於太无聊。
     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彗星在厨房帮他弄晚餐。
     正当他们各自专注著自己的事时，门铃突然响了。彗星关上炉火走到大厅开门，他回了一下头，奇怪这样的天怎么会有人出门。
     两个男人闯了进来，他认得其中一个，是Gay Bar的老板，叫做「酒保」的中年人。
     另一个，怒气冲冲的，见了彗星就喊：「为什么你总对我避不见面？两次约你，两次你都半途放我鸽子！」
     男人很生气，彗星则是面有难色。
     「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
     「没办法，他说没找到你，就要放火烧了我的店。你知道那间店是我的心血，我不可能冒这个险。」酒保一脸歉意。
     「文政赫是哪个家伙？」男人喊著。
     彗星指著沙发上的他，他扬了下眉，挥手打了声招呼：「嗨！」
     「他？」男人看了他一眼，望著彗星不可置信地大叫：「就是他？怎么可能？他又不是Gay！」
     酒保来到他身旁坐下，对这种事真的莫可奈何。


     「我对你没兴趣。」彗星老实说。
     「那小子不会爱你的，他喜欢的是女人。而你，水远不可能变成女人！」
     「这点我老早晓得，无须你来提醒。」
     「酒保，把你朋友带走吧！彗星心情不好。」昨天晚上的事彗星还记著，心灵受创的人情绪是会大起大落，极不稳定的。
     负伤的男人被酒保拖著走了，他关起大门，彗星低著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来这里闹事。」
     「别傻了。」他坐到彗星身边，下意识，仍是与彗星保持了些距离，「看电视吧！」
     彗星回过头来望著他，那对眼睛里头有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色彩。
     他回望了彗星一眼。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点暧昧，有些僵。
     他知道彗星在想什么，彗星想从他身上要到一些东西，一些他现在暂时还给不出来的东西。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会爱我吗？」彗星问。
     「不会！」他倒是很直接的就说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彗星说这番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怜，他心很容易软的，但，男人哪能说爱就爱呢？
     「如果你是女人，又长得像隔壁班的小宁那么可爱，说不定我会泡你。可是，现在你是男人，而且，还想上我，所以，我有点难接受。」
     「我……我没有……」彗星满脸通红。
     「没有？」哼哼，他太了解这个单细胞生物了，想干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彗星沉吟了一阵，又低下头去，「……有……一点……」
     「所以啦，我们暂时保持现状不是很好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彗星的窘况，让他的耳根又再度热起来。当知道了另一个人喜欢著你自己，而且又是个长得不赖的帅哥，虽然心情有点怪，但还是觉得挺自满的。
     这代表，他的行情真的不错。
     但，他还是无法想像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被彗星拖上床，胡乱来的情形。是，男人的尊严问题。
     他，只想把人家怎样，绝对不许，别人把他怎样。
     彗星的眼神，让他耳根好热。
     突然，彗星的手指轻抚住他的耳垂。把他吓了一跳。凉意传来，他仿佛听见热铁触上冰块的声音：心脏揪住了。
     「你的耳朵好红！」
     「没事。」他捣起双耳，往沙发后挪了挪。
     「发炎了」彗星说。
     「啥？」
     「可能是昨天进水，发炎了！」
     才想告诉彗星，耳根子那么热并不是因为发炎，但是顿了顿，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我去帮你拿清炎药！」彗星转身走到房里去。
     他看著彗星的背影，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他喜欢的人只有两种，漂亮姊姊，和可爱美眉。
     暂时，并不包括第三种，男人。
     只是如果，凡事都会有例外，彗星，他勉强可以容许是那个例外。
     也许，等到彗星四十岁，还没找到另外一半，他会考虑负一下责任。
     但，应该还不是现在。
     不然，他会很想念女人的海咪咪……

     好像，被他欺负得很惨似的。
     他的理念又开始晃摇，就快，守不住城池。
     「我不会像其它人一样离开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待在你身边……你快乐时……我会陪着你快乐……你伤心时……我会陪着你伤心……」彗星话说得慢，在试探他的反应，观察他的神情。
     他陷入沉默，想转过头不去看彗星，但彗星又将他的头给扳过来。
     「别闹了！」他真的很容易心软的。
     「只要试一次，试一次，如果不行，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怎么试，我对男人又没感觉？」对女人他还有肉丨欲，男人，就真没辄。
     「让我吻你。」
     「啥？」
     「一个吻而已，会很多吗？很单纯的一个吻而已！」彗星也有些不安。
     他面有难色。他可不相信什么纯纯的吻，那种东西，国小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掉到哪个异次元空间去了。一个吻的威力会有多大，他昨晚也见识过。
     被拉进浴缸里，屁股贞操差点不保，彗星像头禁欲太久，发狂的野兽。他不想去踩地雷，怕一旦松懈警备，会被来番轰轰烈烈的，只是，彗星带着央求的眼神紧揪着他不放。
     若没让彗星试个一次，彗星绝不会死心的。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绝不能答应，还是，想赌上一把。
     他如果不被动摇，彗星也就会放弃。说不定经过挫折，彗星会转移目标去找别人，那他们也许能恢复以前平稳的关系。
     他实在受够彗星知道实情后，再也不隐瞒的炙热目光。他不想常常让彗星这么看着。
     会脱轨的！
     「好，就一个吻！」趁着彗星还没有时间反应，他先堵上了自己的唇。彗星的唇还是一样的干涩，碰撞到的下巴有着些许的胡渣，他将舌头伸进去舔了彗星一下，要命的作法，然后立即离开。
     彗星的脸有些红，而他则是故作镇定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在说着：我对你没任何感觉，你该死心。
     彗星点了点头，失望的神色掩不住地流露。
     他张开手臂，抱住了彗星：「别再叫我多做些什么，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他的心中，彗星是家人，一个无法替代，重要的人。
     彗星的手，在下一刻，也环住了他的背。
     「对不起，我这些天一直让你很紧张。以后不会了。」彗星落寞的声音里，有种了然的觉悟。
     隔着衣服，彼此的心跳在肌肤接触时传来。
     他的鼓噪，彗星的平稳，耳根像着火般就要烧红。
     只不过，彗星又继续揽着他好久，而且一点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不能推开彗星，因为那对彗星而言可能会是另外一个刺激，会伤心。
     但是，和彗星搂了好一会儿……
     不是他想说……
     男人抱起来真的……
     唉！
     硬邦邦。
◆◇◇
     没有预警的，期未考居然就来了。


     他拿著书呆坐在走廊上，英文单字满天飞。
     台风那段时间，他和彗星两个人的情绪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于是，没人想到爱情以外，还有学校，而学校里养了条猛兽，叫做期末考。
     英文单字在飞，旁边有数学公式盘旋，他的脑袋负赫过重，当机中。
     彗星忘了盯住他读书，因为两人暧昧的气氛才刚要消退，他又为了减少独处的尴尬常常往外跑，不知不觉的，期末考就这么到了。
     这次真的很糟。
     被彗星给怎样了都没这么糟。
     班上的同学交完了上一堂课的考卷，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
     「你怎么考卷交得这么快？」
     「不会写当然交得快。」他垂头丧气，翻了翻手上的课本。但是课本上的文字却好象外星文，有看，可是看没有懂。
     「别看了，再读也没用，你准备留级吧！」几个人拖着他的手，就把他给拉进了厕所里面去。
     「诺，给你。」香烟被燃了起来，交到他手上。
     他叹了口气，抽起了烟，「厕所很臭，没别的地方好待了吗？」
     「就是臭才好，烟味不会被发现。」
     「是你以为不会被发现吧！抽烟要到风大的地方，站在顺风的地方，才能散掉烟味。」他吸了几口，也吞入了厕所里的恶臭，差点反胄，「顶楼呢？上顶楼吧！」
     「顶楼有二年级的占着，你别想了。」
     「拜托，学校又不是他们家的。」他站了起来，烟蒂捻熄在地上，没停顿直接爬上了楼顶。
     果然，顶楼的确被一群二年级的给占据了。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抽烟的抽烟，吃东西的吃东西，嘻嘻哈哈的动作在发现有外人入侵的时候，静了下来。
     他也没多理会，几个人走到另一头，在还算干净的水泥地上坐下。
     「还有多久考另外一堂？」二年级的视线往他这里飘，他只看了眼，便无聊的移开。
     「半个小时。」
     「这么久？」
     「最后一天，考完就放暑假了。」他身旁的人抽着烟，把烟雾喷到他脸上。
     「别闹，想害我回家挨骂吗？」彗星对烟味很敏感，那种不抽烟的人，总是特别讨厌这种味道。

     彗星向酒保拿了几张面纸帮他把流出的血擦掉，然后把他扶了起来。
     「因为外面下雨，你又没拿雨衣。我猜你淋湿了，所以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彗星手中拿着一个塑料袋子。
     他伸手要拿，没想到彗星却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掌。
     「怎么？」他纳闷。
     「回家！」彗星拉着他，转头就要走。
     「你不是拿衣服来给我换的吗？我现在冷得不得了，先让我把湿衣服脱下来再走不成吗？」
     「不行！」
     看来，刚才的事刺激到彗星了。他望向酒保，酒保只说了声：
     「保重！」
     一旁的珉宇 ，还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其实。
     整件事，他都好无辜。
◆◇◇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彗星将他拉到酒吧外头，灰色的天大雨不断下着，雨声几乎要掩盖住彗星的音量，他费工夫地竖起耳听着，但彗星下一句直接朝了他的耳朵喊。
     「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见彗星怒气冲冲地质问的样子，自己也不高兴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歇斯底里。」
     「因为以前我不知道你会跟男人接吻，也不知道你老早就晓得我喜欢你。」雨下得大，他们站在遮阳棚荫下一块地上。来往的车呼啸而过，溅起柏油路上积水水花。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心？你是Gay就该去找Gay，干嘛老冲着我来？」他不客气地回了彗星同样冲的语气。年轻气盛是他这年纪的专利，面对彗星，他忍得已够多。要喜欢谁，该喜欢谁，他不需要别人干预。
     为什么彗星一句喜欢他，他就得为这份感情负责？
     他不会认真，不会对哪个人认真的。全心全意投入的爱情太可怕，唯一这种东西，哪天失去，就再也不会有了。
     一如他死去的哥哥，一如彗星的哥哥。幸福用尽，快乐用罄，便什么都不剩。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要有太多羁绊，不会有太多纠葛，他求的是平淡，他不需要爱情。
     「我爱你。」但，彗星还是坚持。前些天才答应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又为外来诱因而完全抛诸脑后。
     「你好烦！」他听厌了。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不会有结果的。
     「我爱你。」
     他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彗星却一把抓住了他。
     「放手！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永远不会爱你……」就要失控了，他的唇在颤抖着，彗星受伤的神情活像是被他拿了把刀往胸口扎。
     一个巴掌火辣辣的过来，是彗星愤怒的斥责。
     他凝住了气。
     见着，彗星的眼泪掉了下来。
     爱情，就是这个模样。当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注定，就要被他不断伤害。
     他伤了彗星，一个爱他至深的人。
     彗星退到遮阳棚外，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把他的脚踏车塞到汽车行李箱里。雨越下越大，没撑伞的彗星也淋湿了。
     他无力地坐在酒吧门口，自动门因他不住地开开合合着。
     只不过贪个冷气吹，没想到，竟搞成这样。
     里头的珉宇 好奇的走了出来，见他歪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问：「不是吧，你们居然吵架？你们两个感情向来很好的啊！是为了我吗？为了我才吵架的吗？」
     「你闭嘴啦！」情形都已经够僵了，他不要珉宇 再搅局。
     「其实，我这会儿都感觉到你有点喜欢他了，干嘛不承认？」珉宇 瞄了彗星一眼。站在外面淋雨，装酷啊！
     珉宇 再说：「当Gay很见不得人吗？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否认？」距离够远，声音又是只在耳际，珉宇 肯定彗星不会听见这段对话。
     「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回事。」
     「不然是哪回事？叫你和我交往你又不肯，要是你和我在一起，说不定他会打消把你追到手的主意。」
     「你不了解他，他那个人就算说要死心，心也是只死个一天两天。等见你态度松懈，有机可趁，就又故态复萌了。很难搞的！」他又是摇头又是搔头，再这么下去，大概离精神崩溃不远了。
     「要不就让他上，要不就离他远远的。你这会儿是自己放不开，态度暧暧昧昧。他当然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当然会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珉宇 都觉得有些好笑，「听说你对付女人很有一手，遇上了男人，怎么，就变白痴了啊？」
     「彗星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一样，那就好办了。合得来就上床，合不来就分手。
     「喜欢就喜欢，说那么多，你到底在ㄍㄧㄥ什么？」
     想了想，他又叹了口气。原因很多，而且还牵涉到男人的尊严问题。
     但见他与珉宇 说上两句话，彗星迟疑了一下，立即又趋向前来。
     彗星在他跟前顿了顿，有些不晓得怎么开口，一时半刻后才说：「回家吧，回家换套干净的衣服。」
     彗星把手扭到了背后。
     其实，彗星倒也没伤到他多少。那巴掌只在最初几秒有些疼，彗星虽然气过头，但还不至于真会下手多重。脸颊现在老早没啥感觉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是活该。


     「衣服等一会就干了。」他想着，该怎么向彗星道歉。
     彗星拉起他，脸色有些愧疚，「你会感冒的。」
     同时，珉宇 也拉住了他。
     「干嘛？」他问。
     「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珉宇 微笑，故做无邪的问着。
     他伸手，猛地拨乱了珉宇 的头发，当成了回答。
     「走吧！」彗星打掉了珉宇 的手，醋意依然浓厚，闻得人鼻子都要酸起来。
     他们两个人湿答答地坐进了车里，彗星发动车子，雨刷扫开雨水，让车窗外的蒙眬视线清楚了些。
     他在想着该怎么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刚打了你！」彗星先开口。
     「我没事。」错的人好象是他才对！
     「以后不会了。」
     他陷入沉默。明明彗星那么容易就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怎么他努力了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唉，一定是他品德有问题。的确，是个烂人。
     「晚上想吃些什么？」彗星边开车边问。
     「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彗星想了想，「那很花钱。」
     「算了，当我没说过。」心情有些郁卒，彗星老对他这么好，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彗星。如果彗星能够回绝这顿晚餐的话，说不定他会好过些。
     他真的很想大喊：伤我的心吧，多打我几拳吧，把我丢下车吧，赶走我的罪恶感吧！
     可是，彗星却说：「那好吧，晚上去吃麻辣锅。」
     天啊，彗星干嘛对他这么好呢？他拿头去撞玻璃车窗，无力。
     「不要晚上，我现在就想去。」干脆任性到底好了，他喃喃念着。
     「现在？你身上都还湿的，会感冒！」彗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一样拧得出水来。
     「我要去吃麻辣锅，吹冷气。你不想去就算了，我知道当老师的赚不了多少钱。我老是在花你的钱，而你养我已经花太多钱了。」这样，彗星大概会生气，一口回绝，直接把他赫回家了吧！
     结果，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般。
     彗星把他赫到了市中心一家著名的麻辣火锅店，两个人湿淋淋的走进冷气开得超强的店里面。他发狠点了两盘牛肉、两盘羊肉、两盘猪肉，什么菜啊、肠啊、饺啊的叫了一堆。
     彗星还是什么话也没讲，就任他这般挥霍。
     后来他才明白，彗星一直为了自己打他的事情懊恼后悔，麻辣锅，是当作补偿用的。彗星以为让他吃顿好的，他会开心点；哪知道，他越是吃得撑，心里，就越是难过。
     彗星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感受到一股，甚大的压力。
  
第五章
     吃完火锅回到家里，彗星把修好的电扇搬进房里，就催促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发觉，彗星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摇醒彗星，彗星脸有些红。
     「怎么了？」他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只不过有些头晕。」彗星撑着进到房里，洗好澡换完衣服，结果，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用手指抠就好了。」
     「你好恶心。」
     「别闹了，回去睡吧，都几点了啊！」彗星下床要拉起他，没想到，一触碰到他的手腕皮肤，整个人就叫了起来，「我的妈，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所以我才说我想吐。」他整个人软趴趴的，「我发烧了。」
     彗星把他拉到床上，不让他继续蹲在地上。他躺了一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往厕所里走去。
     手抵着墙，脸正对住马桶，要吐不吐的，很难过。晚上那一餐麻辣锅花了两三千块，他吃完嫌麻烦也没包锅底。这下要全清出来，不就白白浪费了那些钱？
     「把嘴巴张开。」彗星扶着他，在他耳边说着。
     感觉，那是个强而有力的依靠，他的脚都快软了，幸好有彗星把他架着。
     「嘴巴张开干嘛？」身体好热，开始头昏脑胀。很少生病的他，好象也要像彗星傍晚的样子，脆弱无助起来。
     「乖，听我的话。」
     彗星的声音好温柔，哄着他。然后，他把嘴张开，彗星修长的手指滑入了他口腔里。
     接着，哇啦啦的一大声，他把两千块吐到了马桶里。
     胃清空了的感觉是，松了口气，外加虚脱。
     感情是要深到怎样的程度，对所爱的人，才能有这种体贴入微的举动？
     他望着，彗星后续冲水，清洁浴室的举动；接受彗星，盛来让他漱口的白开水。彗星口中听不见一句怨言，脸上看不见一丝嫌恶；只是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喃喃念着……怎么会烧成这样……
     然后，彗星把他扛到了床上。彗星的床上。
     温度计的数字变成了三十九点二，彗星看着看着，紧张了起来，「怎样，还是很难过吗？我带你去医院挂急诊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睡一下就好了。」觉得很疲倦，他也不想再让彗星送他看医生，彗星自己的病才刚好转了些，是需要休息的。生病的人注意力会涣散，要是开着车子跑去撞电线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我先拿退烧药让你吃。」彗星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立即跑到了客厅，拿起桌上的药包跑回来，开封了却又想到，「啊，你把东西都吐光了，我先煮点东西让你垫垫胃好不好？」
     「我不想吃，会吐。」
     「那喝牛奶好不好？」
     「不要。」这种情况，除了白开水以外的食物，一律会让他的胃再度翻腾。
     最后，他灌了一些水送药，热度持续，但彗星一直陪在他身边。
     夜里额头烧得烫，他睡睡醒醒，难过极了。彗星就睡在他身边。彗星的体温比常人来得低，到最后，他把额头抵住彗星的胸膛，化了些热度。
     彗星的手有些凉，搭在他的背上，电扇转动的声音嗡嗡嘈杂，和着彗星平稳的心跳声；他昏沉沉的脑袋有些混乱，明明痛苦得就像快蒙主恩召般，为什么，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政赫……」
     彗星在叫他，但他太累了，不想回应。
     然而，柔软的唇堵了上来。轻轻的，是像羽毛一般的吻。
     ……彗星，趁人家睡觉的时候偷袭，是不道德的行为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每次都趁着我睡就吻我，还以为没人知道……
     但是，更不道德的，他原本紧闭的唇居然开启了。
     这是很不道德很不道德的一件事，他的反应让彗星惊讶了一下，但下一那，他却成功地引人犯罪起来。
     是不是生病的时候，就会很没有安全感；是不是病得以为自己可能快死的时候，就会想揽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抱住彗星；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回应这个吻；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想，承认……
     有个男人，让他动心。
     承认……
     这个夜里，他遇见爱情。
   ◆◇◇
     天好象已经亮了很久，他是被自己的打呼声吵醒的。
     睁开眼，觉得房间的摆设有些奇怪，天花板是蓝的，还有白白的小圆点。
     套房的盥洗室里，传来冲马桶的水声，他赶紧闭上眼。浴室里的人走了出来，爬上床，叹了口气。
     那声音感觉是哀怨的，无奈的，然后，拉上被子窝在他身边，说了句：
     「屁股好痛……」
     他震惊得张大了嘴，差点下巴脱臼。
     屁股好痛？
     屁股为什么会痛？屁股开花才会痛不是？彗星的屁股为什么会开花？是谁让彗星屁股开花？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干嘛在彗星床上？彗星干嘛睡在他身边？！为什么他会一点记忆也没有？莫非是酒后乱性？
     不对，他昨晚喝酒了吗？他有买酒回家吗？
     他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该不会是……干了彗星吧……
     天啊，彗星干嘛屁股痛！

     「好啊、好啊！」他想起他的冷气，想起他的脚踏车，再想起目前尴尬的气氛，只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和彗星面对面。挂上电话后，他立即冲进房里换妥衣服，钥匙拿着就要出门。
     彗星边洗毛巾边念着：「昨天还是我第一次吃麻辣锅，听人家说会拉肚子拉到屁股痛，我还以为是那些人胡诌，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哗啦拉的水声盖过了彗星的音量，他急着出门，钥匙碰撞得喀啦喀啦，没听清楚彗星到底在碎碎念些什么。
     「我出去一下。」关上门，他就跑了。
     「政赫……」
     彗星听见关门声回过头来，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停留。
     「别玩得太晚，早点回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无法应对。由亲人跨到爱人的阶段，是条鸿沟，是道断层。以致于目前，他发现自己尚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段关系。
◆◇◇
     隔天凌晨一点多，酒吧里未满十八岁不得逗留的时段，酒保让他休息。他这才骑着自己的破烂脚踏车，沿着空旷无人的马路慢慢回家。
     附近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他停车买了包烟，走出商店门口的时候，叮叮咚咚的门铃声响，里头的女店员喊着：「谢谢光临，请慢走。」声音很清澈，不高亢，听起来十分舒服。
     他常常到这家便利超商买东西，晚班，通常是一男一女上大夜，可是，最近那个打工的男生大学毕业回老家了，一整个晚上，就都由现在这个女生看着。
     他在外面抽了几口烟，捻熄后看到外面征人的广告，又走了进去。
     那女生看见他便问：「还需要些什么吗？」
     她剪着层次分明的长发，一副做事很利落的样子，或许她还是学理工的，看起来就是实事求是的人种。
     他目前偏好可以独立自主，但其它时间会小小撒点娇的小鸟依人。她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型，不过感觉很有味道。
     「我不喜欢人家一直盯着我看。」她开口了，讲话的神情有些酷。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小心出神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手撑着柜台，望了望旁边天花板角落的警报器，「这条街每隔十五分钟就会有巡逻车经过，我们还装了警民联机系统，你想抢劫的话，最好估一下自己的斤两。」
     「你不会是忘了我吧，我就住在这附近，时常来买东西的。」他苦笑。
     她仔细瞧了瞧，停顿了两三秒才扬了下眉，「是你啊！」她想起来了。
     「现在打工的缺还有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