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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留白


1楼2010-05-06 22:46回复
    一九八X年,夏月,某日
    晚十一点
    毕竟是以火炉闻名的重庆城,即便到了夜里这个钟点,蒸腾的暑气还是固执地不肯散去。
    小黄这时正站在医院门厅里一面全身镜前,脸色凝重地看着镜中那个身着警服的自己。四下无人,在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旷大厅里,小黄居然感到了微微的一丝凉意。看来医院里那股子对痛苦和死亡都无动于衷的冰冷气息,连无所不在的暑热也要畏惧三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石像般僵在镜子前面的小黄突然转身,快步走到幽深的过道里去。
    跟门外值夜的护士打了个招呼,他走进一间单人病房。
    那是一个十来平米的衰破的小房间,四面墙壁的墙灰都有大片的脱落,露出斑斑污迹。一个清秀瘦弱的年轻女人半躺半坐在铁制的架子病床上,正仰望着天花板出神。小黄推开门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仅仅在一瞬间,女人略带惊惶的眼光就投到了他身上。
    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女人泪痕未干的恍惚神情,她苍白脸庞上淡淡的几道瘀青,她身上穿的不太合身的白色病号服,都给小黄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我是朱家坪派出所的警察,我姓黄。你是陈玉萍、嗯、同志吧?”小黄斟酌着,在女人的姓名后面加上了这个中性的称谓。
    “哦,我是。小黄同志……”女人看清了他的制服就放了心,一边答应着,一边努力用胳膊肘撑着坐直了身子。
    “你躺着说话就好了。”小黄伸出右手,做出一个阻止的动作,“我看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正式的问讯还是等到明天吧。”
    “不,不,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了。”女人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了红晕,“我丈夫他的事,你们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啊?下午你们告诉我他的死讯,我一时受不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昏倒了。刚才我一醒过来就马上让护士去找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所有你们想知道的事,这样才能尽快查到杀我丈夫的凶手不是吗?我哪里还能等到明天呢!”
    “你不要着急,陈玉萍同志。其实在你昏迷入院之后,我们警方已经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完全调查清楚了。凶手的身份也确定了,他在行凶之后畏罪潜逃,现在我们正在全力缉捕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考虑到你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我们就没有来打扰你。”
    “是吗?你们已经全都查清楚了。那凶手一定就是,”女人说,“‘那个人’吧?”
    虽然已经尽可能地抑制了情绪,但当她貌似平静地说出“那个人”三个字时,小黄的眼角余光却瞥到她突然攥紧的双手,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发白了。
    “是的,就是那个家伙!你放心,”小黄斩钉截铁地说,“入室抢劫,行凶杀人,这样的败类、人渣,我们一定不会让他逃了,法律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就请你们多费心了。”说完这句话,女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病床上。她拼命咬住嘴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流淌满脸的泪水却实在不在她控制能力之内了。
    在制服口袋里,小黄的左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一个小物件。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东西交给眼前的女人,他已经经历了一晚反复的思想斗争,可事到临头还是拿不定主意。
    你不能再呆在这间病房了,你应该马上离开这儿,把这个女人的悲伤彻底忘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嗡嗡地叫个不停。
    “对不起,在走之前,我个人有一个问题,想冒昧地请问你。”小黄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却不知怎么突然开口道。
    小黄高亢的声调转移了女人的注意力,她止了饮泣,略感疑惑地望向他,等着他发问。
    “我向你们夫妻的熟人了解过,他们都说你和你丈夫谢光仁的感情非常好。从你丈夫去世后,你悲痛欲绝的表现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小黄缓了缓说,“但是今天上午却有人听到你们在激烈地争吵,你甚至还因此负气出走。这是为什么呢?”
    “是的,这可真是讽刺。”女人的眼神彻底地黯淡了,“我们结婚都三四年了,从来没红过脸,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吵架。可以后我要是想回忆他,我最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这样的不愉快。不过这不能怪他,都是我的不好,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因为我的错。他骂我、怨我,是……”
    “不是这样的,谢太太。”小黄温柔地摇摇头,“有一些事你还不知道。”
    在这个瞬间,小黄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轻轻走到病房门口,仔细地给门上了锁,又小心地倾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然后他三两步走回病床边,俯身轻声对女人说:“我找到了一样东西,是你丈夫留给你的……”
    二十分钟过后,小黄走出了医院大门,路旁草丛里无数小昆虫的鼓噪声立刻充满了他的耳膜。
    明天的阳光会更加酷烈、炙热吧。他想。


    2楼2010-05-06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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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
      在西天角上,那颗金黄色的火球悬而不落,仅以余威,就足以熔冶万物。
      路边的小花园里,五六个小孩围着一棵被阳光烤得半死不活的大树追逐玩闹。但是玩闹的性质升级到打闹只是一眨眼的事。一个脑袋和四肢一样肥大,疑似患有巨人症的男孩一巴掌就把他的一个伙伴推倒在了地上。跌倒的小孩惊恐地抬头望着他的对手,浑然忘记了抵抗。其他的小孩则不约而同地在首领身后站成一排,拍着手为他的英勇喝彩助威。
      就在那个男孩受了鼓舞,准备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小道上响起炸雷般的一声暴喝。
      “你们都是哪家的兔崽子!这么小就学会欺负人了!还不快滚,看我打烂你们的屁股!”
      看到小路上一个魁梧的“警察叔叔”暴跳着向他们挥舞拳头,这群小孩跑得真比兔子还快,一阵烟尘就都没影了。
      那位发出怒吼的“警察叔叔”,正是这个叫做朱家坪的重庆郊外小镇上的派出所所长。
      其实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警察,只是那人的身材太过瘦小,在前者庞大身躯的遮掩下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罢了。
      吼叫过后,所长大人认为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也不再去管那个还没爬起来的哭泣着的孩子,半拉半拽着他的那个手下,快步往前走了。
      我们的所长大人很不高兴。
      当然要是把你换到他的处境,在这个适合穿着汗衫,躺在凉席上打瞌睡的傍晚,却不得不穿戴齐整,冒着中暑的危险赶去凶杀现场,想必你也不会高兴的。更何况他是在市区亲戚家里吃酒席的时候,接到通报,花了两个来小时赶回朱家坪的。


      3楼2010-05-06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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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最先发现的这事儿?”
        “是小黄,当时他正在值班,接到了死者邻居的报案。”瘦小的手下回话道。
        “又是他?你说他到我们派出所才干了多久?也就半年多吧,这已经是第二起人命案子了!在这样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所长捶胸顿足地哀叹道,“你说他是不是个丧门星吧?”
        “这倒也是。不过所长,”手下宽慰他道,“这次你大可不必烦恼,因为案子已经被我们破了。”
        “案子已经破啦?”所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接到报案到现在才三个小时,就破了一桩人命案子?”
        “可不是吗?”瘦子呵呵地笑着,“真的很难碰到比这更清楚明白的案子了。当然要抓到凶手还得费老大劲了。”
        “凶手是谁啊?”所长连忙问道。
        “就是刘莽子!”瘦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也只有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才敢光天化日就闯到人家里去杀人。”


        4楼2010-05-06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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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
          谢光仁一只手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还是势不可挡地从指缝间漏出来——一只手扶着茶几,竭尽全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恶魔应该已经逃远了,但是谢光仁此时已经顾不上别的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面电视柜上那台夏普牌录音机上了。录音机上那个显示电源接通的红色指示灯越变越大,盖满了他血红的瞳孔。
          他踉跄着扑过去,狠狠地撞在电视柜上才停了下来。一只手按下电源开关的同时,另一只手已迫不及待地从录音机中抠出了一盘磁带。直到把这个小东西捏在了手心,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性命又重新属于自己了似的。
          谢光仁三两下拉出了磁带里的带子,正要用力扯断时却突然停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他把磁带卷好,放到了怀里。这时他的目光落到了从沙发延伸过来的血迹以及录音机上的血印,绝望的神色慢慢笼罩了他的面容。
          他发疯一般把录音机举过头顶,几秒钟后这件昂贵的电器便猛地砸在了地板上。砰然巨响给他带来了灵感,谢光仁接着又将电视机也推到了地上。尖锐的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忍耐极限,但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跌跌撞撞地回到茶几旁,他双手乱拂,桌上的杯子碟子顷刻间粉身碎骨。当尽力把茶几推倒的时候,用力过猛的他失去平衡,自己也跟着摔倒了。
          要站起来已经不可能,谢光仁艰难地向着卧室爬去。好容易爬到床边,他的意识随着体内血液的耗竭而变得模糊。
          他最后一次勉强抬高身子,将手中的磁带对准床另一边的窗户扔去。磁带在窗沿上磕了一下,终于还是从窗口掉了出去。
          楼下有一条臭水沟在等着它。不出意外的话,这磁带会和各式各样的垃圾一起,在那潭死水里慢慢“腐烂”。
          (要怎么处置这东西就看天意的安排吧。)
          谢光仁趁着最后的神智,伸手在床头柜下写了个“刘”字。他太累了,他能做的事终于都做完了,他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7楼2010-05-06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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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贵州9楼2010-05-15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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