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数不清在宫里渡过几个春秋了,日子一天一天徒劳又空乏的消磨,我不曾去找过姑姑,也不曾去拜谒过寿康宫的太妃见一见龄姐姐,几乎已经忘记了宫里尚有许多血脉至亲的人。直到前儿出宫,瞧见前后脚出来的春姐姐,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容光焕发。】
【于是我对着菱花镜里苍白的人影瞧了半晌,终于过岁和来。】
:春姐姐,许久不见。
【嘴角的笑已经成了自然的弧度,宫里哪里许人吊着脸寻主子的晦气呢,由是个个都笑的真心实意。】
:近来一切可好?
【入门时,我的目光就全然被绣架上的莲花攫获了,那并蒂双生的花是如此的娇艳,又是如此的鲜艳,越发衬的绣花的人如同雨后新嫩的荷花,亭亭的舒展着身躯了。我有一些怯步,却不肯放任自己的怯步,背在身后的手狠狠的掐在掌心,笑容便更放大了几分。】
:我瞧姐姐才不惦记我,若不然,这样好的绣样,怎么不曾送我一幅?
【依着她的力道入座,目光细致流连过屋内的摆设,我不曾这般用心观摩过春姐姐的屋子,如今看时,却处处都是用心。】
:前头在宫里总有些事要忙,哪里有姐姐这样的闲情逸致,宫里宫外的日子都别无二致了。
【果然如此。】
【虽则谒月馆的宫人素来嘴上严实,可毕竟是同出宝济的血脉渊源,打从府里带进去的丫头,只当我是半个自己人,出宫之前避讳不及时,也听得只言片语,关乎姑姑一心一意替元春姐姐的绸缪。女官的不守分寸,岂不是最大的罪过,只因几分偏爱,便轻易收获成全,她凭什么,我又为什么呢。】
:喔,想也是不成的,毕竟是双生的莲花,便是我拿去给乌希哈,她也不肯同我一起铺的。
【并蒂莲花的意蕴,双生姐妹也要退避。姑姑哪里舍得要她忙碌呢,即便是庆哲公主,只怕也念着表姐妹的情谊不予为难,何得似我步步维艰,里外不是人。】
:姐姐在宫里最忙的时候,是过年节么?
【她是亲昵称呼甸甸的,在我这里,时时刻刻回回处处,都是生疏而付与敬重的庆哲公主四个字。】
【我是豫妃宫中的女官,从来也没有享受过一时一刻,端仪皇贵妃的庇护。再回想端仪皇贵妃封嫔,封妃,诞子时与乌希哈的欢乐憧憬,竟也恍如隔世。倒还不如当初不踏进那道宫门,如今姑姑还是姑姑,姐姐还是姐姐。】
:庆哲公主也是姐姐跟前儿长大的,惦记也是难免,待公主出降,倒时便依旧往来见面。
【她的目光里透着酸甜,像青梅子挂在梢头,是清润的,缠绵的,期待的,总归不是恨的,怨的,茫然的。是啊,这是她瞧上的,选中的,得到端仪皇贵妃成全的。】
:姐姐心思一会儿便飘远了,对着并蒂莲,若说是想着庆哲公主的大婚,我是不信的,瞧一眼可怜的我吧,比不上那花娇艳,好歹是个活的。
【丛生的嫉妒养出恶的种子,以春姐姐的幸福做养料,开出妖冶的花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在此刻突然涌现,春姐姐千挑万选,姑姑又乐意成全的,必定是稳妥之极的婚事,大家都姓宝济,这婚事,怎么就必定是春姐姐的呢。春姐姐既得了前半辈子的悠闲自在,也合该让予我下半辈子的安稳无忧,这样,才算得上公平,不是么?】
【并不拂去她落在颊边的手,只眨眨眼,仰脸儿朝着她笑。】
:是姐姐急着出门子去,还是急着赶我出去,后头的时间还长着,就算是各自成家,也总要常来常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