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是紫禁城最炎热时候，便是前阵子出了那档子事情，在乎的不在乎的，亦有瞧个热闹新鲜的，不管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有些流言入耳，转而四散开去，因着如此，自己听了几嘴，今日同阿姊至西围房时，莺莺燕燕如往常般齐聚一堂，偶有身子不适的未曾前来，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了，只觉房中凉意甚，舒坦之余，不免低声同阿姊道。）我原以为可太太平平过个一年呢，这才半年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来——

（ 不过半年光景，倒是发生了许多事儿，叫人唏嘘不已，便就是那档子事儿，究竟为何发生，虽说流言纷纷，真相为何，却也不一定是真的了。如此细想，总觉得想要一探究竟，可在这宫中，知道的越多，怕是危险也就越多吧，如今只要亭亭安好，旁的倒是不曾想过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下瞧瞧，这才又开了口。）
嘘——
小声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事儿说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了。

（见她神情严肃，不由轻笑一声。）我声儿可小着呢，才不想着让人听见了落人口实。
（我同她虽不喜欢那位嫡母，却也从未有什么逾矩举动，故而现如今瞧着光景，只觉得从前府邸之中，索佳的手段未免也太低了些，这些把戏，若搁在这深深宫闱之中，她怕是一日都活不过去了。）想来她父母以为自个儿闺女是从此荣华富贵了去，却不曾想，嫔妃自戕，那可是大罪——不过她这般作态，家中不见得教的有多好。

（ 这宫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只是她所言的那一件就发生在昨日，这可是新鲜出炉的话题，四下看看，也难免有人提到那么三两句的，着实是有趣了。只我跟她初初入宫，此番位分又不高，总是不能妄言，多多少少还要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了。只是后宫之中规矩众多，人也各异，不知缘何那一位倒是脾气性格着实火爆了一些。）
谁说不是，只是我也想不明白，如此一来，且不说自己没了性命，这族中想来也要受些影响的，图了什么呢？

（她徐徐道来，倒是也不无道理。）是了，我想不光是咱们觉得奇怪——
（声儿一如往常，自也有嫔妃在殿中二三结伴说话，声传来的不真切，倒是也听不出什么，不过大家终归是谨慎妥帖的人，自然不会乱了分寸，只听裕妃娘娘一句话来，道是我们近日莫去了雨花阁，倒是心下认同几分。）从前她种种作为，我只瞧着是个只会争宠的人，殊不知反倒是栽在上头了。
（我低了眼眸，继而道。）虽说我不信鬼神之说，不过倒是觉得裕妃娘娘说的有道理，能避开些便避开些吧。

（ 这言谈之间皆是用着两人能听见的语调，至于旁人，自然是没必要事事都说清楚了。想来这事儿一出，好奇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是雨花阁出了那档子事儿，不论信不信，反正于我来说，到底是这些日子都不会过去了。毕竟我胆子小，怕是没这个本事儿去才是。只是她从前那跋扈的样子，不知应说是府中人娇惯坏了还是旁的，复又开了口，才道。）
瞧着她那样子，我往日里也不大敢与她接触的，如今——
罢了罢了，我们哪里懂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不是？
你呀，这几日可莫要乱跑了，老实待着。

（时辰亦还早，不过瞧着人愈发多起来，自然也都心照不宣的说起小博尔济来，我入耳只听得这个名讳来，不过数月前还是炙手可热的新宠，如今却变成自戕嫔妃——如何不令人唏嘘感叹。）
（抬眸瞧了姐姐语重心长模样，不由娇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好似我是个整日爱瞎跑的主了，你想想，我素日不是去永和同你说话，便是去问安定省的，近日也少去了御花园那处的。
（我是素来不信神佛与鬼怪，却也从不曾看轻这些，继而道。）裕妃娘娘的话也不无道理，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该好好散散晦气了，从前家中——罢，也不说这些了。

（ 几个月前，尚且是风光无限的，荣宠加身，若是说来定是让旁人艳羡的主儿，可如今摇身一变，也不知要说一句恃宠而骄，亦或者是旁的，况圣意难测，若是骄纵惯了，终归不是这种能理解的了。她倒是不爱吓跑，只是比我的胆子大上一些，瘪瘪嘴，才又开了口，说道。）
那倒是，不过你呀，不嘱咐你三两句，我哪里放心，况你的胆子可是比我大，我可怕你哪一天脑子一热，就去了。
（ 一句晦气，自然也是要去的，不过做法也好，超度也罢，到底都是个形式，唯有时光久了，这件事儿大抵才能在这世间慢慢散了才对。）

（略一思忖，我见她鬓边的平填金蝶朱钗，笑道。）万岁近日才赏下的，你便带着了，真好看——
（我从前在家中是个不喜金玉的主儿，惯也是爱泡在瓷器店里头的人，只入宫后，日日看着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物件，变成了惯常用着的物件，一时之间也有些不习惯了。）
我才不会去呢，平白惹了晦气的事情。（顿了顿。）现今想想，许是她深陷在这些金玉之物里头，迷了自己的双眼罢了，殊不知，这才是最无意义的事儿了。

（ 万岁爷赏下的，自然是顶好的，今日本不想这般招摇，又因着与往日不同，故而还是戴上了。见她这般开口，不由得脸颊一红，这丫头何时也学会了这打趣人，不过算了，与她一向是如此，知道这丫头是个什么脾性，不过是说这么几句，我倒也不会在意了。玉指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才又开了口，说道。）
你呀你呀，怎的不见你戴呢？
（ 往日里只听说在宫中容易迷失自己，却不想真的如此。但仔细想来总有几分担忧，只是这日后生活还长，若真的变成那博尔济氏一般，总归是不愿意见到的，复才又开了口，说道。）
你说这她入宫也未有多久，便已然迷失至此，如若我们呆的久了，怎么我还有些怕了。

哦？也不知谁幼时总是抢着同我戴一样的，没有还又哭又闹的，哎呀呀，这人是谁呀——
（ 调侃她两句，心情也觉得好了起来，今儿众妃嫔前来，自是都为了万岁宣召，多的是人花枝招展的，我同亭亭都是略施粉黛，不算浓妆艳抹，倒也并非失了规矩。如今被这么一出一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惶恐，我本就敏感多疑，总是少了些安全感，好在如今有她在身边，方才觉得安心就是了。）
好，你知道我的，遇上事儿了总喜欢再三思虑，想着要稳当些才是呢。

（偏了头去，只道是。）我不记得了。
（被阿姊这样一说，我忽然有几分想家了，想念家中小厨房做的点心，还有春日阿玛带我和姐姐去放纸鸢，我那时候还偷偷许了个愿，可是愿望如今，似乎也达成不了了。）
嗯～我瞧你如今这样稳妥，倒是和以前不同的，便是和前几日也有些不同。
（垂首，盯着自个儿昨日才染的蔻丹来，说道。）也是，许多事情也是瞬息万变的，不过阿姊——
（抬头，朝她眨眨眼睛，登时又笑盈盈道。）我觉得后宫里美人娘娘可真多呀，哦不，是个个都是美人，方才全妃娘娘来的时候，我只想到美人二字，旁的竟也想不出来了，阿姊，你会吃醋么？

（ 我就知道，打小若是提到她不想听得，就会说不记得了，不清楚，忘记了。这样的套路如今还是一样一样的，可自己个儿的妹妹还不就得如此，还不是得宠着嘛。见她说完，本想开口损她，只是瞧她神情有异，这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谁知道这丫头是怎的了，复又听她言，低头瞧了瞧自己，实则今儿还有几分紧张，这才凑近到她的跟前儿，才开了口说。）
不瞒你说，我这是紧张的——
（ 见她低头，本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亦或者是想到了什么严肃的事儿要同我说，附耳过去，准备听她说是什么严肃的事儿，不想一开口，竟是如此，睨了这丫头一眼，才又开了口，说道。）
你当你阿姊是个醋坛子嘛？我瞧着宫里头的娘娘个顶个的好看，那你不如偷偷跟阿姊说一说，觉得谁最好看？

（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谁都懂，可不曾深涉其中的时候，无人知晓其中的关窍。）
（哪怕是未曾亲眼得见小博尔济的死状，我却也可大致猜想出几分来，是不甘，抑或是旁的，只是如今瞧来，都不重要了，房中后妃齐聚，外人瞧了，怕只觉得一番好光景，有明便有暗，谁晓得呢。）
最好看？（我上下打量阿姊，复而又瞧向方进来的几位贵人，略一施了平礼，复而同阿姊道。）一时之间分不出什么高低来，若我说句得罪人的，恐是我觉得我自己最好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