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蒸一样的夜,炉火烘得过旺。
我像游鬼,血唇漆眉,发散肩头,丝衫斜挂却,擎住一柱烛,指尖颤巍巍攮开那间暖得融融的内室。屋正中的炉上焙着酒,滚了也无人问津,只有昏沉的醪气在顽抗,熏得冲人。
噗——吹灭了烛,烛泪却淌到我手上,怕是它不忍早睡。而他伏在案上捏笔疾书,盘膝乱倚的样子,竟浑然不觉。惟有半束的发散到眉前,绒绒镀了一圈金雾,随鼻息间颤动。 咕嘟咕嘟,酒还在翻,翻出秋时糟烂的杏果儿味,甜腻得齿酥唇软。夜风才准在此时猎猎作响,任何脚步与话语,都将夜撕开,裂个小窟窿。
铰一把滚烫的巾,嗔一样,哝哝着怪他。
「在这里睡便在这里睡,却总在夜里写,熬的这样坏。」
在他违抗之前,我挨过去,斜坐在他的矮桌上,搡乱砚墨,没道理的耍蛮。拿巾帕揩拭他面孔,怎生些许多皱横生,别错在他眉前。我呵口热气在掌心去揉,散得好快,想暖也暖不得。发了痴,又去吻他的眼皮,吻到最末,是濡濡的舌在舐那双颤动的目。
「官人,替你养眼睛呢。适意吧?」
绣相上的一对鸳鸯,颈子和颈子交叠在一起,火舌将影子里的我俩烧成灰。怎生风与月都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