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1
【崔氏同我在天津卫任上，时常埋怨说，纫儿已到了学艺的年岁，却成日在漕运码头，与混小子们凫水顽闹，再过两年就该耽误了。我想，而今业算官宦人家，总不能教女儿一点儿规矩没有，遂借回京述职，领着纫姐儿往女塾来】
【枣儿曾是这间女学的提调，我却是头一遭登临，牵着女儿的手，阔步由正门进入】
楼1
【园艺科的女学生们，近日在学张谦德《瓶花谱》，品瓶、品花并非难事，唯折枝、插贮是实践的学问，米庵先生于此道精髓，是连我也未参悟透彻的。是以这日晌午，学生们去听索司长的德言课，便独自在大院的花圃修剪茉莉的枝条】
【这一片洁白的茉莉，是李提调入宫前，特意嘱咐我要好生照看的，因而一日三弄，从未疏忽过，她们亦长得非常漂亮。我正专注于剔去不完美的丛枝，门外昂首进来一官袍老爷，惊得搁下剪子，娇声呵道】快些止步，这位老爷好鲁莽，女塾地界，男人是不准进的。

李3
【李家的女儿，从前三代，哪有讲究学问的，李枣儿可谓是一朵奇葩，不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竟还真将女学办的如此风光有面儿。李存年说，老李家这是祖坟选对了山头，要出一位不得了的女人，没成想，她一朝攀上了爱新觉罗，真做了宫里的贞妃娘娘。我至今也想不通，只替她盲目地高兴罢了】
哪里请过这个，我在天津做官，内人不愿女儿跟着任上胡闹，才想送来女塾。对了，你们李提调如今宫中为妃，女塾现下掌事，是哪位贤女？
楼3
【这间女学，相比京师为贵胄开风气的书院，要接地气一些，凡是京津女子，皆能入学，这亦是她留得住我的原因之一。弯下腰，摸了摸小女的碎发，又抬起秀靥，同她父亲说道】女儿家，还是要尽早学些技艺傍身，好在你们醒悟得及时，不算太耽误了她。
【又聆他提及李提调，眉山一抬】你识得李妃娘娘？

李4
李妃娘娘，【我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她是我的小妹，忘了同你介绍，鄙人天津府李望农。
【女人颦蹙间的生动，是与大宅院内的妇人截然不同的，我垂眼看着她，虽是以一种男人与生俱来的，傲慢与俯视的姿态，但不容否认的是，我看她，与看妻子时的心情是两样的】
【我也拍拍纫姐儿的脑袋】这丫头，随我在任上野惯了，还请女先生多担待。
楼4
【李妃的族人。我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笑了笑，再从容地挽过小女孩儿的腕子——是将一朵未被玷污的茉莉，及时挽救出来，再洁净的一株花骨朵，在世俗男人的权力下成长，也终将被压抑成畸形的盆景】
李大人，既要将令爱交予蕙女塾，便放宽心，回您的任上造福百姓去罢，女儿事，自由女人们做主才是。李妃族侄，学起规矩来，必然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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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一举手一抚鬓，皆蕴有另一层意思，似是天然带着对男人的鄙弃，纫儿立在她身畔，冲我扮了个鬼脸儿，可掬又可气，她定是想能脱离父亲的掌控了】
那便有劳先生，我倒不指望姐儿能像她姑母，将来做什么皇妃，她愿学点儿啥都行，自要能管的住，我便知足了。【摇了摇头】我这常年要在外省，也真是没工夫。
还不知，先生尊讳？
楼5
【我忽然转念想：这何尝不是一位尽职尽责的父亲？他虽甩手将女儿，托付给了蕙女塾，可从另一种角度考虑，女孩儿再毋须被封建的，克制的礼法的钟，时刻提醒着】
【于是重新审视这个男人。膺内起始的一些偏见，也变得柔和起来，宛宛地一笑，又向他行过一个女人与君子的礼——再抬首，不卑不亢地对他说道】
先生不敢当，女塾内，我等皆是以教习相称。李大人，您可随令爱唤一声，楼教习……至于我的名字，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