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金的鸾台并不如细雕的琉璃、精嵌的金玉一样冰冷,那些由宫人递出锦盒里,一样蕴藏了尊长慈心。可泗州的天幕都似泼了满缸的矾红,我见士卒的悲戚如笑脸,我见那滚落到沙土里的眼珠,就像昔年置在宫阙里的剔透玲珑的黑白子,谁又在温声询我,“要不要对弈一局”】
【太平幻象碎得如齑粉,镇守在此域的神佛也弃了法器和信仰作了伥鬼,天幕倒置,喷涌的血线交织成二十八星宿,已然辨不出是神的血还是人的血,我又是人是鬼,又在撕碎谁的血肉】
【恶犬正袭一兵卒,他的盔甲陷在泥沙,他的筋骨曝于漫天的浑浊,我将刀刃别在身后,满是血污的玄靴踏断了它的脖颈。可哀声未绝,不仅眼下几尺是荒唐的杀戮,方圆数里皆起兵戈,罪首何其粗鄙,竟掀竿造下了滔天乱局,我以为封剑数年,一朝出鞘要与英雄对决,他们也配!】
【可便是此等鄙俗不习礼、荒唐不晓义、粗陋不善谋的教徒,他们像凶兽、恶犬,以犬齿撕开了隘口,他们知晓杀敌损己的精髓,他们敢将自己的同袍踏在脚下,我并不将他们称之为奇兵,可眼下身陷囹圄是我们,我们——】
【而我收掌弃刃,乘势避开连发三珠的急矢,又扼断了一位弓手的颈,以他的血躯作盾,反袭向突来的骑兵,拔刃直刺马腹。我惧什么?我冲龄习武,便是从掌中无刃四面受敌学起,我不悲教徒舍仁弃义,也不悲棋输一招,开局不利,而是我尚在,袍泽却殒命于此。染了暮色的霞赭不是谁的血,是将旗,是映于山河间的肝胆之气】
【断刃飞矢满地,风携了八月萧索,竟也吹断了我的发,原是我距一柄入地的短刃仅一寸】不好!
【我借着那柄绝世寒刃望见了几丈外的火光,他们的骑兵弓手奈我不得,却将此域积下鲜血汨汨,一时急援向东,藏匿于晦暗处的弓手又发招,我闻声辨位已至臻境,自知这箭偏了。可我连避数道急矢,怎会有箭偏到择向他人,除非……我是将,而这箭是向着帝胄而来的,我不该驰援至此】
这箭你若都避不得,还与我比较什么武艺!【可我知雍王真避不得,这不是普通弓手发的招,以此箭破风之力,能取敌首于千里之外,如宝剑出鞘必染血,良弓一引势必不会一无所得】
【驰援未必破局,倒是引来了教徒中的神弓手,我当悔,当恨,更忆得我曾为他府中护卫,那是我登科后接的第一道明黄,护者,便是我死,他得生局。我按住他臂,去夺神弓手鹰目判下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