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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第十四节 我看到了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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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萨金字塔声威盖世之际,本应与其齐名的阿布森贝神庙却远远躲在上埃及非洲烈日的阴影里。在当今所有描绘古埃及灿烂文化的典籍中,有关阿布森贝的章节丝毫不比吉萨金字塔逊色,甚至偶有过之。几千年来,“神光”准时穿过61米长的隧道照到拉姆西斯二世脸上这一世界奇观,吸引着千千万万的人前来瞻仰。 




1楼2006-01-14 22:37回复
    (一)

      1992年2月,埃及政府邀请部分常驻开罗的外国记者南下位于埃及---苏丹边境的沙漠小镇阿布森贝,采访阿布森贝神庙2月21日出现的“神光”,当时,我和国际广播电台小高都刚到开罗不久,自然属“无名鼠辈”而榜上无名。
     
      尽管我使出当年在北京跑新闻的蛮劲,软磨硬泡了整整两天,主管此事的官员也动了侧隐之心,可最后还是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们可以从开罗乘火车前往900公里外的阿斯旺,然后找汽车穿过300公里的南方沙漠,或者骑骆驼。” 

      偌大的开罗火车站内竟连一块英文标志牌都没有,到处是令人眼花镣乱、蚯蚓般蠕动的阿拉伯文。我们找到一位粗通英文的旅游警察(埃及负责旅游秩序的专门警察),才被引到游客售票处,一打听到阿斯旺的卧铺要217埃镑(约70美元),吓得我脑袋差点缩进脖腔里。转出候车大厅,钻进散发着异国气味的地下通道,还有一个脏兮兮、乱糟糟的售票室。这里挤满了缠头巾、穿阿拉伯长袍的埃及人,此处也卖去阿斯旺的火车票,不过只有二等硬座,票价仅为卧铺的1/10,每张才22。8埃镑(约7美元)。
     
      埃及二等列车远比我们想象的好,许多勤俭的西方游客也挤在这里,光我们这节车厢就有三个美国大疯丫头,两条德国大汉和一名日本学生。 

      沙漠上的夜车冷得要命,我把羽绒衣拉锁拉到头,把脸埋在衣领里,生怕呼出的哈气浪费掉。紧挨我的努比亚老人不停地咳嗽,将浓痰随口吐在我脚边。身后的阿拉伯少年一支接一支唱着又甜又快的情歌,我只听得懂一句“哈比比”(亲爱的)。一位用黑纱从头裹到脚的阿拉伯妇女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宛若乌木根雕。 

      终于熬到天明,步入列车厕所,才发现马桶堵塞,遍地“遗矢”,已无立锥之地,随着列车的有节奏的摇晃,恶臭徐徐扑面而来。列车溯尼罗河蜿蜒而上,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甘蔗林,可车内的空气却污浊之至。小高试图打开车窗透透气,但车窗密封着。我走到车厢的一头,发现车门竟是开着的,两条德国硬汉正蹲在敞开的车门边随手扯过一根根甘蔗,然后狼吞虎咽地大嚼。我朝这两位条顿骑士喊了声“猫根”(德语,早上好!),他们就顺手扔给我一根。我掰了一段递给小高,自己捧着半根甘蔗蹲在他们旁边试着用牙咬住断茬剥皮。一位努比亚黑人见我啃得斯文,一把夺过去,在我的甘蔗上狠咬一口,又塞回我嘴里,教我从他咬开的断口处吸甜水。 

      每逢小站,火车并不停顿,仅仅减慢速度。旅客都像打冲锋、抢夺制高点似的爬上跳下,陌路途人则主动帮上下车的旅客抛接各种奇形怪状的行囊。
     
      次日下午2点,火车终于缓缓驶入终点站阿斯旺。经过15个小时的硬座旅行,小高和我已变成涅磐的乌鸦,嘴角上挂着尼罗河甘蔗凝结的白汁,一脸痴相地爬下火车。


    2楼2006-01-14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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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阿斯旺南行300公里才是阿布森贝,由于沙漠中没有铁路,只能乘飞机或搭长途汽车。饭店门口的出租司机开价240埃镑(80美元)才肯上路。我们转到长途车站,一位头缠白包头的努比亚黑人司机拦住我们。他用流利的英语自我介绍名叫汉姆萨,家住阿布森贝,正准备凑够一车人赶回家,如果我们愿意,每人只缴20埃镑(7美元)就行。 

        汉姆萨的这辆“标致504”最多只有五成新,车上三排座位满满塞了9个人。我和小高因为是外国人被优待坐在第一排,我紧挨在司机右侧,怀抱摄影包丝毫动弹不得。汉姆萨车开得极野,还没出阿斯旺城时速就超过150公里。
       
        他左手扶方向盘,身子倒向右侧,用右拳狠砸汽车收录机,被车随着他右拳的起落一蹿一蹿地向前冲。至少敲了10分钟,收录机才好歹转了起来,原来是一盘伊斯兰祈祷词,汉姆萨和全体乘客一齐跟着收录机唱起“安拉”来。
       
        小破车以160公里的时速狂奔,小高还不断地鼓励司机“果义斯”(阿语,好)。就在他再次叫好的同时,只听左后轮胎一声巨响,继而是钢圈与路面磨擦发出的刺耳尖叫。 

        破车在沙漠路上左右摇摆着冲向前方,一头扎进右侧的沙堆,旋即又反弹回来,在公路上作360度的原地转向,斜歪在公路左侧的沙地里。小高惊叫着撞开车门,以为车子马上就要起火爆炸。司机拎出一只塑料桶钻出车外,我猜他要灭火,可他竟坦然地立在沙地上撒起尿来。之后又从容地用塑料桶里的水认真地洗下身,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最后,他才在沙地上支起千斤顶,若无其事地换上备用轮胎。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赶到阿布森贝。这里仿佛是美国西部片中的情景,一条沙漠公路婉蜒穿过镇中心,四周是铺天盖地的黄沙,镇政府警察局小巧玲戏,挤在惟一的一条街道上。这里仅有的两家旅店已经爆满,纳费尔塔丽旅馆甚至拒绝我们在大堂逗留;另一家名叫拉姆西斯旅店的老板是位努比亚黑人,听说我们是中国记者,大为热情:“先住在贮藏室,一会儿再想办法。我不在乎记者,可我在乎北京。” 

        说罢从冰箱中端出两杯玫瑰红色的冰镇“卡拉卡狄”(一种粉红色花冲的水,是努比亚人常喝的一种饮料。)请我们喝。 

        一位站在太阳阴影里喝啤酒的美国人也热情地邀请我们分享他的套间。
       
        据说约有数万人涌来此地,只为一睹2月21日凌晨太阳照到拉姆西斯二世脸上的壮丽景观。很明显,日本游客占很大比重,小高和我也总被误做日本人,弄得我们不得不劳神去解释亚洲只有中国才盛产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黄昏时分,小高和我在纳赛尔湖畔的落日余辉里认识了两位日本姑娘,她们都是东京大学经济系二年级学生。谈笑间,其中一位将我相机顶盖上的黑胶布一点点儿揭下,露出白花花的“Nikon”(尼康),我不禁勃然大怒。见我忿然,她忙用纤纤玉指将胶布复位,贴好按平,强作天真地追问我为什么把相机、镜头、闪光灯上的日本牌号全贴起来。我面对尼罗河没有回答,只对天发狠,有朝一日我要造最好的相机。


      4楼2006-01-1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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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据协助警察维持秩序的军官讲,今天的观光客应在2万之众,全为瞻仰神光。军警奉命解下武装带,拉起两道人墙,用警棍建立起法制的尊严。所有游人全被拦在庙外,只有极个别身份显赫的贵宾获准进入。我猛然发现缓缓前进的贵宾中有一位白发老者端坐轮椅之上,一位纤弱女人在沙地上吃力地推着轮椅。我灵机一动,主动冲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轮椅,推着轮椅昂首挺胸地进了庙。我回头朝小高一瞥,他正站在门外羡慕地朝我挥手。 

          我手推轮椅随人流缓缓前行,发现神庙乃是凿在岩壁上的一巨形石窟。庙由60余米的狭长柱廊和三重大厅组成,庙内50块壁画刻有拉姆西斯二世一生的军事荣耀、拉姆西斯二世与众神在一起及各种祭祀活动。柱廊尽头自左至右四座石雕依次是地狱与黑暗之神(孟菲斯之神)普塔、拉姆西斯二世、太阳神阿芒(卢克索主神)、太阳升起之神哈拉克蒂。我一直挤到第一排,支起三脚架。一位埃及记者在我身后拼命乱挤,朝我大喊:“晦!老兄!让开点,我在给政府干活儿。”我用后背挡住他:“对不起,我也在给政府干活儿。” 

          5点30分,我身后的神庙洞口出现橙红色的霞光,所有人都心脏狂跳,敛气凝神,生怕因自己不慎吓跑了即将露面的太阳。5点50分,一线阳光准时从狭窄的正门缓缓射进神庙,水平穿过三道大门和61米长的狭长隧道,排开洞内污浊的空气,一直射到拉姆西斯二世脸上、身上。阳光由弱变强,拉姆西斯沐浴在万道霞光之中,犹如金铸的金刚。 

          阳光下,拉姆西斯二世面部立即有了生气:隆准上翘、嘴角下撇,紫色的眼角眯成一线,仿佛微笑着傲视芸芸众生。洞内顿时快门声响成一片,继而是“别用闪光灯”、“住嘴”等断喝。阳光缓慢右移,3分钟后照到太阳神阿芒脸上,接着是哈拉克蒂,但在他们脸上,怎么也看不到刚才拉姆西斯二世面部独有的神威。阳光从拉姆西斯脸上扫过,直到从哈拉克蒂脸上移走,全过程为20分钟,而坐在拉姆西斯二世右手的地狱与黑暗之神普塔一直呆在黑暗里,享受不到一丝阳光。这一情况几千年来从未改变过。尽管拉姆西斯二世已经死了3200多年,但他的神灵依然每年出现。 

          我大汗淋漓,几乎虚脱,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挤出洞外。 
          蹲在洞口大口呼吸,迎着扑面而来的尼罗河风喘息不止。 
          阿布森贝神庙前至少聚集了2一3万人,正翘首凝神,贪馋地望着我刚刚逃出的洞口。我不禁得意地朝尼罗河大喊:“我离拉姆西斯二世最近!”


        6楼2006-01-14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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