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章平四十二年三月十八
地点:乾清宫
寿妃-姚试玉
自皇帝二月病笃以来,姚妃便多与乾清宫走动,往返周折无不琐碎。这日粗略地用过晚膳后,与都人说着坐了轿子,一路去了乾清宫。落脚便由人引进殿内,匆匆又转过暗门,许是脚程劳顿的缘故,步入殿前姚妃便遣了众人,入将门来,只见大伴正侍奉汤药,姚妃便一径接过了药钟,坐过黄帘朱榻一头,一行扶起皇帝上身,一行喂着药来。待这细水般的工序完毕,大伴业早已退下,空荡荡的寝殿中,仅剩姚妃孤身一人,捧着凉浸浸的钟子垂坐着。须臾,姚氏撂了钟子在案,挑了一缕烛火,沿着大果紫檀书架缓缓踱步,轻轻地抚摸着架子上的旧书,直至从架头走向架尾的漏窗处,姚妃停住了步子,眺了眺窗外头宫城的天空,说不出的黯淡的惆怅,又恐是人心惶惶,宫城瓦廊似是笼了一层阴霭,黯淡的洒入了每座殿宇内,欲思又罢,便听见帘外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干子人围着成王进来,中人也重又添了烛火,渐渐地,室内便又暖和了来。忙忙地姚妃迎了上前,自是免了成王见礼,引着往床榻走去,说道,“却不想哥儿这时来了,罢,都说甚么孝子爱日,想着便好。”说着,唤中人掇了一条凳子,招呼人一并坐下,说道:“陛下入春却不见好,时常用人照顾,如今又是你在监国,恐是不得闲的罢。”
成王-韦雉
搬凳子的小火者悬着乌木牌,又利索的增置上一个铜盆,烧上了炭火。与姚妃隔了有段距离,听得这话,只躬腰笑笑,“臣多谢娘娘矜恤。万岁龙体未愈,众母妃们多有操劳,才是真受累了。”届时,某都人奉来茶,“请小爷用茶。”韦雉把盏子擎在手里,瞭了眼暖阁,又问,“万岁可安置了吗?”
寿妃-姚试玉
陪着成王近了火盆坐的,见他这般矜持客气,姚妃只接过都人的献茶,同人眺着东暖阁,笑道,“辰时那会子喂了些汤水,便拾掇着睡去了,哥儿挂心了。”敛了目光,那姚妃拨了拨钟面的沫子,呷了半杯,探人钟子里少了汤水吃,便又筛了一杯热的来,举目瞧去,只见成王身材凛凛,相貌堂堂,身上恰似有百八斤的气力,再顾去那紫榻御被中的老叟去,却也形象鲜明。缘来方才迎时姚妃并未细瞧,如此计较,心里自是一番寻思。少焉,待茶汤筛尽了钟子,推了过去,姚妃这才好生归坐了来,则又道,“哥儿莫光顾吃这茶水,省的夜里贪黑,却不顶饥。来前可在地方用了晚饭?如若不曾,何不就在这里用过,就是我亲自安排了与哥儿吃,也安心。”
成王-韦雉
喝了七八分饱,嘴里弥着味,因是姚妃亲手筛的,也象征性的拿来啜了两口,“劳娘娘挂心,来前正碰上几位阁臣老先生在值房用膳,膳房的见状,给臣在东暖阁摆了桌吃食,是以已用罢饭了。”刻漏房报上时辰牌子,宫门将下钥,又问姚妃,“娘娘是整夜都在此吗?不如先请去槅间歇歇,臣来守着万岁。”
寿妃-姚试玉
成王只把闲话说来,姚妃却不往自身兜揽,站起身来只踱去门帘那头。拨开了潇洒的珠帘,成王自在殿内,唤过迎儿上前,一壁吩咐烫些酒菜,一壁偷斜着殿内的成王,见他垂头坐立,却拿火著簇火,面子上竟不禁失笑,遂忙忙地踅了回去,匹手便来夺过火著,俯着身,“哥儿,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来,只身上烘得热了才好。”姚氏则挑拨着盆子里的炭火,一颗颗烧得透红,不时地仰面与成王玩笑……良久迎儿烧了一注子酒来,来到屋里,姚妃接过收拾利落,这才说道,“既吃过了晚饭,也饮些酒水罢。虽说入了春季,却也还是冷得很,哥儿用些子,夜里好受些。”说罢,一只手拿着钟子,一只手便筛了烫酒进去,完毕,递与人去,“你若真挂心我,便吃尽了这杯,倒不枉我劳动一行。”说着,又绕去了成王背后,探手便只去人肩上一捏,笑道:“我的哥儿,只穿这些,不寒冷么?”
成王-韦雉
刚搁下酒钟,正斟酌着怎么推脱,肩头就被陡然一捏,旋猛的抽出身站了起来,揖手往后退趋几步才说,“……臣不冷,劳姚母妃垂问。”姚妃神情闲淡,字里间不乏揶揄的味道,叫韦雉难堪,心上似有磐石之重,“夜色已深,臣请娘娘回宫安置罢!”
寿妃-姚试玉
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似是置若罔闻般,转过头去,轻轻地摘了髻里的嵌宝头簪,只见漆黑的髻发散在背上,二人之间的距离也仅剩几寸,端的是姚妃走至成王的面前,才略停了脚步,说道,“哥儿既恁的体恤我,又何不留我在这儿,自个儿家去避嫌?端的是那翩翩君子,还是,那虚伪好色、巧为撇清的登徒浪子?”说着,那姚妃只连忙迎了上去,满不顾甚么清白廉耻、纲常伦理,吃了㺀律心一般,竟一径依在了成王胸前,附上了鬓边儿,笑道,“好哥儿,你又非为甚么真人阿罗汉,我亦非是甚么除女比丘尼,作甚去守那些个清规戒律,各自快活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