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时间：宣化六年二月初二
地点：京城-正阳门西南-先农坛
人物：宝济秦茂2，爱新觉罗斯衍2
内容：
谦王亦未曾将双穗麦据为己有，反而持之询问秦茂，遂得知双穗麦来自张道均处。此事与黑水湾金矿夺功之共性隐约可见，斯衍对张道均初生疑心。

【这样的典礼予我无尽的骄傲，我可以确凿肯定得说，满场的天潢贵胄文臣武将，没几个如我一般，种地是真爱，仕途是意外。】
【由是很轻易的完成了自己的差事，便有空挑剔身边诸位同僚的不精通来。噫，这个坑挖的这么深，是在考验种子的攀岩能力么？噫，这个水浇的这么多，感情里面种了一条鱼？啊，救命，这一锄头下去，我觉得有可能稚嫩的小苗已经一刀两断，躺平在养育它的土地里化作春泥了。】
【总结，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菜狗子。】
【直到眼前的光被遮去大半，才懒懒的转过头来，行了个周全却透着散漫的礼数来。】
：谦郡王万安。

【臂弯里是一株沉甸甸的麦穗，端的双岐，在百官播种育苗时，显得格外瞩目唐突。我不知它是如何在三言两语后从宜博肯处转交过来的，如今落在手中，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教我扔不是，留也不是，惹得人心乱如麻。】
【或许并非只是这株麦穗教我心乱如麻——宜博肯的行径实在教我琢磨不透，昔日争矿邀功的是他，今日弃穗明志亦是他，迷雾重重，难能抽丝剥茧，探明真伪。入职刑部数年，厘案无数，才知最难断的人心。】
【思量揣度间，忽闻问礼，定睛瞧去，观其面，仍带了三分诧，复蹙了蹙眉，宜博肯当是器重此人，藉田亦不落下。如此，心生一计，有意无意地观向臂间双穗麦，又望了望足下畦田。】
：宝济侍卫真是“不辱门楣”。

【他立于人群之中，本该是引人注目的，只是站在先农坛的地界儿，又赋予了他怀中双穗，独一无二的珍奇。只是倘若我记得不错，这一棵麦子，怎么同张知府送到府上来的，一模一样？宝济家的清贫，随着阿玛与姑姑的稳扎稳打，耕织为业而今多半是插科打诨的谑语，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卑职自然不敢忘本。
【目光在他手中麦穗上逡巡了一遭又一遭，安郡王如今到底是我头上的主子，不见则罢，见了，岂能当做自己没带着眼睛来。】
：您这麦穗儿倒是个祥瑞，若奉去御前，合该搏个好彩头。前头张知府也向安郡王献了双穗麦，您整好同郡王爷凑个好事成双。

【宝济的家风，早在乾西四所时就已从宝济秦章处领教，洒扫庭除，春耕秋收，淘米浣衣均需亲力亲为。如今，再见宝济种下的春种，是与朝经暮史的旁人大不相同。】
：说不定许些农官还得朝你讨教。
【当下确无兴致同他谈论这耕种之事，好在他也注意到了这臂间麦穗，观他神色，看来是“似曾相识”了。凝神待他询问，不料说出口时便已将我心中的疑问道明。】
：张知府？可是张道均？
【虽问出了口，心中却已经明了，除他外又能有谁，他自幼伴读宜博肯，其中亲密，兴许连我与勒尔甘都不如。只是，他为宜博肯献穗邀宠的这般行径，细想起来，竟与黑水湾一事无二，只是当时目光皆在宜博肯身上，忘了他张道均在其中也是举足轻重的。】
：献一束是祥瑞，两束便是鹦鹉学舌了。
【略一思量，又续一句。】
：张知府赴任前便与安郡王形影不离，如今千里迢迢地也要为安郡王奉穗献礼，此间情义，实在令人歆羡。

【我同这位郡王爷的伴读，实在是无缘而又有缘的很。无缘在我至今也不曾见过他，有缘在他的痕迹，总频繁出没于我的身边，哦，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频繁出没于安王府。或许自幼伴读的情分，就是这样深厚且周全。】
：正是，想来您也识得他。
【张道均的形象在我这里留下最初的印象，委实精明干练，实在不像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沉浮宦海积年的老吏也比不过他——消息通达，这或许有长辈之功，那么强大的应对与执行力，只能是他自身的素养了。】
：倘若各省都能有这样饱满丰盈的麦穗，才是真正的盛世祥瑞。
【多乎哉？不多也。学舌的只有穷尽的心思，罪咎不该归于祈盼丰收的初衷？】

【岂止识得，那简直是熟悉得清楚他脸上的痣长在何处。我与勒尔甘、宜博肯年岁相当，自幼学经习武均在一处，而伴读自然也形影不离。与诸尔甘时常偷懒耍滑，一心只有厨房里新炖下来的鸡腿不同，张道均的睿达果敢是常人难及的，以至于显露出几分非他年纪所有的老练。】
【我太过钻牛角尖了，当初只凭那封与宜博肯字迹一样的信便将一切定性，可这半年来，宜博肯的行径委实不合常理，凭我对他自幼的了解，他该不会如此泰然自若地应对我的每次试探和逼问。现在听他提及张道均，才觉得其间兴许有甚蹊跷。】
【有了盘算，心下就有些焦灼，想去探明这掩盖半年之久的真相。望了望这与勒尔甘有着七分相肖的容颜，又定下心来，再探探虚实。】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若真有人能让麦穗饱满如珠，教天下人远离饥饿，那功绩堪比神农。
【这并非献穗所达的祥瑞。】

【他神色变化莫测，隐约间有什么触角悄悄探了出来。是浑水里有鱼儿曳尾，搅动起前方岁月里沉积的淤泥，仿佛是一直探寻的事，终于在此时，露出了些许端倪。发现金矿的功劳，不只在郡王爷，还有张道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浑然忘记了故事里，还有另一位主角么？】
：前阵子郡王爷踅摸了一本农书《知本提纲》，欲推行地方，或许这就是张知府献穗的缘由之一。
【一棵双穗麦，究竟是为了给郡王爷献上祥瑞，好教农书的推广更合万岁爷的心意，还是为了拔得头筹，借此成全劝农的功绩，亦或者本就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渡不渡天下人，或许这农书的福泽，先渡了徐州。

【以农书推行地方，宜博肯的心思，于我处早已是昭然若揭，纵使争矿夺功一事非他所为，但朝中流言蜚语犹甚，他也该察觉端倪，可直至勒尔甘薨逝，也未见他解释一二。我不知，他是不屑于解释，还是此事原就是他授意而为。可怜勒尔甘，直至最后也不未得到个答案。可这个答案，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查明。】
：田野充，则民财足。安郡王此举确是利国惠民。
【张道均这个军师荐以双岐献瑞，与推行农书相辅相成，也着实是棋高一着，有此等出谋划策之人，也确是宜博肯之福。】
【闻人后续，心下一诧，添了几分琢磨。勒尔甘这个表弟，可远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我原以为是我在试探他，不想，他也在试探我。他入安郡王府，或许别有用心。】
：无论在何处试行，都是民众的福泽，何不如选个“方便”的地方，你说是吧，宝济侍卫？

【物阜民丰，那是文臣的经纶筹划。我粗粗知晓些许，不曾精细务于此业。而阿哥爷们不同，天下一家，膺着无可比拟的文师武傅，个个都学出了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本事。一本书得来，倘若有用，行之四海便纯然抬手功夫。】
：在卑职看来，郡王爷确然襟怀非凡，坦荡磊落。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都想去见见张道均了。我游走在安郡王府，寻找能佐证流言的证据，可不管怎么看，都只见清风明月，府邸合该是松快自在处，若也能如此，不是真善便是大伪。两下相较，当初莫名其妙卷入风波的张道均，才是灯下一片漆黑的盲点。】
：您说的是，张知府既能寻来这祥瑞的双穗麦，也必定有本事，叫这农书的福泽，绵延广远。

【我噤着声，仔细琢磨他如何得来的襟怀非凡，坦荡磊落八字，又为何要将这八字送与我——他好似在暗示我甚么。在迎上他那双与勒尔甘决然不同的眼眸时，我似乎在其中探明了甚么，或许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
：你近侍左右不过半载，便能有此评断——
【话未说尽，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我不知该劝诫他不能轻信他人，还是劝诫自己相信宜博肯一回。我不敢太过武断，一切还要等进一步查探后再作打算。】
：能伴读者岂有常人，张知府还是其中佼佼，自然能有此本事。
【只是不知是否有这本事做出以假冒真的事来。当下有所眉目，也无甚心思再与他攀谈下去，心中念的尽是藏在屋中箱底的那封信笺，张道均虽伴读数年，纵能模仿宜博肯字迹，仔细查验，也该能教我发现纰漏。念及此，匆匆寒暄道别，满心焦灼，候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