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上辈子的我死在了一场车祸中,终于在后半夜被一个途径此地的男人发现,我看着他惊慌、尖叫,然后颤抖着手打了120和110,想离开却又不敢。
很滑稽的场面,我坐在自己身边,等待着救护车来。
救护车来后就宣告了上辈子的我的死亡,我跟着救护车飘啊飘啊,飘到了医院的太平间。
我看着医生拿着我的手机打电话,打了三四次却打不通,我抿抿唇角,心里满是苦涩,我想摇摇手告诉他们——不要打啦,祁扬很忙,他根本不会接电话。
可我的手穿过他们身体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笨蛋,死人怎么能说话呢。
就在警察和医生正打算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接通的瞬间,祁扬疲惫却又期待的声音传来:
“晚晚,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这么晚还没睡吗?”
医生的语气十分冷淡,甚至算得上冷漠,可我在冷漠中听出来一丝丝惋伤,他在尽量安抚着祁扬的心情,然后说出我死亡的消息,最后表达节哀的愿景。
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杯子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祁扬同事的惊呼,还有祁扬悲切的应答,剩下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医生们都退了出去,把我留在走廊尽头的独立太平间里。
那道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我看见祁扬踉跄着走了进来。我不能离我的本体太远,所以只能遥遥看着他的影子。他走的很慢,却不敢靠近我。
似乎不靠近,死的就不是孟晚晴一样。
医生和警察似乎都在劝他,最后他还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门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我才真切看见了他现在的样子。
双眼通红,身上还穿着他的工作服,紧攥着手固执不肯翻开他面前的那道白布,而是捂在他隆起的腹部上。
那是我们的孩子。祁扬身体不好,这孩子怀的格外辛苦,连着闹着他吐了三个月不说,肚子要不就是胀要不就是疼,连着他的胃病一起找上门。可他就是舍不掉他的工作,平日累极了就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只倚在床头捂着肚子等我来哄他。
我叹了口气,想替他安抚一下躁动的胎腹,可依旧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是啊,我已经死了。
魂魄也会难过吗?我摸了摸脸上冰凉的泪,想,会难过的吧。
不然我怎么会哭呢。
祁扬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仿佛体内有他压抑不住的痛苦要爆发出来。我吓了一跳,想扶住他却又无济于事,想喊人进来又做不到,一时竟然忘了生前怨他恼他的那些事,只是急得绕着他转圈。
祁扬缓缓蹲下,把脸埋在那快白布上,瞬间洇湿一片。
我愣住了。他这是……哭了吗。
连吵架都只是无奈望着我笑,看着我一个人独角戏,平日里无论除了什么事都喜怒不形于色的祁扬,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哭得肝肠寸断。
我想扶他起来又做不到,只能蹲在他身边陪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别哭了祁扬,再哭下去身体受不了…”
“你哭也没人哄你了哦,我又不在…”
我顿了顿,似乎赌气一样,仗着他听不见开始倒苦水。
“谁让你天天不回家,天天忙你的实验室,天天忙工作…”
“我…”
谈及自己,我莫名觉得心脏闷痛,好笑,魂魄怎么会有心脏呢。
我手指转着衣角,小声嘟嘟囔囔。
“我给你打了电话的,祁扬。”
祁扬肚子似乎疼得厉害,他手按出了青筋,捂着肚子站不起身,却又固执地不肯叫医生进来。
我看不得他疼,无论是生前还是现在。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哪怕我摸不到他,还是习惯性一只手顺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也抚在他的肚子上。
“阿扬,别这样…”
“你,你要允许我怪你啊…但我不会一直怪你,你要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祁扬他当然听不到。
我叹了口气,还没继续说,就被一句低沉又嘶哑的声音打断。
祁扬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里面还夹杂着闷闷的呻吟。
“晚晚,晚晚,你不要走。”
可我已经走了呀…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的错。你别不要我,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
傻子,也不能全怪你呀。但我回不来了,祁扬,我回不来了。
“晚晚…”
他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