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喜欢弟弟们，譬如李明澄他们，总是给我惹麻烦，不是碰坏我的画就是弄脏我的新裙子。但是玉雪可爱的弟弟除外——我说的就是李闻歌。
去看罢小辞，从她那里顺走一块芙蓉酥，掸掸手上的碎屑，跑去看李闻歌。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日要午睡。见他睡眼惺忪，将他从床上拖起来，
“醒醒，九姊姊来看你啦！”

（两岁半的我每日仍处于吃吃睡睡的状态，傅母谆谆劝导，要我多睡才能长高，我也很好执行了这个命令。直到被李昭稚从床上挖起来，弱小无力的我无从反抗，被她拖小鸡一般拖下床去）
（意识还未从睡眠中恢复清醒，先闻见了她指上糕点残存的香气）阿姊用的什么香？
红楼梦这是

虽然平日里衣上也熏香，但倒是头一次听见李闻歌这样问。想了想，恍然大悟，一点他额头，笑道：
“哪里有什么香？刚吃的芙蓉酥罢了。你这小馋猫。”
李闻歌头上长了毛茸茸的发，柔软细腻，像小鸡崽似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手感极佳。忽然，一个罪恶的想法冒了出来。
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掏出一根束发的红绳，
“九姊姊给你扎个小辫好不好？给你芙蓉酥吃。”

（睡醒之后自然需再梳洗一番，阿姊愿意帮我束发再好不过。没有看出她以糕点做饵的邪恶心思，毫无防备应下了）好啊。
（站着只及她腰部，不方便她施为，让宫人将我抱上高高的胡床坐定，仰头望她）

李闻歌的眼睛忽闪忽闪，水葡萄似的，看了忍不住捏一把他肉嘟嘟的脸。半大奶娃娃最是可爱。
自从李闻鸣出宫立府，所有乐趣于是转移到了李闻歌上。
其实我哪里真的会扎小辫呢？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从小到大的发髻自然也是女史梳的。但仍是饶有兴趣地在他头上捣鼓一通，终于捣鼓出两根歪歪扭扭的朝天辫。满意地收手，
“嗯！真好看。”
拍着手笑起来，“像个小姑娘了！”

（她显然平日里不擅此道，下手没个轻重，我甚至怀疑头发被她扯掉了一把，低头在地上巡视一番没有找着断发才作罢。抬手摸了摸顶上两个高高竖起的结实辫子，对她的话存疑）
你们小姑娘都梳这个头吗？
（瞧瞧她迥然不同的发髻）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好糊弄。

看他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教我摸不着头脑。看看他，再抬手摸摸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精巧发髻，仍嘴硬地坚持自己的说法：
“是呀，这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因为我搽了胭脂，你没有。”
唯恐他逃走似的，一把捉住他，在胡床上摁得死死的。
“来，九姊姊给你搽点胭脂，就更好看了。”

（年犹如我，还未生出性别这个意识，对于凡尘俗世加诸于其上的区分方式也没有太多了解。擦胭脂，我是不抗拒的，但出于对李昭稚方才展现出的技艺的不信任，还是毅然决然拒绝了）不要，你根本就不行！
（板着小脸严肃状）换个人来！

懊恼地发觉一个问题——李闻歌屋子里当然没有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但这难不到我，大唐公主难道还能捉不到一个跑腿的？立刻差遣一个女史回含象取我的胭脂来。
双手仍按在他肩上不放，循循善诱道：
“胡说八道，你看九姊姊脸上的胭脂好不好看？九姊姊向你保证，搽颜值这么简单的事，九姊姊一定做得趁手极了！”

（唤宫人举了个镜子来，看看镜中映出的辫子，我就知她这话的可信度微乎其微）我不要！
（头像拨浪鼓一般迅速左右摆动着，两束朝天辫尾端像扫帚头一般随着我的动作拍打着李昭稚的下颌骨，自然是半点也不疼的，只是场面十分滑稽）
九姐姐绑的头难看死啦！

听到他质疑我，有些不高兴了，拉下脸来，捉住他的两根朝天辫，使得他动弹不得。女史脚力快，须臾功夫已然快马加鞭赶回还周，也不容得他喜不喜欢了，打开胭脂盒子直接上手。
这么一来，手上不慎用力过猛——他脸上登时两坨红，像喝醉酒似的。忍不住捧腹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笑倒在胡床上。
“哈哈哈哈哈……闻歌，你看看，你现在就是最俏的小姑娘啦，我这就叫耶耶给你封个美丽公主。如何？”

（辫子被捉住，受制于人。未免头发被揪掉只好不动弹。哪知一时的忍让，换来的将会是一步步的沦陷）
（直到双颊被涂成猴腚般两坨殷红，我也没想通事情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但对于始作俑者是谁我有清晰的认知）啊啊啊！
（一边发出无能狂怒，一边把脸上厚重的胭脂往里昭稚颊上蹭，拉她共沉沦）
打水来！（不忘对宫人喊道）

妆被李闻歌蹭花了，若换在平日里，我一定又要哭起来，但今时今日不同，我实在笑得停不下来，确也有眼泪，但却是笑出来的，只任由他往我脸上蹭，两人都花猫似的。
这下李闻歌与我的脸都是白一处红一处，像打翻了的颜料——有女史听见动静刚从门外进来的，看到我俩这幅尊容，竟以为是我俩互殴将脸打红了，吓得连忙将我俩分开。坐起身来，理理裙褶，又恢复了端庄的小公主模样。对他的提议表示赞同，我也要洗脸的。
嘴里仍然再嘟哝，“下回再带条裙子来……就更合宜了。”

（看着她发髻也笑得松散了，脸上尤带着一片不容忽视的红晕，还不自知做出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很是滑稽）
（扯下顶上束发的绳子，柔软的发丝垂坠下来，稍稍恢复了一点正常模样。边任由宫人擦去面上红晕，边恨恨嚷着）你做梦！
（心中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长得比她高比她壮，让她再也不能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