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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万里,叩入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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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21-11-11 22:18回复
    要开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1-11-14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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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有时要为一株花让步。)
      (赎玉怀着热烈的情绪,兴冲冲得宣告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彼时我正在为一株玉牡丹作最后的收尾,心神无动;再闻红梅已盛,倒是一怔、一停,又垂首将最后那刀施完。)
      (红梅果真是盛极,分明前日偶然行过仍是含苞羞然,似乎她们是跟着今夜的雪簇拥而来的。白雪红梅,从来便是相称的——不是吗?但我见得少,因着怕冷,酥雪都要在暖室内遥遥过窗而赏,如今冒雪而来只为这满林的红梅。)
      (今夜做了一回狠心的摧红人。我捧了满怀的折梅,和袖中捂暖的玉牡丹,来寻蓬莱的殿下。恢弘阔大的蓬莱殿安静地矗立着,重檐庑殿之上的琉璃兽迎着风雪,沉默不语,是盈天的雪化作一叶飘舟,使我能在风雪中靠近仙岛。我来得实在突兀,甚至能隐隐望见那媵人的纳罕,在等通传时,我问自己——怎么要来这里走一趟呢?可惜还没有想出答案,就有人引我入仙梦,但片刻静立却足够蓬莱的风将我熏暖,肩头鬓发的雪融化,就连那新花都湿答答的,我好像听见了嘀嗒坠地的水声——垂首一望,才发现只是我的翩想。)
      (我像只狼狈的小兽,确仍旧要舔舐自己的湿发,显得齐整些。遂以抽出一只手,竭力抚去湿尘,才肯去见仙殿。)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1-11-14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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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他们不常来蓬莱殿,好像是从阿耶离世后,这里却忽然热闹起来,说是热闹,与外面常说的热闹也绝不相同。
        我那时坐着檐下的躺椅,把脚踩在暖炉旁边,怀中捧着一卷李太白的诗,两个时辰前便是这一页,上面写着: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近日虽然回暖,夜来却总是冷的,寒意像风最柔软的发丝,悄无声息地缠着人的指尖。
        月中里走下来的小娘子,踏着夜底寒霜,每步走踩在冬日最柔软的心上,我是在被雪仙扶入寝殿时看见她的,回顾身后的时候,阴影打得很重,高处的宫灯白如坚冰,直直地悬挂在我们发顶,我只浅浅地看它们一眼,就站住不动了,蓬莱殿的物事皆是大明宫的客,客是不能于主前避让的。
        等到她之后,珠帘掀起,敛眸入内,冬夜在这里尽做足下的水渍,一步一个刻痕。
        “公主,你的手红了。”


        4楼2021-11-16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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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2021-11-16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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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像虔诚的朝拜者,登上了仙殿,在搅着暖意的雾梦之中,夺见了神女,步步而去。待垂首捉看双手时,才发觉左手食指腹处一点殷红,那是血光,余下则是被冻红了。我不愿被察觉,也不知她见的是否只有冻绯,状似从容的将左手藏到袖内。这下袖中也是雪的湿漉,今夜的我是被冬神刻下满身印记的月。我称她,是在唤蓬莱仙境的神女殿下——而非蓬莱殿的皇后娘娘。)
            殿下,是红梅为我画的蔻丹。
            (这双蔻丹的由来,成了一个秘密,穷冬的风雪足以掩埋她。兴许是梅枝的崎岖割出了血梅,可新梅太烈了,在湿漉漉的昏暗里凭我是寻不到半丛血影的;又或者——悄悄的想,我照旧会为酥雪、红梅动容,刻刀便识趣得领下这遭差事,在我指间蜿蜒写过,不偏不倚得造了一点我献给雪的梅礼。可惜,玉牡丹藏在袖中,眼下没有办法去印证,她是否因滴血而饱满了生命。对于献上它,我迫切、踟蹰,在仰慕和自惭的压迫下颇有些无措。一叶舟面对前后波涛时,也莫过于此。)
            (无论哪一种,今夜这丛冷团足以掩去痛觉,我的肌息被寒冷攻城略地,再难以容下、新添痛意,甚至它冻红了掌指来盖住鲜红。我想,为了花牺牲是值得的,何况是蓬莱殿的仙姝。)
            今岁最好的新梅——风雪太盛,它们却开的更如意了。
            (我曾想在纤阿窗外那寸小小的地上栽一株小梅,但似乎因着不合宜,怎么也养不好它。于是不再勉强,强求无用——我早便明晰了。)
            儿臣养不好。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1-11-21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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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像虔诚的朝拜者,登上了仙殿,在搅着暖意的雾梦之中,夺见了神女,步步而去。)
              (待垂首捉看双手时,才发觉左手食指腹处一点殷红,那是血光,余下则是被冻红了。我不愿被察觉,也不知她见的是否只有冻绯,状似从容的将左手藏到袖内。这下袖中也是雪的湿漉,今夜的我是被冬神刻下满身印记的月。我称她,是在唤蓬莱仙境的神女殿下——而非蓬莱殿的皇后娘娘。)
              殿下,是红梅为我画的蔻丹。
              (这双蔻丹的由来,成了一个秘密,穷冬的风雪足以掩埋她。兴许是梅枝的崎岖割出了血梅,可新梅太烈了,在湿漉漉的昏暗里凭我是寻不到半丛血影的;又或者——悄悄的想,我照旧会为酥雪、红梅动容,刻刀便识趣得领下这遭差事,在我指间蜿蜒写过,不偏不倚得造了一点我献给雪的梅礼。可惜,玉牡丹藏在袖中,眼下没有办法去印证,她是否因滴血而饱满了生命。对于献上它,我迫切、踟蹰,在仰慕和自惭的压迫下颇有些无措。一叶舟面对前后波涛时,也莫过于此。)
              (无论哪一种,今夜这丛冷团足以掩去痛觉,我的肌息被寒冷攻城略地,再难以容下、新添痛意,甚至它冻红了掌指来盖住鲜红。我想,为了花牺牲是值得的,何况是蓬莱殿的仙姝。)
              今岁最好的新梅——风雪太盛,它们却开的更如意了。
              (我曾想在纤阿窗外那寸小小的地上栽一株小梅,但似乎因着不合宜,怎么也养不好它。于是不再勉强,强求无用——我早便明晰了。)
              儿臣养不好。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1-11-21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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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是红梅为我画的蔻丹。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咀嚼这句话,任其百转千回,在年轻的面庞上泛起华光。如果将来有人在冬日来我坟上,少不得要叮嘱北风这句话——轻些吹,不要夺了红梅的笔墨。
                原来总有人正浪漫,说风刀霜剑是雪月风花。
                炭火已烧得很足,从鞋袜开始向上攀爬,把属于庭中的冬寒月色一寸一寸赶出身体——拯救和毁灭同样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又有一点糊涂,它们做事都悄无声息,很难说不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感受:风花雪月本无情,为赋新词强说愁。
                “但你很会欣赏它们,养得太好,便不舍得折了。”
                换去湿掉的鞋袜对坐,大明宫的黑暗坠落,殿外半数等熄灭,唯堂中望向外面这一条要彻夜点亮,外来去的人引路。
                “把它们插起来吧,你会插花,对吗。”


                9楼2021-11-2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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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l了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1-12-05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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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坐时,烛火都息声,唯在我身骨落下时,灯花爆出一声轻响,惊碎了檐角的积雪,我好似闻见簌簌的陷落声,极真实而清晰得——远隔着纱窗木牅送到耳侧,就像是明宫的一角在被压得坍塌。焰火忽而明亮,又逐渐黯淡、柔软下去,铺陈在满室四内,继而摇曳着拖出虚影。我想起黄昏下坠的霞光,那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颓哀,只是落霞在为明穹收尾,烛火却托起沉重的黑雾。)
                    (当这盏灯灭了,风会为她泣泪吗?)
                    (蓬莱殿是浸润着满室温香的巷,那些盈到我面颊之上的淡香,就像——就像观音菩萨的玉净瓶里倾出的凝脂仙露,我昏昏然得想,尽管没有人明晰圣水的滋味。他们卷在含湿的肌肤处,细细软软,吞噬走仍在负隅作抗的雪意。那些湿答答并不算如意,走时却隐约带出一层痒,像被轻挠了,像被花瓣吻过了,舒熨又奇怪。我歪了歪头,不解得思量——是炭火吗?不是的,不是的,是殿下眉间的风。)
                    顾自折下,抑或任其败作落英,殿下觉得怎样才是圆满——儿臣是不是做错了?
                    (或者说,我似乎欣赏错了。我此刻真切得感到了困惑,但仍旧自然得用掌指去丈量,描摹她们在瓶内将施展的姿态、绰影。奚女早便适时奉上玉瓶,容我去插拢。我见着这曲冰釉玉色,释然来得很快——就算不该,这也早已是定局,倒不如赠其一段最后的风流如意,倘若蓬莱反倒能为她生出庇佑,未尝不是善缘。)
                    (风雪、暖香之下,它的琼瓣不可避免得生出了细微的颓卷,我去小心安抚,指尖的红霜倚到枝木上,刺痛让人回想起未被揭开的牡丹的秘密,那是我刻刀下的香魂。)
                    红梅终会枯败,玉牡丹则当国色长存,您喜欢吗?——这份笨拙的春意。
                    (袖中惯来没有风,玉也就被捂热,我略显紧张得攥着它,又小心得缓缓张开在她眼前,是含羞的草,翕翅的小蝶。于是我知晓了蔻丹的秘密,一迹殷红染在花心,和蔻丹遥相呼应。漆样的鲜艳,像赐予牡丹生命的元血,而今洇干了,令其幻出著人心惊的绮丽。)
                    您看,她活了。
                    (但她不会凋谢,除非玉碎珠死,整个化作齑粉。)
                    (681)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1-12-07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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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1-12-07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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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忍向她讲草木无心,既然无心,不知生死,何来生死,人以自己度万物。
                        “人居其位,草木也居其位,它存在的意义就是顺从你的心意,否则它要对你说:公主殿下,让我在枝头枯萎吧。”
                        本是哄孩子的话,却忽然令我想起她的父亲在洛阳对我的剖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心呢。草木不能开口,人以自己之乐乐之,以自己之哀哀之,若到人身上,不过也是以人以自己之乐乐之,以自己之哀哀之。
                        梅花的圆满,从不由自主。抚摸过梅枝瘦骨。
                        “多谢你来陪伴我。”
                        如果香奴活着,大概也会在每个这样的夜晚陪伴我,原来是这样,所以珍贵妃当年想要一个女儿。
                        “公主把它画下来,它便能永远活着,我为公主作幅画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12-11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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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还是要来ddl


                          IP属地:浙江14楼2021-12-12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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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居其位,是以某种意义上,我与殿下是一样的,我们皆是圣人的臣子。圣人是这世间独一份的贵极,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可以轻易赐给他的嗣子们封荣,也能大掌一挥,尽数拢回。)
                            (我不可避免想起道,他曾是荣贵的楚王,而今被玄武门的厚重挡住,那是一道立在明宫前的禁锢,是圣人的御卫。道行出宫变的缘由,我并不明晰,可是仍旧无法阻止我感到悲哀及无以复加的心痛。而我作为臣属的宿命从出生开始,是无可选择的烙印,殿下呢?——有没有份选择奉在眼前,又或者她是陆将军的女儿,这就注定了此后十余年的风雪征途。蓬莱殿的高檐华贵,能够阻隔远天的寒风凛冽,可若是心寸间降下的雹霜,区区凡瓦,能抵得上什么用处。)
                            (我的心意吗?)
                            人间栽植草木,原也是为了此刻的馥香,能够为这里添生色就已然足够了。——是这样吗,殿下?
                            (我不自觉被这样的圆满点楞,逃不出的,我和这明宫里的所有人就像这枝癯梅,伏在宣政、紫宸的掌下,无可挣扎。那么多人为他筹谋,靠顺应他博取光明前程,他再不像圣人,也永远是圣人。又为她的谢声而手足无措,言语都有些磕绊,我曾长久得仰望她,在数十年的宫宴盛会中,一轮怯弱、卑微的小月,本没有资格和机会去说“陪伴”二字的。)
                            您是很好的人,我,不——儿臣希望您可以一直拥有花、拥有春。
                            (作一幅画的说法令我心间一颤,纤阿殿中尚珍藏着远自益州的四季风光,那是梁先生的手笔,他赠我一堂课、四幅画和需要一生来消解的风。我送了他们拙技刻出的玉,梁先生是一捧玉壶,殿下是一株玉牡丹,又不免懊恼,不该雕刻牡丹的,牡丹所代的意味是牢笼——我送了殿下一场桎梏。但此时,我终究要将懊恼刻成温缱的风,吻落在唇角,是再真忱、柔和不过的笑。)
                            带来两株寻常的花,换来殿下的画,说起来还是儿臣赚了。
                            (622)


                            IP属地:浙江15楼2021-12-12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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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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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可避免想起道,他曾是荣贵的楚王,而今被玄武门的厚重挡住,那是一道立在明宫前的禁锢,是圣人的御卫。道行出宫变的缘由,我并不明晰,可是仍旧无法阻止我感到悲哀及无以复加的心痛。而我作为臣属的宿命从出生开始,是无可选择的烙印,殿下呢?——有没有份选择奉在眼前,又或者她是陆将军的女儿,这就注定了此后十余年的风雪征途。蓬莱殿的高檐华贵,能够阻隔远天的寒风凛冽,可若是心寸间降下的雹霜,区区凡瓦,能抵得上什么用处。)
                              (我的心意吗?)
                              人间栽植草木,原也是为了此刻的馥香,能够为这里添生色就已然足够了。——是这样吗,殿下?
                              (我不自觉被这样的圆满点楞,逃不出的,我和这明宫里的所有人就像这枝癯梅,伏在宣政、紫宸的掌下,无可挣扎。那么多人为他筹谋,靠顺应他博取光明前程,他再不像圣人,也永远是圣人。又为她的谢声而手足无措,言语都有些磕绊,我曾长久得仰望她,在数十年的宫宴盛会中,一轮怯弱、卑微的小月,本没有资格和机会去说“陪伴”二字的。)
                              您是很好的人,我,不——儿臣希望您可以一直拥有花、拥有春。
                              (作一幅画的说法令我心间一颤,纤阿殿中尚珍藏着远自益州的四季风光,那是梁先生的手笔,他赠我一堂课、四幅画和需要一生来消解的风。我送了他们拙技刻出的玉,梁先生是一捧玉壶,殿下是一株玉牡丹,又不免懊恼,不该雕刻牡丹的,牡丹所代的意味是牢笼——我送了殿下一场桎梏。)
                              (但此时,我终究要将懊恼刻成温缱的风,吻落在唇角,是再真忱、柔和不过的笑。)
                              带来两株寻常的花,换来殿下的画,说起来还是儿臣赚了。
                              (622)


                              IP属地:浙江16楼2021-12-12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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