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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
是界限 是屏障
也是通道 是纽带
雄关挡不住融合的脚步
穿行在三关之间的
不仅有战马嘶鸣 铁血捍卫
也有驼铃声声 贸易繁荣
战火纷争只是一些突兀的音符,更多的是和平的乐章。时而娇婉时而雄壮,时而悲伤时而喜悦,时而悠闲时而急促,人间烟火与烽火狼烟,共同构成了忻州三关的过往。
当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出现时,敌意变成了美意,打开关门,内外通关,互通有无,化干戈为玉帛便成为三关最鲜明的主题。尽管这种开关有时是主动的,有时是被迫的,有时是顺势而为的,有时也是基于一种战争的平衡考虑的。但无论如何,历史的必然无可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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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关古驼道石雕 杨峻峰摄
开关的确带来了新的风景:你会看到西汉后期匈奴单于及其使臣正走在朝汉之路上,出云中,越雁门,经河东,渡黄河,到长安;你会看到写下《胡笳十八拍》的才女蔡文姬被匈奴铁骑抢走12载后正从雁门关归汉;你会看到宋辽时众多的边境贸易点让雁门关下的客栈昼夜不息,明朝时偏头关下红门口互市人嘶马喧、人来车往、帐篷遍布、胡汉杂处的热闹景象,那些香料、茶、盐、瓷器、布匹、漆器,正和金、银、铜、锡、羊、马、驼、毛皮、马尾打得火热……
在古老的三关,有两个身影曾映照在关道的石板路上,充当了通关的使者: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商人。女人是对男人金戈铁马的一种柔性变奏,商人贸易则是对征战杀伐的有力消解。他们在我的心底溅起无限遐思。
我的目光定格在两个女子身上:一个是王昭君,一个是三娘子。一个被李白叹为“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一个被于慎行赞为“半醉屠苏双颊冷,桃花一片沄春寒”。一个从三关款款走向大漠,一个从大漠热切走进三关。一个缔结一段异域家国姻缘,留下美貌惊“落雁”的传说;一个赐封三代顺义王夫人,流传“金鞭娇踏桃花马”的美谈。一个提升了呼韩邪单于附汉的成色,出现了边城晏闭、牛羊布野的兴盛局面;一个促成了著名的“俺答封贡”,包括三关在内的多处边境被辟为蒙汉互市口岸,关城烽火熄灭,军士扛起了锄头。两个女子,殊途同归,有意无意为中国历史开辟了重要的和平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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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关 付建民摄
来到雁门关,从南门口看去,跟北门剑拔弩张的军事风格迥然不同,和亲亭、雁靖坊到昭君出塞浮雕,直至阜戈寨,甚至雁门关外的王昭君墓“青冢村”,处处透着和平的气息。导游指着检票口附近的石雕说,正是这些赶着骆驼、骡马的商人,赋予了雁门关另一种风采。
雁门关驿站外关道上一尺多深的车辙印见证了往来商队留下的痕迹;地利门关帝庙前的雁门关分道碑见证了边贸繁荣:“凡南来车辆于东路行走,北来车辆于西路径由,不得故违”,这可能是中国最古老的交通规则,“通南江”“达北漠”两道牌坊见证了那时商队贸易的版图之大之广。这些珍贵的遗存,成就了雁门关“千古商道”的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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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门关古道 杨继兴摄
此刻站在这里,我不禁放飞想象,那种辽远壮阔、那种求变图新、那种和谐包容,为这些军事重镇、层叠的险关,涂上了怎样一种柔和的色调?
清代晋商崛起,雁门关是商贾赴蒙俄贸易的必经之路,忻州成为这条著名的“玉石之路”“茶叶之路”的锁钥和咽喉。
这条路线大致是这样的:他们自晋中出发,经忻州、崞县至代州,过雁门关,经应州至大同,自此分为东西两路:向西经朔平府,出杀虎口,达归化城;向东过阳高、天镇,入直隶境至张家口,往多伦诺尔、库伦,达恰克图。晋商从内地运往蒙俄的商品以茶叶、烟草、布匹、杂货为大宗,从蒙俄输入内地的商品则以牲畜、皮毛、木材、土碱等为主。雁门关商道俨然成为商人拥抱外面世界的重要支撑。
乔家大院的主人乔致庸等一批晋商才俊,从雁门关的青石板路上走出去,最终抵达中俄边贸口岸的恰克图城。在他们一次次的穿行中,成就了山西一代晋商典范。从这条路上,走出了大盐商杨继美、冯天棣、冯忠、冯植等代州大商人,走出了归化城的“代州社”、包头的“代州帮”、外蒙古库伦的“日升号”,也把三关人情系家国、勤勉自强、诚实守信、心怀仁义的品格广播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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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高速公路穿过雁门关 宫爱文摄
商道成为商人们的财富之道,而反哺商道也成为商贾普遍的自觉行为,那一通通矗立着的捐资功德碑,就是他们重修雁门关商道的明证。有研究者统计,清末重修雁门商道除三关本地商人之外,外地商行商号也踊跃参与集资。捐资数量最多的是活跃在张家口的晋商,其次为丰镇。此外,太谷、多伦诺尔、归化城、西包头等地的晋商捐款也相当可观。共计 3000余家商行商号捐钱集资,维护着商道的通达与繁荣。
偏头关的商道,则在时间上更为久远一些,虽然如今遗址损毁,早已无迹可寻。红门口,是明代首批开放的互马市之一,相当于现在的深圳、上海等通商口岸。还有水路的关河口,二边长城上的滑石涧口、灭胡口,以及河曲县黄河边上的西口古渡,都曾经是关里关外商贾大户云集之地,熙熙攘攘,盛况空前,创造了一时的繁荣和辉煌。后来也成为走西口的重要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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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城脚下的庙会 杨峻峰摄
关的本意,就是门闩。当关城、堡寨、边墙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失去当年初衷,成为历史的遗迹,通关就意味着把门闩拔掉,意味着顺应时代的潮流,意味着从封闭走向开放。
忻州三关也是如此,作为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分界线,在打开山门、打开城门、打开心门的进程中,把握住了历史的机遇,一次次赢得了属于自身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