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幕：婉莹妃V宜妃【如意馆3】
宜妃通过家书，得知杭州织造署动作频频，恰又获闻小杭于此时领如意馆务，深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日，小杭在摛藻堂寻找“行旅”一词的灵感。被宜妃偶然撞见桌上已整理有《北辕录》、《郴行录》等书籍。宜妃猜测小杭的任务是以“行旅”为题作画，而小杭却以之前提及的游子之心推脱。宜妃发觉小杭只否“行旅”，未否“作画”，心下已有计较。
宜妃前往如意馆留像，借“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一诗，成功使得画师余默存心生不满。余默存才高气傲，于如意馆中资历最深，是众多画院供奉的师父，也素来看不起南巡中因献《西湖十六景》而进入如意馆的临安籍画师张云樵。听闻小杭上任后将偏心老乡，瞬间看啥都不顺眼、干啥都不配合，导致下面的画院供奉和画画柏唐阿也都犹豫着不敢配合工作。
在小杭遣人宣布公开征集《幽山行旅图》，所有画画人皆可参选后，深感被无视的余默存积郁在心。

无事莫经秋 · 杭春阑主位本 · 第五幕
【 中武十一年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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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如意馆时，陈广海正将一群小苏拉指挥得团团转，将画卷分门别类地从库房取出、掸尘、放归。混乱与秩序共存，大概是紫禁城的天赋秉性。绣墩上坐着一位宫妃，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画师将装裱精良的画轴捧去。】
【 初时并不在意，只随口寒暄 】：今儿个竟有闲情逸致赏画。
【 本欲走，可画轴正徐徐展开，面对着拈扇巧笑的女子，我又看向钟芮珠】：你来如意馆留像了？
【 这回是笃定的口吻。】

【团扇轻巧，可此时就要显出它的沉重来，起身时指尖轻轻用力，竹绢便从容在手中转了一个圈，适才已然画的差不多，不必我宛若木雕石像一样坐着。我其实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图影，汇入紫禁城不见边际的图册，钟芮珠应该是江南的雨，草原的风，此刻却也不可避免的约出端庄的模样来。】
：怎么，我不该来，碍着你的公事了么？
【活动有些酸软的手腕，那一团明月秋桂便随之出怀入袖，倒腾出玉兔刨花的节奏来。】
：今儿也是来如意馆抖威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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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献策延禧，还是登门储秀，皆不避忌他人。但我瞒不过钟芮珠，自摛藻堂一见，她便知道我的私心同野望混杂着、权欲同正意交错着。】
【 由得身边女史知会陈广海，将如意馆画师皆召来庭内。自个儿却搭着钟芮珠的话】：我以为你同我一样，不很喜欢旁人笔下的自己。
【 骋目流眄，才发觉给宜妃娘娘掌画的画师稳如泰山，连一句问安都未曾有。而画卷上新墨未干，题的是刘梦得的佳句。】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缓缓念出，又笑】画里人是你，诗中意却不衬你。

【我其实不太喜欢收到杭州来的家书，那多半并非对远在天边的女儿殷殷的关切，而是写着许多鲜明的利益纠葛，对于这一切，杭春阑显然应对的如鱼得水，杭州织造府的频频动作，她领受如意馆，探访摛藻堂，遥遥的呼应起来，越发显得只有杭大人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许多时候爱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森严不可冒犯的唯有规矩。
【我自然可以提笔，做出合心意的自画像，可那绝不符合妃嫔留影的规矩，由是所有的意愿，都是落在画像上被随手拂去的灰尘。】
：不趁我不要紧，衬的如意馆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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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仗二位皇贵妃娘娘的首肯，于治玉作屏间穿针引线、牵线搭桥，自然要光明磊落地行事。我顺着这条路向前走的时候，似乎成了孤标傲世的反义词，总是有着端庄的仪态、蕴着温润的笑意、讲着虚浮的谦辞。】
：这里是如意馆。【突然就不希得同她说甚么规矩，只在这寂寞宫墙里，她才该是与我相知的一人——哪怕眼下冰炭不相容。】
【 可这弦外之音，似乎并非仅被钟芮珠听去。为她掌画的画师，远瞧有一身风骨，却是个不识礼数的，竟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 蹙了眉 】：他是何人？

【如意馆如何？如意馆如今是莹妃娘娘的地盘，便可以不讲宫里根深蒂固绵延百年的规矩了？当真如此，我却不知道该笑话她的异想天开，还是敬佩她的无上孤勇了。】
：如意馆总也是这森严宫禁的一部分，因循守旧固然可恨，急于推陈出新却也未必合宜。
【她的一番算计，如今全在画上，左不过是画卷画师的故事，余默存资历既老，威望亦足，算得上十足的故人，宫里从来也没有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传统。仔细端详他画就的图影，千篇一律的形容，却瞧得出于此道登峰造极。】
：他啊，一个陈叶前波罢了，笔法不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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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眸望向那略显清癯的背影，显见流露出一些不解来。直至一个愣头愣脑的柏唐阿冒失地闯入，要寻一位“余师傅”，这才恍然记起，这位兴许便是如今位居供奉之首的余默存。曾闻钦妃娘娘主持的好几项图册画集，皆有其手笔，也不知是否真实可信。】
【 “陈叶前波”四字入耳，才将目风转回跟前人儿身上。在画卷与那生动的芙蓉娇面上巡睃，才不置可否道】：能稳抓神形，同如意馆旁的供奉相较，已是顶好的了。
【 可瞧着钟芮珠檀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又有种不安的预感逐渐蚕食着必胜的把握。 】：你今日似乎总在笑？

【人心的莫测，从来不可预知，就像是杭州献画的画师，不过是南巡图中微不足道的波澜，却能引得如意馆暗流涌动，平静里酝酿着不知何时炸响的惊雷第一声。这是埋在杭春阑身边的一枝暗箭，越久越见威势，未知何时便能见血封喉。】
：是么，比起咱们的同乡张云樵如何？这一服图影，不比《西湖十六景》火候差吧。
【她既招诸位画师前来，必定有所安排，这埋在水下的暗流，是否便得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兴致勃勃，来凑这一场热闹。后语落地，倒引得笑纹更深，颊侧的梨涡浅旋而逝，团扇朝她送去一团清风。】
：我见着你就高兴，瞧见你将如意馆调理的井井有条，就更高兴了，你不爱见我笑，是想看我哭么，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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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春阑不总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即便是着宫装、挽燕髻，也不过是恰逢碧玉年华的女郎。此刻雪白的下颌微微扬着，轻睨老画师离去的步履。在心中念着，倘若他不回头、不认罚，那无论怎样才高气傲的人，一身傲骨也是难经世故磋磨的。】
【 见着他快步踱出了如意馆，才罕见地抿了唇。鲜妍的口脂被这么一遭弄得有些褪色，全然忘记晨间是如何精心描绘。】：人像同山水，又怎好相较呢？张供奉同他，本是各有千秋的。
【 冷不丁地一缕风挟杂着香气扑面，屏息好几回，才忍住不曾打错喉而失了仪态。可这么几息过去，早是接不住方才的话了。】
：谁说我不爱见你笑呢，只是不知几时起，每次你笑定然不给我好果子吃。

【人像同山水，又怎么不好比较呢，固然是两种画，却皆出自同一种身份——宫廷画师之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难道画画便不必整个状元三甲，独占鳌头了么？就像当年在杭州，那些高门显贵，对闺阁女儿自有评判次序，谁才得她们心目中儿妇之选，闹出多少是非。】
：这果子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种出来的。
【笑容收敛，浅浅的梨涡也随之填满，团扇收回袖中，难得肃了容色。】
：溶溶，你太骄傲了，眼睛只盯着头顶而不看脚下，迟早要吃亏，那才是我看笑话的时候。
【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