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X市警署。
郑允浩警官收拾好了案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而自己还没吃午饭。琢磨着这回家的一路上虽然未必没有吃饭的地方，可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工作压力的原因，他虽然有些饿可却也并不想吃什么。
看了看门上助手留下的嘱咐他记得的便签，郑允浩也只有苦笑不已：看来自己，注定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了。
走到了楼外面倒是感觉好了一些，夜风吹得人有些小舒爽。郑允浩开车上了高速，晚上高速路上没什么车，一路通畅，没用多少的功夫，他就回到了郊外自己住的地方。
把车停好，郑允浩收起钥匙，一抬头正看到一楼的邻居在浇花。心头一喜，他上前打招呼道：“俊秀啊，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小心着凉。”
“天气热了，怎么可能着凉，只是突然想起来早上忘了浇水，就赶忙出来补一补嘛。”金俊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郑允浩也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也有点乱，想必是睡到一半想起来，急匆匆跑出来的。要说这个金俊秀，也真是迷糊得可爱。
“对了，郑警官，你有没有吃晚饭。”要说这个人迷糊，可是他却也不简单，他眼睛提溜一转，就笑眯眯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早就吃过了。”郑允浩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一句话比事实还像事实地真切。
金俊秀想了想：“既然这样，你刚工作回来，大脑过度运转，补充一下能量比较好。吃点夜宵怎么样，我正好做多了。”
说完他就开了院子的小铁门，把郑允浩拉了进去。这样郑允浩也不好推辞他蹭了蹭脚上了土，进到了金俊秀的家中。
郑允浩就住在金俊秀家的楼上，所以他们的户型是一样的。只是金俊秀的家里明显布置得干净整洁，倒显得更加宽敞一些。
郑允浩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也就熟门熟路地穿过了客厅到了大门口，等着金俊秀从厨房拿夜宵出来。
金俊秀踏着拖拉板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最后拿了一个大饭盒出来：“喏，明天早上记得还我饭盒。”
郑允浩不由得苦笑：“吃这么多的夜宵，对身体怕是不太好吧？没人跟你说过么？”
金俊秀侧过头想了想，断然说道：“虽说如此，但是你不好浪费做饭人的心意不是？郑警官你的身材不错，不用担心长胖一点的。而且你已经生活得够健康了，这一点的影响不会很大的。”
说完他就把郑允浩连人带饭盒推出了门，在门缝里面笑眯眯地说道：“郑警官，晚安。”
看他笑得连两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都露出来了，郑允浩心底柔软，说道：“晚安，还有，不必叫我郑警官的，听着多生分啊”
金俊秀点了点头：“好的，允浩哥。记得都吃完哦，不许剩饭。”
郑允浩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这个打着夜宵名义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东西，绝对不是所谓的夜宵而是晚饭。既然他不承认自己没吃晚饭，金俊秀也死活不会承认这一大份东西就是晚饭。
大家明明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破对方那点小心思。


4
郑允浩面色一沉，眼前男人轻浮的作态，着实磨灭了他方才在车上聊天时候才对他产生的那么一点点的好感。评价重新回到了负状态，他实在无心和这个人多废话。
偏生这金在中看到他这样的脸色，反而笑得更欢：“郑警官，喜欢了就喜欢了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难道还是说，你是真的不喜欢他？”
金在中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一般的目光。
面上对这样的逼问，郑允浩一下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了。金在中玩味的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虽然郑允浩不想往那方面去想，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
认识金俊秀大概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那个时候他和现在一样，总是工作到很晚才回来。那天他一进楼道，黑灯瞎火的，就隐隐约约看到有人从一层的房间里面往外拖一个很重的东西。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有贼过来了，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那人的胳膊反剪到后面，这一问，却才知道这个人是刚搬来的邻居。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软软的很是动听。
他说，家里的灯忽然不亮了，似乎是保险丝烧断了。他想要检查一下，可是又够不着，所以拖了个箱子出来垫脚。至于用箱子的理由是，家里没有椅子……
至于外面为什么这么黑，就算他不说郑允浩也知道。楼道里面的灯泡坏了很久。
于是郑允浩将信将疑地松了手。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这时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说不出理由，这一眼倒是直接除去了心里所有的疑问。这个叫做金俊秀的人，给他莫名的可以信任的感觉。
帮金俊秀把保险丝换好，又帮他把楼道里的灯泡换了，帮他把箱子推回了屋子里面。郑允浩打量了一下周围，笑道：“真的是一把椅子也没有啊，改天我带你去买吧。”
“好啊。”金俊秀笑得腼腆，怪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他从厨房里面端出来了一碗刚做好的馄饨，算作郑允浩帮忙的谢礼。
老实说金俊秀的手艺不是很好，那馄饨也是煮得半生不熟的，可是金俊秀附赠的天然无公害的笑容，倒是比什么下饭小菜都有作用的样子。这一碗馄饨，温暖的不仅仅是深夜归人的胃。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慢慢熟了起来，只是金俊秀一直有些认生的样子，跟他说了无数遍，他昨晚才将“郑警官”改口成了“允浩哥”。
但是叫的时候还是很别扭的样子，笑容一如初见的时候一般腼腆。
想起自己印象中的金俊秀，那个有点迷糊但是相处起来让人觉得轻松无负担的金俊秀，那个寡言少语但是却敏锐地观察着周围用心关心人的金俊秀，那个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笑容纯真的还像一个孩子的金俊秀，想起如此这般的金俊秀，郑允浩又怎能说自己是不喜欢金俊秀的呢？
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样的心情，应该算是喜欢吧？


5
此时却听到了金在中冷哼一声。
郑允浩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的金俊秀。想起自己刚才的心思，郑允浩的脸顿时羞赧地红了起来。
总觉得在金俊秀面前各种阴暗的心思就如同暴晒到了阳光之下一般无所遁形，虽然只是单纯的喜欢，也会觉得亵渎了眼前单纯如此的这个人……
可是金俊秀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郑允浩的身上，他盯着金在中，目不转睛的。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每走一步，就如同下了怎样的决断一般沉重。
金在中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他拎着行李转身就走了。见状，金俊秀慌慌忙忙地加快了脚步跑了上去，跟在了金在中的后面。
“哥……”他的声音细如蚊语。
金在中停下了脚步，似乎颇为困扰地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嗯。”
听到他的回话，虽然只有一个单音节，金俊秀好事很高兴的样子。他把手里的东西都腾到了单手，另一只手拉住了金在中没有拿行李的那只手。
金在中似乎想了想，还是回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回头冲着郑允浩继续笑得意味不明：“郑警官，明天再见。”
这才看到了郑允浩一般，金俊秀愣了一下，笑道：“允浩哥，明天早上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他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可是郑允浩心里是绝无半分与金在中同桌吃饭的想法的。勉强地点了点头，他转身上了车，准备回警局。
座椅上有张纸条，似乎正是金在中递给他的那一张，郑允浩随手捡了起来准备丢到垃圾袋里面。
诶？郑允浩看着手中的纸条突然呆了一下。那上面有详细的地址，清清楚楚地写着，金在中住的地方，就是金俊秀那里。为什么自己刚才就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这才意识到金在中和金俊秀是怎样的关系，郑允浩愈发觉得，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地上窜了。
会有人那样问别的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弟弟么？会有人用那样冷淡的眼光看自己的弟弟么？这样的人到底差劲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啊？
不可否认的是，更让他心里不爽的是，金俊秀方才对自己完完全全的无视。即便是后来有那个足以照亮一切阴暗的笑容，可是郑允浩清楚，那也是因为金在中的原因，才绽放出来的吧？
目送郑允浩离去，金在中收了脸上的笑意，不带一丝表情。
“走吧。”他松开了金俊秀的手。
金俊秀点了点头，走到了前面，给他开门：“哥，你怎么过来了？”
“有点事……”
“要呆多久？”
“还不清楚。”
“这样啊……”金俊秀若有所思。
金在中把门关上，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欢迎么？”
“没有啦，我是想，你这次会不会呆得久一些？”金俊秀的脸上红扑扑的。
“可能吧。”金在中收了冰冷的语气，“我饿了……”
“我去做饭。”
“还是我去吧。”金在中拉住了他。
金俊秀眼睛亮了亮。
“你做的饭一点都不好吃的。”金在中嘟囔道。


6
说完这句话，他却闭上了眼睛，身子一软就倒下了。
金俊秀心里一惊，连忙接住了他。看他呼吸平稳只是沉睡了过去，金俊秀才放心下来。
不是还得自己去做饭？金俊秀苦笑，却不起身去厨房。他只是迷恋地看着金在中，手指在他的面庞上游走。
“哥……”寻常的称呼却带着苦涩的意味，郑允浩从未见过的阴郁的表情在金俊秀的脸上浮起。
手忽然被捉住，然而却宁愿他一直抓着自己，金俊秀对上金在中微睁的双眸，笑道：“弄醒你啦，不好意思啊……”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的。”金在中此刻也没有了清醒时候的锐利，懒懒的语调倒像是在跟人撒娇，“不要勉强自己。”
“这话还给你。”金俊秀轻声说道，“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去做饭。很快就好了。”
金在中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走进了卧室。金俊秀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金俊秀用心地做好了饭，去卧室叫金在中。看他躺在床上沉睡的可爱样子，心里一动，忍不住就扑了上去。
可是还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就看到金在中睁开的眼里清明冷酷没有半分的温度，金俊秀意识到金在中是完全清醒了。
“这算是投怀送抱么？”金在中讥诮地问道。
金俊秀愣了一下，露出一个和金在中相似的笑容：“是啊，那么你愿不愿意收下？”
“我更喜欢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金在中微笑，人畜无害。
“我也是呢，真巧。”金俊秀的眼里带上了挑衅。
金在中岔开了话题：“若是郑允浩郑警官看到了你这副摸样，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是么？那你怎么想呢？我觉得比起乖顺的我，你似乎更喜欢步步紧逼的我呢。”金俊秀才不管他的打岔。
“也是。”金在中叹息，“若真的是那样柔弱的人，怎么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你到底是我弟弟，我也希望你能早日独立自主。”
“可是，哥哥啊。如果我非要依靠着你，你会抛下我不管么？可是呢……”金俊秀躺了下来，收起了锋芒，“你想要我怎样的话，我就怎样好了。”
金在中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若是真的听我的话，就离郑允浩远一点！”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不会回答你的。”
“那我也不必照做。”
“你不才说了我想怎样你都照做么？”
“可是我也不必事事都听你的，让步也是有条件的。”
金在中不再说话，起身出去吃饭。而金俊秀虽然得到了最后的“胜利”，却也得不到半分的愉悦。
他不想和金在中吵架的。可是除了吵架，他没有别的途径能和金在中多说上几句话。
金俊秀真的很想知道，金在中为什么会讨厌自己。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么？可是同样也不明白的是，自己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哥哥，会有那样强烈的执着的感情。
自己失去的那一段记忆，到底记录了多么重要的一些事情？


7
有着传说中小鹿一般的双眼的下属走进了郑允浩的办公室：“老郑，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郑允浩无奈地合上卷宗，站起了身来：“老沈，我们都还年轻一定要这样相称么？”
沈昌珉专注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老郑你又胖了，这可不利于革命工作，建议你按时饮食不要再吃夜宵了。”
不愧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观察力就是敏锐啊，郑警官欣慰的同时也很敏锐地预感到，自已以后恐怕没有夜宵可以吃了。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金在中。
“人接回来了？”沈昌珉再次敏锐了。
“嗯，”郑允浩点了点头，然后长篇大论地批驳痛斥了金在中一顿，“唉，你不知道，那是个多差劲儿的人！”
沈昌珉冷静地回答：“不会啊，在中哥是个很不错的人啊，你是不是接错人了？”
郑允浩这才知道沈昌珉和金在中是熟人，同时也悲哀地意识到局里这次请金在中来协力，也恐怕和沈昌珉脱不了关系。
“是他主动联系我问起的，我也觉得他会帮助我们很多。”沈昌珉扶了扶眼镜，严肃了起来。虽然说他刚才的神情也没什么不严肃的地方。
郑允浩看到这样的他，身为上司还是有些着怕，用力地点了点头。
X市虽然不大，却是个挺诡异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就成了各种走私事件的中心地带，走私的物品五花八门，也锻炼得这里的警察无所不能。
可是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吧。就比如说这次的案件，牵扯到一个有上千年历史的古董，那还真的要有金在中这么个专家协助，才能妥善解决的吧？
金在中也是个传奇人物。他说是鉴宝圈内最厉害的专家，却也是近两年才声名鹊起的。他一出手必成大新闻，名声也是因此才广为传播的。
而且根据八卦小报的消息，金在中的祖上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直到金在中的爷爷一辈，都是非常厉害非常有名的，只是金在中父亲这一辈，却没出任何一个人才。
当真是传奇的一个家族。
想到这里郑允浩忽然有些好奇，那自己认识的那个金俊秀，作为金家的子孙，是否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厉害之处呢？
话说回来……郑允浩抬头问沈昌珉：“你是怎么认识金在中的？”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沈昌珉仿佛自己才是上司长辈一般呵斥道，“你不知道么？我出国留学顺带旅游的时候，在旅途上认识他的啊。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没现在这样有名啦，不过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说着，沈昌珉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郑允浩虽然很想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有不想让沈昌珉觉得自己很关注金在中这个烂人，于是只好把疑问憋在心里，默默吃饭。
沈昌珉的眼光果然很不错，这家餐厅的食物的味道非常好。想到沈昌珉说自己胖了，郑允浩心想，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吃那么多还不长膘的啊。
同时怨念，这饭菜再好吃，也不及金俊秀做的好啊。


9
难得手上没什么活，郑允浩在沈昌珉的监督之下按时下了班。
可是说起来早下班回了家也是呆着，有什么意思呢？郑允浩站在车前苦恼地想着晚上的消遣。
“要不要我借你几盘光碟？”沈昌珉路过问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郑允浩客气而果断的拒绝了他。
这个沈昌珉也是很神奇的人物，有谁见过哪个警察会在收缴了非法走私的黄碟之后还私藏一些拒不上报的？
知道沈昌珉做了这种事，郑允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他绝对不会和沈昌珉“同流合污”的！
沈昌珉也不坚持，插着兜，摇头晃脑地就走了。他两只耳朵里面都塞着耳机，正在听音乐的样子。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顿晚饭，回到住的地方停好了车。路过金俊秀家窗前的时候就忍不住向里面看了一眼。
郑允浩的裸眼视力5.3，加上长期的警队训练，眼睛非常好使。
他看到金俊秀和金在中都穿着居家的便装，悠闲地在客厅里面吃着饭。饭菜的味道从窗户飘了出来，异常地好闻。
金俊秀的目光始终盯在金在中的身上，而金在中却只是看着电视，默默地吃着饭。
切，真是薄情的哥哥呢。
郑允浩不满地收回了视线，绕到楼道的正门走了进去上了楼回了自己家里。
随手打开电视听着新闻，郑允浩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连忙坐了起来，认真地盯着电视屏幕。
新闻里面报道了今天金在中乘坐的那架飞机晚点的原因——恐怖威胁。有人扬言在飞机上安放了炸弹，要求飞机脱离原定路线飞往另一个地方。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飞机不得不在空中盘旋了很久。
而解决了这一威胁的人，居然是金在中。
他找出了恐（百）怖（度）分子所声称的那个炸弹，并且证明了它是毫无威胁力的。从空姐那里借来工具，金在中三两下就拆除了炸弹。
倒是没想到金在中还是一个拆弹专家。不过郑允浩更好奇的是，金在中究竟是怎么找出那颗炸弹的。新闻里面没有给出详细的过程，但是郑允浩凭经验也知道，找出一颗炸弹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情。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个不可能的任务，是赶巧了，还是金在中其人身上，另有玄机？郑允浩思考了起来。
“哥……好危险啊……”金俊秀看了新闻，瞪大眼睛说道。
“不是没事么。”金在中不以为意地回应道。
金俊秀看了看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差点剪错线了，不是么……”
“那也顶多炸死我一个。”金在中终于把视线转到了金俊秀的身上，“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金俊秀摔下碗起身就要走。
金在中拉住了他，忽然笑了：“我就是大头鬼怎样？”
他一用力，金俊秀重心不稳，就被带入了他的怀中。单手搂住金俊秀，另一只手抚摸着金俊秀的头发。
金俊秀愣了一下，然后身体瞬间就软了下来，乖顺地依偎着金在中。
而金在中，他的目光，却是似笑非笑地，一直对着站在窗外的郑允浩的。


10
金在中毫不怀疑自己就是个恶魔。否则也不会因为瞄到郑允浩从窗外路过就临时起意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怀中的人微微颤抖，身上还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淡淡气息。金在中却没有一点享受的感觉，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只是后悔了自己冲动下的行为。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也只能努力做出嘲笑别人的样子，更加毫不掩饰地盯着郑允浩看，明白地露出自己挑衅的意味。而郑允浩读懂他的目光之后，果然生气了的样子。
一直等到郑允浩愤愤地转身离去来，金在中才松开了金俊秀。金俊秀的目光有些迷蒙，找不到焦点的样子。金在中觉得，这样的他看上去真是很可爱。
可是觉得可爱又能怎样，他也只能这样默默想一想而已。
半点不留情面地推了金俊秀一把，金在中冷言说道：“不要浪费食物，吃完了再走。”
金俊秀却已经被他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哑着嗓子委屈地质问：“金在中，你到底要怎么样？”
金在中不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米饭扫干净，放下碗筷也站了起来：“吃完了饭就去把这些收拾了。”
简简单单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祈使句。
郑允浩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下了楼站在金俊秀家的窗前的，或许仅仅是因为看了新闻对金在中产生了好奇？
可是就算他想要认为自己是来看金在中的，他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金俊秀的身上。在看到金在中搂住金俊秀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受到了重击一般，心脏疼痛，呼吸不能。
然而在对上金在中目光的那一刻，理智又都恢复了过来。
他不知道金在中为什么老是在针对自己的样子。两个人今天才认识不是么？而且即便自己讨厌他，也自问没有做出过什么不合适的举动，金在中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一次两次地刺激自己呢？
就因为自己喜欢了金俊秀么？
看来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种人，他自己不珍惜的，也不想交给别人珍惜。莫名的自私。
“郑警官……”愉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郑允浩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为什么金在中就还真阴魂不散了？
回头，看到金在中靠在墙边，单脚支地，指间有火光明明灭灭，显然是拿了一根烟。这个人悠闲地抬头吐了个烟圈，然后看向自己，笑问：“郑警官，您能告诉我，您是以什么理由什么名义来监视我们家的呢？”
“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笑话，郑允浩心说自己难道还能承认自己偷窥么？
“哦？”金在中用这样的单音节反问了一声。
这样的意味深长，倒是比追问更让郑允浩觉得尴尬。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偶尔交触的目光却像是在做着攻防。过了一会儿，金在中抽完了一支烟，就把烟蒂丢到了地上，踩灭了火光，然后又捡起丢到了垃圾桶里。
紧接着，他就摆了摆手，走回了楼里。
郑允浩看他消失在视野中，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就汗湿了一片，郑允浩从没有试过，和谁在这样短暂的接触中，就消耗了那样多的精神力。
金在中果然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11
第二天早上，郑允浩依约下楼吃早饭。
金俊秀开了门，稍稍有些歉意的样子，悄声告诉郑允浩金在中还在睡觉。
看他那小心的样子，郑允浩即便心里不痛快，也只得跟他一样，说话行动都小心翼翼的。吵到了金在中，他发火倒还是小事，要是金俊秀不痛快了可就不好了。
当然就算光惹到金在中也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郑允浩心里明白，跟那个人起冲突，自己怕是很难占上风的。
金俊秀正在做早餐，他认真的虔诚的样子，却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般。郑允浩在一旁看着他，看着被晨光包裹着的他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样的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人，金在中倒也忍心冷漠相向。心里再次泛起酸楚的意味，郑允浩再一次明确了自己不寻常的心意。
所以反而该感谢提点他的金在中么？郑允浩真想苦笑。
当然，他不知道前一天金俊秀对金在中也有着类似的评价。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人，在他珍惜的人的眼中，却也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而金俊秀，也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才会在做饭的时候有今日如此认真的神情。
金在中时间也掐得准，就在金俊秀做好了早饭的时候，走出了卧室。他坐到了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金俊秀和郑允浩，他忽地笑了一下，瞬间又冷了脸，出言讽刺道：“没想到你还真的过来啦，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么？”
郑允浩错愕，他倒还真没想到金在中会说得这样直接。
“哥！你这是干嘛？”金俊秀急道，如果说私下对自己冷淡倒也罢了，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却又算什么呢？难道他金在中心里就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么？
“我有没有跟你说离郑允浩远一点。”金在中笑了一下，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缓步走近了，携带的低气压将金俊秀和郑允浩完全席卷了进来。
“一大清早的你吃错药了么？”虽然觉得当着金俊秀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好，郑允浩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金在中冷眼扫过他们，忽然一伸手，将桌子上的食物扫到了地上：“谁都不要吃好了。”
金俊秀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金在中的火气来得莫名，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亲眼看着金俊秀把早饭做出来，知道他有多么用心多么辛苦，郑允浩心里揪得慌，拉起了金俊秀就出了门。
就算金在中很厉害又能怎样，就算金在中是金俊秀的哥哥又能怎样，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金俊秀受欺负而毫无动作？
本以为金在中在金俊秀的面前至少还是好的，可是如今看来，他并不是那种人。自己看到的他们之间的亲热，想来不过是那个人假作的罢了。
既然他一点都不在乎金俊秀，那么自己说什么，也要为金俊秀出头才行。
金在中只是冷笑，直到门撞上，才微微抿嘴。


13
独自吃过了早饭，郑允浩开车到了金俊秀家窗外，按了按喇叭。
过了一会儿，金在中走了出来。出乎郑允浩意料的是，他原本以为的只是出来送金在中的金俊秀，也一起上了车。
“怎么回事？”郑允浩皱眉问道。
“我是他的助手。”金俊秀抢着回答了。
金在中把脸转到了窗外，默认了的样子。
郑允浩见状，心里又凉了一分。
他以为是金俊秀死缠着金在中要过去的，可是他却不知道，是金在中主动提出要带金俊秀过来的。而金俊秀乍一听到的时候，也是出乎意料的感觉。
金俊秀回到屋里的时候，金在中背对着他站立，正看向窗外浮云，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金在中，然后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风吹进屋子里面，撩起了金在中淡金色的头发，他的发根处露出了一些头发原本的乌黑的色泽，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透明，吹弹可破。
金俊秀傻傻地看着他，心里产生了想要上前拥抱住他的感觉。可是他却不敢上前，生怕在看到金在中冷淡的无视他的样子。
金在中微微转过头来，看到他这纠结的样子，嗤笑了一声。然后，他收了笑容，淡淡地问道：“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跟着郑允浩一起到外面去吃么？”
金俊秀倔强地瞪着他，然后却又松懈了下来，毫无气势地说道：“我想要留在你的身边……你难得回来的。既然你不想看到允浩哥，那，就算了吧。”
“噗。”金在中又笑了，因为他吞吞吐吐的言语，“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的，也不可能被我左右一辈子的。”
“那都是我情愿的，就算像个小孩子。还有，假如说，只是假如说嘛，如果我要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你还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么？”金俊秀问道。
金在中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说道：“不会。我会请保姆来照看你的。”
金俊秀泄了气，也懒得再和他多说了。不管怎样，金在中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软话的，不是么？
可是金在中却出乎他意料地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了他，柔声说道：“一会儿，跟我一起过到警局那边吧？”
金俊秀错觉这个人怎么一瞬间就柔和了那么多，口里下意识地接道：“诶？”
“不愿意就算了。”金在中却又恢复了“正常”，放开了他。
赶忙上前抓住了金在中的手，金俊秀欢喜地说道：“当然好啦。”
金在中却抽开了手，脸上说不清是怎样的表情；“嗯，那你记住，你是我的助手，好好看着就行了，不要随便乱说话。”
金俊秀点了点头，看着空空的双手，怅然叹息。
一路上都很安静。金在中闭目养神，金俊秀在一边默默看着他，而郑允浩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只能闷闷地开着车。
他无数次用余光从后视镜里面瞄着金俊秀痴迷的表情，想起他那句“对，我就是迷恋金在中”，不由得内心钝痛。


15
“真的，只要七天就够了么？”跟在金在中的身后，金俊秀怯怯地问道。
“怎么？”金在中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着金俊秀，似笑非笑，“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不是……”金俊秀咽了一口唾沫，垂下了眼帘，“只有七天的话，就是说……就是说，你七天后要离开了么？”
本来期待金在中至少能呆十天半个月的，可是只有七天的话……早知道昨天就不和他吵架了，默默地陪着他就好了。
忽然也不在意路人的目光，也不在意金在中会有怎样的反应了，金俊秀只是任性地抱住了金在中，死死地不放。
“你为什么，老想摆脱我的样子。我们不是兄弟么，不应该相亲相爱守护彼此么？你为什么要逃开我？”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金在中就始终在逃避。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前醒来的时候，他茫然地面对这个世界，脑子里面没有一丝的线索能帮助他定位自己。“我是谁”这样的哲学难题，在此刻不过是一个失忆的病人的自我认知问题罢了。
就这样混沌地住着院，然后被人接回了家里，他第一眼看到他所谓的哥哥，那个名叫金在中的人的时候，心里就升腾起了莫名的信赖感。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在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世界继续存在的理由吧。金俊秀是这样想的。
然而始终无法窥探到金在中的想法。他总是忙忙碌碌的，在全世界找着宝贝挣着钱，就好像钱才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一般。而作为他的弟弟的金俊秀，却只有在他回家休息的时候，才能陪他那么一小会儿。
而在这样的时刻，金在中也多是一言不发的。他甚至很少对金俊秀露出冷漠不耐以外的表情，除了在半梦半醒的一些时候。
而且金俊秀总感觉到，金在中看自己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并非真的就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似乎在穿透着自己看着什么。
是过去的自己么？金俊秀很想知道。
不是没有试图找回过去的记忆过，但是身边没有任何能勾起他过去回忆的东西，而周围的人，也因为听了金在中的吩咐，对他的询问从不回答。
金俊秀绝望地感觉到了自己被世界孤立了，但是他最怕的事情其实只是金在中的远离。总觉得自己能靠近他，应该靠近他，但是每一个靠近的举动，只会把金在中逼得更远。
于是在一年之前，金在中安排他一个人来到了X市居住。于是整整一年的时间，他没再有一次机会亲眼看到金在中。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冷漠呢？金俊秀死死地抓住金在中不放，反而因为这样强求来的无距离而感到心灵上无限的拉远。
金在中会生自己气的，金俊秀百分百地确定。可是如果他七天之后就要离开的话，那他就算要被金在中讨厌了，也绝对不要浪费这七天里任意一点的时光。
但是金在中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无奈：“俊秀，你……”
金俊秀傻愣愣地松开了金在中。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声音里面带着淡淡的柔情：“好久没听你叫我的名字了……”


16
金在中因为他这一句话错愕了一下，倒是没再推开他。两个人就在大街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对望。最后，还是金在中先推开了金俊秀，好在却是比之前轻柔太多的动作。
看着离自己又远了起来的金在中，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的神情，金俊秀忽然羞愤了起来。
嘴唇几乎要咬破了，金俊秀心想，金在中在可怜他？是自己做得太低贱，以至于心硬如金在中都觉得自己太可怜了么？
金俊秀需要的，不是一颗同情心。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心底各种心思百转千回，金俊秀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眼神哀痛，不能自已。
再不能好好地面对金在中了，金俊秀一咬牙，转身跑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金在中愣了愣，看来原本打算的事情看来是没得做了。
打的回了家，金在中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连上网开QQ了，他看到了熟悉的恐龙头像在闪动。
心里觉得有些烦躁，却也不能不点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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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求落户：小水娃，你在不？？？
水星水娃没睡醒：嗯……你查清楚了么？
美人求落户：你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水星水娃没睡醒：这样啊……
美人求落户：怎么这么没精神？- -
美人求落户：你那边怎么样了？0 0
水星水娃没睡醒：还好吧，睡眠不足而已，你知道的。
水星水娃没睡醒：嗯，我看了一眼资料。大概明白了原委。
美人求落户：你需要多少时间搞定
水星水娃没睡醒：也就是一下午的事吧
美人求落户：哈哈，真有你的，那我在这边等你>_<
水星水娃没睡醒：不过…
美人求落户：什么？
水星水娃没睡醒：我想在这边多呆些日子……
美人求落户：你疯了么？
美人求落户：不要意气用事啊，你早说要多呆啊！
美人求落户：快点回来你听到没有！
水星水娃没睡醒：你淡定= =+++
美人求落户：你不要意气用事，快点回来吧T T
水星水娃没睡醒：好^ ^
美人求落户：对了，你还在生爱哭鬼的气么？
水星水娃没睡醒：我哪儿有生气-    -|||
美人求落户：那你凶他干啥，他可纠结了，烦死我了。。。
水星水娃没睡醒：你替我和他道个歉，拜托了。
美人求落户：又是我啊，你也够别扭的
水星水娃没睡醒：拜托了……
美人求落户：好吧，你好好休息
水星水娃没睡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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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在中疲惫地闭目养神。
然而闭上眼睛也根本无法达到养神的目的，乱糟糟的一堆事情在他的脑子里面乱窜，理不出头绪来。想到金俊秀离开时候难过的样子，他就觉得分外地头疼。
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开，自己还没做什么没说什么不是么？平时像是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开，为什么一下子，反而那样主动地跑开了？
真像孩子一样任性啊。
金在中还是决定不呆在家里了，金俊秀在这个地方留下的气息，实在过于浓重。


22
早晨的时候，金在中到了警局，身边带着一个关系似乎很亲密少年。
沈昌珉看到那少年，愣了一下。郑允浩注意到了，就问他是不是认识。可是沈昌珉却摇了摇头。
心里断定沈昌珉说了假话，郑允浩不好逼问他，也就作罢了。只是心里因为沈昌珉对自己的有所隐瞒感到微微的难过。
那个少年名叫沈韶，自称是金在中的朋友，来到这座城市来探望他的。他笑盈盈地贴着金在中站着，让人觉得说不出地碍眼。
说不上是为了什么，郑允浩打心底很不喜欢这个人。或许是他和金在中的关系也很好的原因么？可是他又隐隐觉得，金在中也未必很喜欢这个少年。
就算他此刻神情自然连平素对金俊秀的那种冷淡都没有展露半分，郑允浩还是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地认为，还是有金俊秀陪在身边的竞争者，看起来更宁静祥和。
“找到俊秀了么？”金在中问的淡然，一点都不像担心的样子。
“还在进行中。”郑允浩闷闷地回答。虽然刚才认定了金在中不喜欢那沈韶，但是郑允浩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他在意金俊秀。比起金俊秀的安危，郑允浩觉得对方有此一问，更多地是在挑衅警方。
“那我能关心一下进展如何么？”金在中又追问。
郑允浩冷笑：“昨夜是谁全权拜托给警方的？恕无可奉告！”
金在中挑了挑眉，沈昌珉连忙把他拉到了一边，说了说情况。说完之后他又看了看沈韶，欲言又止。
“对，就是他。”金在中有些不耐地回答。
沈昌珉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是他干的？看样子你知道金俊秀在哪里了？”
金在中闷闷地回答：“还不知道……”
“在中哥，记得中午要请我吃饭，下午要陪我看电影，晚上要陪我……”沈韶很火上浇油地开了口。
郑允浩正好气闷：“你又不是女人，这么罗嗦作甚？”
沈韶顿时被噎住了。
金在中和金俊秀对视苦笑，此时拿气头上的郑允浩来控制沈韶还真是合适。
“大哥哥，来陪我玩儿吧。”一只小手拉住了沈韶的衣袖，正是郑允浩带回来的小女孩郑琼，“来嘛。”
沈韶看到她，脸色一变。金在中远远地看到她，脸色也是一变。
走上前去抱起小女孩，金在中一边笑一边问道：“哥哥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好啊，”郑琼笑嘻嘻地趴在他耳边，然后眼睛一眯，阴冷地说道，“金在中，几年不见你胆儿肥了敢生异心了？你不怕我，也该替金俊秀怕我吧。”
“你把他藏到哪儿了？”金在中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偏不告诉你……”郑琼说完，就又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她对金在中哥哥的陪伴，真是满意极了。
金在中抱着郑琼在走廊里走啊走走过了拐角的地方，隐没了身形。
郑允浩和沈昌珉忽然都觉得不对，追过去看时，两个人却都已经消失了。
“哪里去了？”郑允浩左顾右盼。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要我带你们去么？”沈韶幽幽开口道。


24
厂房里面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被毁灭掉了，就连层与层之间的地面也尽数塌掉了。这座厂房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子屹立着，怎么看都分外地诡异。
在这样几十米厚的石砾中，还有什么人能存活么？如果金在中和金俊秀真的在里面，此时也早已死无全尸灰飞烟灭了吧？
郑允浩一瞬间有了一种完全绝望的感觉。
可是沈昌珉却不顾里面还热浪袭人，一步步艰难地爬到了最上面。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
郑允浩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后站着，看着他找得满脸是灰，却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老沈。”到底看不下去了，郑允浩抓住了沈昌珉的手阻止他。
沈昌珉不解地看着他，挣脱了他的手，问道：“郑允浩，你放弃了么？你就这样放弃了么？你不是喜欢金俊秀的么？你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那你呢？你喜欢金在中么？”郑允浩其实已经有了种心力憔悴的感觉。他不能想象金俊秀消失在这种地方，也丝毫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现实。
然而先是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惨遭杀害，再从局长手里接过父亲的遗像，郑允浩相信自己从某方面来讲是坚强而残忍的。即便因为金俊秀的离开而心痛如绞，他也知道自己也只能“好好”地活着，即便行尸走肉。
沈昌珉惨笑：“我喜欢金在中么？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样的感情。在他的心里，金在中就如同他自己的参照一般。金在中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
泪水无征兆地落下，掉在灼热的石头上，瞬间化作水汽消散。
“你冷静点。”他抓住沈昌珉的肩膀，用力，再用力，然而却找不到可以安慰沈昌珉的言语。
两个人相对无言，正是对峙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齐刷刷地转过头去，他们紧张地看着发出声响的地方，屏住了呼吸，甚至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他们或许一辈子不会忘记。因为他们看到空中一瞬间飞扬起无数黑色的羽毛。那羽毛是那样的干净漂亮，瞬间就吸引住了两人的注意力。
再后来，是一声巨响，黑羽飞扬得更加纷乱，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从石砾中升了起来。如果看得仔细，可以发现，那所谓的黑色阴影，其实是一对巨翼，它们紧紧地合住，护住了被他们包裹的内部……
完全出来之后，翅膀瞬间张开。
一个，不，是两个人影露了出来。
翅膀就长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然后一抖，消失不见，连同曾经飞扬的黑羽。
一切如同一场盛大的幻觉。
郑允浩和沈昌珉迟疑地走上前去，然后看到了紧紧抱着沉睡的金俊秀走了过来的金在中。他们的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坏掉一块儿，完全无事的样子。
然而这样说或许也不对，当过郑允浩急急忙忙跑上前去的时候，他接近了他们才注意到，金在中衣服的后面，破了两个大洞。
刚才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似乎是真实发生了，而非幻觉的。


25
金俊秀几乎没受什么伤，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下午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他茫然地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心里也一片空白茫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记忆艰难地重构，他终于想起了昨天和金在中的小小冲突，脸色立时一变。
病房的门打开，郑允浩走了进来。他看到金俊秀醒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笑了。
金俊秀也冲他笑笑，目光落到了他的身后。门外金在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还是这么冷淡啊，连自己受了伤都不管不问的。金俊秀内心失望已极。
注意力回到郑允浩的身上，他内心忽然感觉到一阵的暖意。这个人喋喋不休的好烦，可是他眼里至少还有自己。
金俊秀也不是不韵世事的天真的少年了，金在中说了不让他再接近郑允浩之后他就隐约明白了郑允浩的心思。也是自私，一来不愿意放弃这片温暖，二来又想要知道金在中是否是介意自己和郑允浩的关系，才一直装傻的。
可是如今看来，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金俊秀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自己完全没事，就坐了起来，准备换衣服出院。郑允浩本来还有些担心，可是既然之前医生都说过没事了，也只能由着金俊秀。
金俊秀没有问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郑允浩却有点憋不住的感觉。他不能理解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却害怕金俊秀也同样不知情，自己一说反而坏事。
他问过金在中要怎么跟金俊秀提起，可是金在中只是冷眼看了他一下，什么都没说。他甚至把金俊秀带出来后就直接丢到地上不管了，冷淡得令人寒心。
郑允浩都有心把他丢在现场不管他了，可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加以敬业精神的辅助，他还是忍气吞声地带金在中回来审问。
“有时间么？”金俊秀问道。
郑允浩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笑问：“没有，怎么了？”
他的笑容很煦暖。
金俊秀怔了一下，问道：“那陪我出去玩儿好不好？我都不敢一个人出去了呢！”
本来想着下午要审问金在中的，可是回头看到了沈昌珉鼓励的眼神，郑允浩安心一笑，对金俊秀说：“虽然挺忙的，还是陪你一下午吧。说吧，你想去哪里？”
眼睛亮了亮，金俊秀说：“我们去云山寺吧。”
郑允浩点了点头。
看郑允浩带着金俊秀离开了医院，沈昌珉内心复杂。他转身找到躲在角落里面的金在中，叹息道：“人走了，你不用躲了，也不用装了。”
金在中勉强地笑了笑，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昌珉下了一跳，扶住金在中，颤抖地问道：“在中哥，你……不要紧吧？我帮你去找医生。”
“不要！”金在中急急地阻止了他，“不用了，真的。”
他深呼吸了几口，脸色慢慢由惨白恢复到了正常，跟着，他伸手一挥，所有的血迹都不见了。
眼前的这个金在中依旧一副冷漠强势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刚才一般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