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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4-21 20:44回复
    早先的记忆定格在平康坊那盏凉透的神泉小团,又沉寂于断续的沉沉黑暗。我在路上反复睁开了几次眼,黯淡夜色笼住了身旁人的样子,任我再用迷蒙眼光打量他,也只能隐约看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戌时过半,寻常人家极少在街上走动,院外点了灯,两人的脚步最终停于兴化坊巷子深处。
    耳边传来几声猫叫,我才察觉出什么——兴许已经在这扇门前站得足够久了,我又察觉得足够晚。是嗅到了院中所植的玉兰香气,才知身处何地。
    “……多谢你。”
    下意识将他当做某处小厮摊上送酒徒归家的活计,我缓缓睁开眼,想从身上摸出几两碎银给他,以作一路的酬谢,却发觉他手臂将我缚得紧,我又实在与他靠得近。过分的暧昧叫我生出警惕,几乎是用了七八分的力,我才摆脱了禁锢,一手推开他,踉跄了两步,扶上跟前的门环。
    “酬银…明日……”
    ——明日再登门来讨。
    嘴上低声而含糊地说着表意不清的几个字,额头抵着门面,渐渐适应了几分没有人搀扶的失衡感,才推门抬脚走了进去。不知身后的人走了没有,此时大抵也无暇去管。正屋还要朝北走上几步,我摸索而行,终被困在中庭。
    所幸今夜虽是云遮月,却没有凉风,我倚在玉兰下,竟也有几分安心。
    安心到……
    在院中几盏灯火映衬下竟又生出幻象。
    “周上,”
    我俨然看见他立在门前,带着一副幽梦时才有的深情,又携着一阵玉兰风。一声似帷帐中的低唤,我怕他听不清,又抬手朝他屈指招了招。
    “过来陪我坐。”
    496


    3楼2021-04-23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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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惯常以“纤细”二字形容一个男子。月色斜斜落下,将我与谢子期的影子作出一副痴缠模样,低头看去,他被裹在我掌中的玉腕,却很能说明我往日形容的谬误。
      周宅点了两盏灯,相比之下,谢宅很是黯淡。我站在两处中央,挟着一个谢子期,在犹豫、在克制。克制住以礼尚往来地将第一枝的床榻分他一半。
      太阴的皎洁映衬出我的卑劣,终于在他道谢、挣脱我的桎梏时,将那个旖旎的念头从脑海中刨弃。
      他扒在自家门环上,含糊不清地说什么酬谢。适珍楼一会,醉得神志不清的是我,他那时大抵不如我此刻眷恋,应当是对我嫌恶的。我忍不住,在没有主人家邀请的情状下跟了几步进去,又以“定要向他夫人稳妥交付才成”的念头安慰自己,并非是ㄠ么小丑。
      谢宅中没有下人,头回借宿之时还是他亲手照料。今日轮到他赴酒境,也无人来迎。
      我的背后是周宅萤萤灯火,眼前却只有一株白玉兰,覆着一个谢子期。
      明月清风, 送来他如蛊的轻唤。我如同摇尾乞怜的犬,不受控制地追过去,抵肩而坐。
      这样是看不见谢子期的。我脑袋一空,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喔,原来适珍楼一行,他落座于我旁侧,竟是这么个意思。
      嘴角拉扯出个自嘲的弧度,我借着他的醉意,才偏过头去,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谢子期,我原以为,你不会醉的。”
      “当然了,我也以为,你不会往平康去。”
      这不是询问,我不盼着他回答,于是自顾自地续上。
      “可你若是不醉,我也很难有可乘之机,要你与我并肩而行——这样久。”
      (507)


      IP属地:江西4楼2021-04-24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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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上的话落在耳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头枕玉兰宽而硬的枝干,几番阖眼复又睁开,用的是所剩无力的精力,却是舍不得身旁虚虚实实的幻象被困意驱走。
        他不是每夜都来的,偶尔入梦,清醒的时候却从不会光顾,甚至我去平康也从来不见他身影。
        眼中干涩,喉中亦是,我又闭上眼,旁的没听清,却已从他的话中抽丝剥茧,分辨出了“平康”二字。大抵是这二字后惯被我带上另一个名字,近朱者赤,竟也能扯动人心弦了。近周上者……
        “其实去了…好多次,数不清了。”
        有意无意间,我的头垂落他肩上,
        “芙蓉帐,销金窟…寻不到他。”
        最后一个字落得很轻,像是一叹,又很快散在夜里。我侧过头,额间便贴上了他的下颌,有些棱角,硌得我一皱眉,却又很快叫他,
        “周上。”
        “我今日……”
        “今日在平康没做什么的,只看了曲舞,”这样的语气像是急于解释一般,我隐约记得一些琐碎的细节,彼时的伤情却在脑中化作此时的急切,可这种急切又笼在一层醉酒后的沉沉困意里,变得模糊了许多。
        “许是酒烈,有些醉了。”
        终于在他颈弯中寻得一处舒适地,我低低地笑了几声,带着困倦,又很久没有发出声响。
        只在最后,惦念般复又张口道:
        “今夜别走…再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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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2021-04-25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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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话染了酒气都是喑哑,暧昧浸泡在凉夜中,旖旎躲藏在玉兰里。我曾见过的谢子期,多是冰壶玉衡,必不以烂醉模样现世,今日却是他讨来的结局。
          我恐怕自己乘人之危,又不齿自己的下作,正要去寻他的谢夫人,肩上一沉,我便挪不动步子了。
          芙蓉帐暖,我当他为云霓驻足,却也只得了个无果。
          额上青筋突起,下巴也绷紧了弧度,他喷洒着酒气挨上来,生要将醉意渡给我,含糊不清地解释着什么。我眼神一黯,只应道,“我会与尊夫人说清道明,你没做旁的,我晓得。可你的夫人不能听过我的诨名,周上么——没什么可信。”
          将要入夏时节,白日里已是艳阳高照,入夜便凉快下来。我穿得单薄——此刻也要感激穿得单薄,谢子期离我太近了些,近到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呢喃的字句都顺着皮肤表里一路攀上耳廓。两声低笑如吟如诵,我听得汗毛乍起,浑身燥热,不规矩的心思只消再长一分,就要迸发。
          “师兄,”我粗声粗气地唤,他却仿若没听见,径直将脑袋搁在我肩胛之上,细碎的发丝搔动着、撩拨我的脆弱。
          我于凉夜间透出满头大汗,却不敢动弹,生怕始作俑者醒来,扰乱了我的一池春水。可醉狸奴是不肯配合的,他揪紧了我的衣袖,囫囵吐字时,柔软的唇畔不经意地贴着我。
          我没有应他,却也很不必应声了。
          周上怎么能拒绝谢子期呢,不论他将我当做了哪一位旁人。
          他的呼吸紊乱,可我不能再等了,手中使了巧劲儿,将人的膝弯揽紧另一掌中。起身时险些有个踉跄,并不能全然怪罪他的身形。
          “谢..”我想了想,他并不清明了,便也不执着于平日疏离的客气,反而为成全自己的执念一般唤,“谢子期,你搂紧了,别掉下去。”
          一只不肯安睡的蝴蝶落在他垂于前侧的手指上,学着他慵懒的模样,只扇了一扇翅膀。
          (597)


          IP属地:江西6楼2021-04-25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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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断断续续听到他说了什么,入耳的就未听全,在脑中能分辨出的便更少,只字片语,最后只剩了一个“晓得”,一个“夫人”。
            春酬酿了春愁,一番醉后虽失了白日的体面,却在暗地里得了些好处。
            像是这般明目张胆地断章取义。我受了宽慰,也有了些满意,当下说不全什么“那便好”,也问不清这句荒唐却甜蜜的称呼是如何而来,只有靠在他身上,有意识近了点,拖着长长的鼻音道出一个“嗯”。
            继那个秋夜后,我果然又为自己织出一场美梦来。
            ……
            庭中忽来的凉意本是催人醒的,酒气又反而将人整得很热,我在这段极短的缝隙中睡得并不沉稳,时而梦见周上就伴在侧,时而梦见过往零碎旧事,时而又如庄生梦蝶,陷入半梦半醒的迷茫中。
            直到一个天旋地转间,我蓦地睁开眼。
            周上的脸映入眼中;周上的话落入耳内。我本该抓住那一瞬间的明朗,却仿佛被他一句极特殊的称呼扰乱,又叫他面上神色迷惑,终是慢慢阖上眼。
            顿了片刻后,才依他所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收拢几分,算是搂紧。
            “……去哪?”
            周上该不识谢宅的路,梦中的周上却该是无所不知的。我在一片漆黑中隐约觉得他在兜圈子,便轻轻叹气,引颈,贴着他的耳垂低声提醒
            “北面…”
            北面的那一间。迎着月光,正冲着中庭的玉兰树,是做梦的好地方。
            他不能忘。若是忘了,我该生气。
            却在该生气的时候,伸出根手指,勾松了襟口,想要凉风灌进去些,
            “好热。”
            ——以消解醉后恼人的燥火,以及与他贴紧时两人身上交缠的热意。


            7楼2021-04-27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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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旖旎,只用一个含糊不清的“嗯”与温热气息就能造就与成全。
              此刻的姿势实在很有侵占意味,我将谢子期囫囵搂在怀中,他挂在我脖颈上的手陡然一紧,更印证了我是他此刻唯一的倚靠。这样甜蜜又心酸的辛秘,由我的羞耻包裹、收敛妥当,尽管此时并没有旁的看客。
              或许是头一回借住的模样并不好看,又或许只因为我从来对他图谋不轨。秋日的金乌晃晕了我,叫我那日不曾细细参观。谢宅并不很大——我竟在一个漆黑的深夜中得出这样笼统的结论。
              直到我兜了足够多的圈子,仍绕不开那棵玉兰时,谢子期又散发出该死的诱人香味。他搂着我、贴着我、几乎是诉爱语一般在我耳畔呢喃。
              我得用尽全力,才能遏制住将他贴得更紧的欲望。可困在他腰侧渐白的指节,多少出卖了我的隐忍。
              夜风吹落了那只蝶,也将我散乱于末的乱发与他的吹出纠缠意味。他如同稚子顽劣,拉扯着胸前襟口,露出一小片白玉般的胸膛。
              欲念乍起,却遭红莲业火反噬,我急匆匆迈着步子,将他埋进停云。伸手去解他衣裳时,手指如同筋挛,总是不达意味,最终也只能绷着青筋,沉声与他交代。
              “等我寻嫂夫人来罢。”
              宽衣解带之事,终归是夫人做得惯些。
              哪知道会是如今情境。
              谢宅五脏俱全,也的确是小。花厅、厨仓无人,院里静悄悄,直到我误打误撞,闯入了他的书房。
              ——或说是画坊吧。
              谢子期的字入木三分,我原以为,房中该有许多他的书法,却不曾想象到,他房中会挂这样多幅画,画得又...全是我。
              学堂酣睡的我、与三两好友插科打诨的我、不自量力地自请与老师博弈的我...
              我被此情状砸昏了头,一时竟不知心底涌上的究竟是什么情愫。步子不受控制地往书案去,镇纸压着一方宣纸,被小风吹得哗啦作响,笔墨勾勒出的,是否又是某一个我并不自知的周上?
              “唰——”我以指背捋平,脸也顺着这一声变得通红。
              纸上是一双鸳鸯交颈而...眠,雌伏在下的那位正是一刻钟前还在我怀中的诱惑,脸上是极致的欢愉,身覆寝衣,发尾将前襟染得一片湿润。而被困在狭小中享受着人间至欢的,正是区区不才。
              脑海中的思绪是一团乱麻,纠葛着秋与春、我与他。慌不择路间,倒是认清了去往停云的小道。他还维持着我走时的姿势,想来并不很舒适。
              我仍是颤抖着手,却没有半分犹豫地掀开了他散乱的衣襟。
              恍惚间,我记起画上的内容为何眼熟。
              “春////梦?”我喃喃地问,“春///药。”
              我之春药,谢子期。
              (821)


              IP属地:江西8楼2021-04-2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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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愿感受到凉意,如愿叫周上朝着对的方向走,最后如愿躺在停云那张熟悉的卧榻上——却并非完全如愿。周上知道我在等什么的,他抬手时衣袖带起轻微的声响,是为下一个顺理成章动作所做的预告。
                半晌过去,悬在身前的手迟迟未动,终苦了久候的人。
                浓重的酒气是被一路上的凉风一点点吹散的,困意却是在对他动作的揣摩中逐渐退去,我平躺在榻,尚不能即刻以动作或声音做出提醒——可待不久后已然可以时,周上开了口。
                我便忽然记起方才并不清醒时的那个可笑的误会。
                美梦终是自欺欺人,何曾有过什么“夫人”的称呼,他不过是仍旧误会着我那日随口所提的子虚乌有,迫不及待要将我丢还给“谢夫人”。
                可何曾有过什么谢夫人。
                他当真走得果断,是去寻人。我又阖着眼卧了片刻,才恍然惊觉,兀地翻身坐了起来。
                今夜的月华被云遮了个严实,便叫屋中暗的什么都看不分明。仍有几缕风吹进来,意味着屋门未关,周上脚步在寂寂沉夜中并不清晰,便知距离。我紧盯着门口,又屏息仔细听着,直到失去了最后声响,一颗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谢宅中本不该有什么能令他驻足一观的东西。
                只藏着些我此生最为难以启齿,最不愿叫周既明看见的,最龌龊的心思。
                眼前漆黑,脑中空白。继而不远处的脚步再次响起,我没有来得及去想一个“怎么办”,实际上也早已无计可施。我再没有藏匿的能力,他看见了,猜出我的倾慕,知晓那夜并非梦境,而是出自我的引诱,大抵会在心中更生出几分憎恶。
                终于……
                我无声地笑了笑,静静听着门外越发近的声响,又重新躺回了榻上。
                终于还是走到了结束。
                他进门前,我缓缓抚平了褥上方才慌乱抓起的褶皱,阖上眼,作出一副并未醒酒的假象。即便再觉不出半分热意,即便周身生寒,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以清醒的姿态看清他眼底的厌恶,平静而坦荡地面对周上的恶语相向。心固如死灰,却难做到在意中人面前唾面自干。
                他走回榻边,我藏在袖中的手心都生出层薄汗。
                却率先感受到身上的冷意。如坠冰窟,我未想到他此举,竟仍要以这样的方式撕扯开我最后的遮羞,下意识便攥住了他的手腕。
                “……周上,”
                索性这样黑的夜里他当看不见我俨然泛红的眼眶。若是我再装得好一些,他当是猜不出我已经清醒。
                可一个困在醉意中的人此时该同他说什么?
                停手?
                还是叫他离开?
                我陷入两难,最后只能在无力的妥协中慢慢松开手。
                “可以了……”
                既非春梦,我不敢将他口中二字当做褒奖,也着实担不起再引诱他一次的罪名了。只能借着夜幕的遮掩,做好一个装睡之人,藏住最后一丝自尊。


                9楼2021-04-28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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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紧了又松,一圈温热散失。月华无缘此际会,偶然探出云层的它又赠予我一片影子,恰如其分地挡住了谢子期。我僵在原地,分明是一念之间,却觉得挨过了千万个日夜。
                  一句“可以”,却尽填了些不允的意味,我从未觉得短短二字之间能蕴藏如此的博大精深,谢子期总是我的意外。
                  他的酒气似乎消弭于在我方才的动作间,就这样无影无踪了,我却因为方才的所见,反省起这究竟是否又是我的另一桩执念、另一回求而不得的梦。
                  我为方才的唐突而感到羞耻与可笑——将炙热的秋夜当做春梦一场已然足够荒唐,而另一个人却将此牢牢镌刻在画纸上,然而经过两季的蹉跎,我竟还妄想从他身体上找到佐证。
                  为什么瞒我呢。
                  我疑得是书房中的画作,惑的是过去的冗长岁月中他的闭口不谈。因为从所窥间探寻而来的底气,腰杆儿也硬了许多,却很快又泄气了——谁能理直气壮的质问这桩辛秘呢?
                  半晌,我终于卸下了手的力道,只将寝被替他拉上一些,轻柔地替我拥抱他。
                  “从前不晓得,你醉了竟是这幅模样。衣裳褶了,明日又是一桩愁,你屋内也没个熨帖人儿...”我甚至隐瞒了窥探秘密之事,避重就轻地提起第二个点,“今夜放过你,下一回,我必要问问清醒的谢子期,为何以婚事欺我,骗得我好苦。”
                  “师兄,”这一回,再不是游离在痛苦之间的语气,将这个我并不欢喜的称呼也赋予了新的意味,“春日渐深,再见,或许就是槐序了。”
                  “美梦虽好,切莫贪睡。”
                  (497)


                  IP属地:江西10楼2021-04-28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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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11楼2021-04-28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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