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阗花是一匹骏逸非常的马，颈黑体白，黑处浓如泼墨；腹中白，白的地方却缀着数朵黑色梅花状的斑纹，虽大致看来体态膘硕，却在呼吸间可以看见皮下起伏的肋骨，但据仆人口述，他刚发现它时，这匹马并不是这样的——】
【靳鹤门入宫前将于阗马拴在她最后一次下榻的旅店，她没有与于阗马告别，也没有告诉旅店主人该如何处理这匹马。在如神话般的西域国度里，五花马是极具灵性的物种，仆人分明也是听说，叙述到这里时也不免眼睛放光，比划起手脚。店家本来要杀死它，可那匹马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是哀求，不是愤怒，更不是恐惧慌张的，那一眼像人的眼神一样复杂，就像在说：它的命不由别人左右。店家改变主意，将于阗马出售给一位好赌马的世家子，可于阗马并不善于竞赛，或者说，它不愿意，后来世家子将它拴在马厩，从此就遗忘了，仆人寻找到这里时还不肯相信，传闻中可日行千里的良驹瘦得竟只剩骨架。】
【我花了一个月，将它又养成了肥硕健壮的样子，仆人如是说。我抚摸着马颈，短细的绒毛有绸缎般的质感，细看才发现，马颈脖上的梅花纹是仆人不久前为它修剪出的。】“可你让我永远不能看到她从前的模样了。”
【我为于阗马打造了一副轻便的马鞍，它也顺从地低下头让我为他装配，我猜它从前一定很桀骜，头自臀的皮上留着长短不一的伤痕，策马通常不会使马受伤，那是与别的东西搏斗的痕迹，它在西域一定赢过很多次，却输在了富贵繁华的京城。马的鼻息清楚地响在耳畔，它说它老了。我拍拍他的额头，铜铃声轻快又响亮，我答于阗马】“没事的。”
【宝盖香车顶上四角各自悬着一串金铸的枫叶，金叶相击的声音便是最好的通行令，执金吾持戟半跪，于阗马昂首阔步，在冗长宽阔的甬道留下孤寂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