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zang）
（奚女攥着《千字文》在说一小段最后尾字时，小眉拢在一处，不耐的纠正着）是藏（cang），（自然而然的，奚女并不解其意，只怯弱的将适才那“冗长”的一段儿尽数念了一晌。牖外湿淋淋的，原本零星小雨，眼下俨然愈发缠绵起来，似缀着珠的长线，将这一方小院浇的透彻、油亮）
（在将黄梨木的小窗张一条缝隙时，白胖的小鸽顺势挤进来，似沾染了雨珠惹得不快，尚不忘抖擞一番，搅得小台上雾蒙蒙的。原本恹恹的模样，在窥见小鸽时眸光一亮，两腮露出小酒窝，上前捋着它的颈）又胖了，外面的伙食竟要比王府好？他都喂了你什么
——眼下在何处，可有为我买新奇的顽意（少女的明快并不曾掩饰，絮絮叨叨的念着琐碎，才在白鸽的爪处拆了一细细的纸条）真笨，不会讲话的笨鸟
（毫不客气的嫌弃之情，在得见上面草草的数十字时有些泄气。这些年来时常替父亲奔走，使得见面亦不过寥寥，偏又是个寡言的，一通下来，不外乎天气何如、膳食何如、景致何如，小脸气的红晕—— 我要这些做甚？！）
（只摊开白宣时，仍细致的诉着京畿的无趣，譬如西山同小姑姑探险的小屋很黑[ https://tieba.baidu.com/p/7730723173 ]、同母亲讨要着明珰[ https://tieba.baidu.com/p/7730723173?pn=3 ]，亦不忘长篇赘述着穿耳之痛云云，且命他观外间名贵耳珰尽数寻来。待末，狼毫的末端撑着雪腮，迟疑的又写数字）
（万般皆好，独京畿无你伺候，有些不快）

（“咔嗒——”是小窗开了一条小缝隙，卷成轴的宣纸就这样滚进来，系了一道细绳并不会松散。早春的天亮的有些迟，依旧黑黢黢的，独留院外的长径上几盏宫灯，与零星缀在天际的星子）
（在楹窗撑开的那一霎，我便有所觉，趿拉着绣鞋，朝着楹窗处而往。蟾月并不亮堂的光映进来，还有……牖外的一“小片”黑影，半拥着袖口打了个并不雅观的呵欠，眨了眨略显朦胧的水眸）你又要走啦（软和的语气，分外的熟稔，亦有不自觉地亲近，稍有迟疑）这回去哪
——西安
（短暂又仓促的一语，出自那道颀长的黑影，四野静悄悄的，似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我挪着步子至牖前，极缓慢的探手去拾卷轴）我以为（因拽着细绳，仿若将清辉拢在掌心，弯唇时，露出浅浅的酒窝）我以为你不会写的。最近听戏楼里的说，写《上林赋》得心上人，那么
——孩童或须放纵，公主已经长大了
（他出声打断了我揶揄的话头，反而我从那里咂莫出了三分的无可奈何。明亮的眸子霎时瞪的圆了，只在望向牖外时，只有参天的高木覆下杂乱无章的剪影，双目微垂，沉默良久，仍固执的说）可我是公主，我要求什么都不为过
（停了一瞬，口吻很轻）你走吧，路上平安，还有、还有莫忘了西安的特产。
（再后来，我们只隔着楹窗驻足了半刻。事实上我还从戏楼里闻说，实则《上林赋》同“心上人”并不沾边，左不过是篇幅长、字不易写，是谓坚持、耐心、非一时兴起。目波投向掌心厚实的卷轴）
（其实，在耐心上，我也一样）

——他会来，他不会来
（彼时我正剥着糖衣，将掌心拢着的一簇，一一的捋着，初初入冬的时节，眼下颇显得萧瑟，自山下而望，最上侧似是白茫茫的一片，显然是前夜的一场清雪，在山间并不曾化开。不同于往昔的游人繁多，或因云翳遮日，连行人亦少了三分，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儿，在种玉第三次启口时，我先她一步打断了她的话音）你若再念，且自先归宫便是。
（许是为了映衬着这样的境况，不知是山上的雪，亦或是又飘起了雪花，此时被风裹挟着撞入怀，不由得“嘶——”了一晌。大约天可怜见，兀自辄身回望时，正窥见数月不见那颀长的影，踮着脚尖明快的招手）这里！
（在许久的后来，想着今日的光景，总觉有几分傻气，山下无人，独独我同种玉，又哪里费心如此呢。只在那晌并不知其味，反而欢喜非常，待离着近时，一双眼弯似月，仰着首娇憨的抱怨）你好迟，我以为你要爽约，喂，西安一行，胆子也变大了么。
（轻轻的嘟声着，站的有些久，秀气的鼻尖微红，眨眨眼的睇向他）黑了、瘦了，西安那里没甚么吃食么，（呵出一口白气，顺势双手合起搓搓手）我等了许久的。
（言下之意，该有些补偿）
（云翳倏忽散了开，将半西坠的日光露出来，斜斜的打了个影儿，视线落在影子处，再渡向他手中拎着的小盒，双目盈笑）给我的？
https://tieba.baidu.com/p/7824296018（还没完）

——陛下适才打赏的，讳“月牙”
（在我注视于旁侧小女童手中提着一盏小灯时，种玉适时的凑前念说着，分明不过一小段话，却又踌躇了半晌，间或打量着神色，恐我生了半分不喜。有些好笑的自那盏小灯，睇向旁侧种玉的俏面上，双臂环胸）我只是端瞧着精巧，又无生觊觎之心，你这又是何故（一顿）父亲平日里的恩赏不绝如缕，我偏要小家子气瞧上那一盏不成，适才、适才昌娘娘提的那盏呢
（自然，我尚未及收梢，在辄身时，一美人影拢在身上，她迎着月光，仿若不染凡尘的仙子。霎时风起，临街的吃食香气与热闹的“烟火气”，于此时被风裹挟着送怀，双目盈笑）是您？
（在旧岁，我时常遇上她，故方启口，她已然俯下身同我平视，目光相对的那瞬，露出一小片榴齿）这样喧嚣的夜，我当您是不欢喜的，（彼时尚幼，时常出入掖庭，她同旁的嫔御不同，家乡远在他国。最初时，闻说同她一道的，连平日说辞亦讲的磕绊，独独她不一样，遂甚得祖父欢喜，小手背到身后，垂眼时打量着裙裳的花纹）
中秋佳节，小叔叔不曾入宫伴您么，（偏颐）书中有念，月是故乡明。
（目波未动，语气绵软）那么太妃娘娘，您家乡的月亮同明宫—— 有何许不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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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朵桂花轻飘飘的落在衣襟上，兀自抖落时，旁侧念书的奚女一停，我将眉风渡向她，翘着嘴角）其中什么，怎么不念了？（事实上，我是嫌宴上又吵、又闷，是故携奚女一道躲个清净，自然，若能听得半折一折的段子，亦未尝不可。故而在这花木后的小石桌处，由着奚女“说书”）
（只当我目光停滞在她面上时，她有一瞬的赧然，好半晌方支吾的念说，后半段的故事委实不妥当。我立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半仰着面窥树梢上的一只雀鸟）也罢，不听便不听，我观这雀鸟听得入神，很有趣
（语一顿，眼弯似月牙儿）取个笼子来，我要养着它！
（这厢变着法的寻摸着趣事，在辄身的档口，种玉扯着我的袖口。循着视线正窥朱碗碗伏在不远的小石桌上，此时背对着，一时倒瞧不清她如何模样，心下一动，遂朝着那边而往）朱碗碗！
（音调不高，行的途间，尚不忘薅一小把金菊）多好的晴日，你怎么还睡上大觉啦？（不同于往昔的应声，眉尖一蹙，似有疑虑）朱碗碗、朱碗碗、朱——
（我绕过小桌，正好对上她嗯……“惨白惨白”的脸，双目瞪得圆圆的，连提溜的金菊也洒落了一地）你、你怎么啦？
（一面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另一面手背贴上自个儿的，分不清孰热，我弯下颈，皱着眉头看着她）生病了吗，怎么不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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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随着一声娇呵，略显“冗长”的队伍稍稍一停，掌心攥着一小团扇，前端处指着一不起眼的小黄门，此时躬着身，怀中捧着一把绿油油的物什，细弯弯的小眉一颦）你，你（小嘴一翘）别瞧了，说你呢，手中捧着的是甚么，味道怪难闻的，远着站一些。
（话讲的慢条斯理，偏离着近的种玉掩着嘴笑了开，搅得那小黄门慌了神，愈发矮下身，只期期艾艾的念一句，民间唤的叫“艾蒿”。临近端午，预备着这草木挂于庑廊下，乌溜溜的眼珠打量着她，后仍食指掖着鼻息，撇撇嘴）
可我不喜欢，你拿着远一些，（顿了顿）种玉，我那处可不兴着这些，改****挂几根五彩
（“线”字尚未出口，话音将落未落时，一小团子撞入怀中。大约年岁渐长，彼时肉滚滚的小团子，眼下倒似枝叶抽条，倒愈发苗条了几分，只这个子——，忖度的数息，那厢已然“恶人先告状”。眼皮一掀，半抬着雪颔）朱！可！琢！
（探手揪着她盘好的小啾啾）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小嘴巴撅起来都要挂一瓶油壶
（这样的转变，已然将适才的小黄门抛之脑后，反而目波落在小十八的小脸上，拍了拍手，浑不在意的询）说罢，谁得罪了小十八，这副气冲冲的模样，（在后晌入耳时，倒不曾推却，只捏了捏她的雪腮）
也可，赔罪总是要有的，只不过要用你的茶，而非我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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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玉，好了么（我半侧着身，音调并不高，眉心微蹙着，只将那阔袖抬在种玉的面前。这元不过是一桩小事，盖因是端午，插瓶中尽是换了菖蒲与艾蒿，说笑时袖口沾染了艾蒿汁，惯是不欢喜艾蒿的味道的，此时种玉铺着细香粉）
——零星的一点，铺了一层薄香，现下闻不出了，（如常是温和的嗓儿，将袖口拖到面前，巧风拂面，此时确是闻不见了。故此，眉目间展了笑意，在拾掇的档口，那厢已然上了龙舟，以手撑腮）
过会子他们要比一比么，头彩是甚么，比无头彩总是无趣的（只尚不及种玉细答，前侧闻见溪边、射柳，诸如此类云云，几步凑前，于母亲旁侧倾身，露出细白的颈，春山弯弯）母亲、母亲！我也想去射柳，要射一只飞的最高的鸽子予您瞧！
（少女的明快并不掩饰，只在目波投向案桌时，抿着嘴悄声）您这儿置的艾蒿不好闻，过会子我替您折两株顶好的榴花来，现下榴花红红火火的，顶好看的
（自然，母亲并不曾拂了意，在直起腰板欲走时，眼尾的余光瞥见正贪吃的小十八。我转过身，露出细白的牙仿似狡黠的小狐）朱可琢！
（我招招手）要同我一道儿去射柳么？（倏忽念起了甚么，自种玉处择了一五彩长命缕，缀着一颗圆润的彩珠，指尖提着晃了晃）一早要予你的，过会儿若是射柳甚佳，便将彩珠再添两只饱满的珍珠！
（眨眨眼）好不好？（尾音未落，湖畔惊呼出声，只闻见嚷嚷着落水，望向旁侧的种玉，嘴角拉平，并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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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可真苦，（掌心托着瓷碗，抬目时露出略显苍白病容的面，与秀气的努着鼻。种玉再闻话音后，匆匆的塞了一颗蜜枣，按照往昔，合该是甜腻腻的，只如今仍咂摸不出甜味儿，撇着嘴）裹着的蜜放少了
（不理会种玉的欲言又止，趿拉着绣鞋朝着楹窗处，甫撑开窗，凉风灌了个满怀，架不住喉间发痒，阵咳后颊腮红晕）好似一眨眼，便是春日了
（悠悠一喟，纤指摩挲着窗棱处）去岁我还念要将这小院多置些草木，墙根下种些葡萄，攀着藤架槐序时节还能纳凉。西北处要一株槐树，它不浓郁的香却很讨喜，不似榴花的俗气，（音一顿，有些憾色）亦不知今岁可不可
（我挪开眼，望向在楹窗下的奚女，此时正剥着栗子，半弯着颈，偏背脊挺的笔直。她是南边人，讲起话来是吴侬软语的腔调，是以颇得欢喜。目波乜向右侧，突兀的说）父亲、父亲是恼的罢？
（长睫翕张，有些许的黯然，迟疑的补了一句）或许并不是真的恼
（犹记得那日，是个初初下雪的冬日，提着一摞黄柿，是为柿柿如意。再后来、再后来—— 我低垂着眼，将半边身倚在楹窗处，没头没尾的唤着种玉）种玉，我很想念惠王府。
（可惜，再也瞧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