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正月，风雪罕见地藏了行止半月余，竟叫遮天蔽日的无边烟霭夺了场面，隔三岔五便来一出烟锁神京障目大戏，搅得前头辞岁迎新的喜庆劲儿蒙了一尘世的灰，死气沉沉地叫人提不起精神。】
【通晓各部恢复晨朝的碟文落下不过一日，一封传自刑部的手书急匆匆地递至我跟前，将一场与我不甚相干的谋杀从腐朽血腥的阴翳中拉入我的视线】
【雾气凝织成一张名为“不见天日”的细密大网，将京师牢牢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霾里。街上行人不过伶仃二三，却将迈出的每一步走得慎之又慎，提防着眼前冷不丁冒出个人影来，即便不碰上那也吓得够呛。居此况下，御马赶到刑部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甫落马入门，听着不远处的人声方才辨出堂门位置，急哄哄地摸了进去，便见堂内众人各自埋头眼前案牍，唯独他抬着杆家伙事儿专注得仿若入定一般，非臻化境所不能及】
长约五尺五，径近一寸，荷弹一两八钱重，这是板钩铳，在京中可不多见啊。

【愁云化刃，惨雾行剒，生生将人的精气神悄然刮去了一半。窗棂外的雾气好似有那么一丝邪性，谈话间几欲循着微启的间隙溜入屋中，可一遇上这满堂子的生人气儿，又颇为识相地即刻消弭，不复踪迹。】
这普天之下的火器，除了未记入名谱的新发明我未曾见过外，哪样是我认不得的。来，给我瞧瞧把。
【迈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这杆分量不轻的铳器，一手将之端举在胸前，认真掂较了分量，尔后另一手在枪身上逐一作检，枪身、枪机、准星等一应俱全，甚至比我从前见过的制作更为精细。若非它此刻正作为涉案的凶器流落刑部中，我还当真想寻个由头把它诓了去，拿回府上好生钻研。】枪是好枪，可惜未及尽善尽美。
【指着枪身正中泛着黑的几道裂纹，接着道】这一来是火药池没改好，二来嘛，就是这枪身的问题了。板钩铳口径大，造成的杀伤力强，能负荷这样大火力的火铳必不可能轻。故而使用时常会借脚架之力支撑，给枪手减负。而这一把，很明显你我举起时也不需太过费力，这是因为制作者削弱了枪身厚度，更换了更为轻便的材质，至于是什么，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看不太出来，若是能借我回去研究两日，我甚至还能叫人复刻一把一模一样的给你。只这两处问题，便导致了火药发射后产生了的轻微炸膛，故而有了这些裂纹。
【眉飞色舞地好一番论述高见，好似那被云障牵走多日三魂七魄终于得以挣脱桎梏，欣然重归灵台，焕起一股久违的精神劲。将火铳仔细放回案面后，赓言道。】
除此之外，其他的改造可谓是巧夺天工，越过前人智慧许多。这人的确是个手艺人，放眼京中可不多见，尤其是这份手艺，不像出自民间的，倒像是……军中的。

这样轻微的炸膛，是不足以导致人死亡的，最严重的情况，不过是震裂了虎口，好生将养几日就是了。至于你书信上跟我说的情况嘛……
【扫了眼案面上的情况，捞起一卷册子问他】这是验尸报告？我能看看么？
【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翻阅，看完之后就明白了，很肯定地说】这般大小的致命伤口大小以及周身火药溅射所造成的伤痕，取他性命的，只能是这杆铳发出的那一枪。虽然现场的情况是他握着这杆枪，但实际上开枪杀他的另有其人。
【死因尘埃落定，便要继续分析这杆枪了】我之所以说改造此枪的人来自军中，是因为板钩铳一般只产自澳门与广东沿海，其直径大，威力强悍，是以颇受当地的水师与海盗的青睐。京中也有那么十几把，尽在火器营中，民间通常不会流传此铳。既能在天子脚下对这火器如此熟稔的，若非海盗，便只能是军中的匠人了。
【一顿又道】可这里是天子脚下，海盗可不选择流窜至此，如此看，就只能是源自军中的可能性更大了。

【他问我知不知道可能是谁，我心里是有几个人选的，将名字誊写在纸上，只是写到第三个的时候，又把前面的两个人给划掉了。】只可能是他了。
【描写一下景物】火器营几位匠师当中，独独他出身广东，最为熟悉板钩铳样式构造，其他几人虽然也有所涉猎，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我只能想到这位张正师傅了。而且他以年事已高为由，于年前乞骸骨归乡，不过听闻他久未动身，确系有闲暇制造一件这样的火器。
【再描写一下】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么一件改良火铳出来，背后或是有见不得光的牵连，看来是桩不小的案子啊。倘若需要帮忙，尽管再来寻我就是。

1
【年前好不容易将堆积在案牍上的卷宗逐一批复推进，本是想着开年之后可以搏多一阵子的清闲。可谁曾想再启朝会的通牒不过才刚下，一桩命案急匆匆地从京郊呈报上来，递到了我的跟前。】
【案发的地点是京郊的一处山上，由于京中近半个月来雾气深重，意欲视物十分困难。在这个情况下，这具尸体能叫山上的猎户发现也实属偶然，乃是猎犬循着味道搜寻了过去，方才揭开了这场谋杀案的序幕。】
【因着仵作验尸的结果，以及现场发现的一把火铳，综合来看，这人就是死于火铳的射击之下，死状惨烈，一个好端端的人的胸前被轰出了一个斗大的窟窿，贯穿了前后的伤口，纵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很难相救。死者死了约莫四五日，因近来的天气寒冷，雾气重则水汽也积攒了不少，仵作在死亡时间的推断上也做不得太准。况且这最难办的地方，就是死者身上寻不到半点可证其身份明细的线索，这一连串的难题摆在眼前，目前来看，就只能先从最明显的地方入手了——那把遗留的火铳】
【可惜我对火器研究得不深，那时在宫中读书也只涉猎了皮毛，未曾真正深入钻研过。然而在这方面，却叫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可是从小就对这些军械的玩意儿十分感兴趣，有时奇思妙想颇多，甚至还会动手自己画上几幅图。虽然我时常觉得这些设计图都很难被做成实物，可他总是不肯放弃，相信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急忙派人递了书信过去，邀请序师前来刑部相助，看看能否在这火铳之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好襄助我脱离眼下的困境】
【535】

2
只看一眼你就瞧得出来是什么了？这眼神劲就这么好使？
【正兀自打量着眼前的这杆枪，序师便来了。只不过按照他平日的那股风风火火的劲儿，他今天打府上过来这里可是有些晚了。然而连天大雾，尤其今日的雾气更为深重，他大抵是策马来的，行在路上自然是要更为谨慎，来得晚些也是正常】
你来得正好，赶紧过来帮我看看这火铳，看看能不能发觉什么端倪来。

3
【我知晓他开府之后入了火器营，在这营里混得是风生水起，犹如鱼儿入了沧海，迷途的游子寻到了归乡的路途。他在那里的见闻只怕是比起在宫中谙达教习的时候学到的更多，也上手得更快。】
【我的目光循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问到。】若是有这样的炸膛可是会令开枪的人受很重的伤么？
【若是有负重伤，那必然是要去医馆就诊的，届时要查起来，这范围也小许多，毕竟京中医馆里头，一年到头也收留不了几个因火器受重伤的人啊。】而且，为什么你说来自军中的可能性更大？你心里是有人选了吗？

4
【事出必有因，他能说出这句话，想必是已经在心里有了人选，才敢把话这样告诉我。看他写出了三个名字，随后又划掉了前面两个，这是他一贯有的习惯，若是确定了选择，他就只留下肯定的那个答案，算作定论。】
若是这人还在京中，搜捕起来自然不会太难，可若是这人已经离开了，茫茫人海中寻他可就难了。
【所幸的是，这人的身份信息总算是知道了。有了方向，总比大海捞针，没有头绪要来得好些】你说得对，这火器不会无缘无故改造却又不叫军中知晓，要不是想拿来贩卖，那就是替什么人做事了。
【一顿，说道。】行了，今天也耽误你好一段时间了，是该报答你的，走吧，正好可以去吃顿饭，我请客。
【后话不提】

这样轻微的炸膛，是不足以导致人死亡的，最严重的情况，不过是震裂了虎口，好生将养几日就是了。至于你书信上跟我说的情况嘛……
【连天大雾仿若一块罪恶的遮羞布，其背后敛藏的不仅是一场血腥且残忍的谋杀，还有一团拎不清看不透的阴谋迷雾正躲在暗处肆意窥探，嘲笑众人的无知和迟钝。视线流转，扫了眼案牍上的累累卷宗，尔后笃定地把近他椅前的一卷册子捞起，问他。】这是验尸报告？我能看看么？
【即便眼下毫无头绪，我也偏要在这方云遮雾障的迷局里寻出一个方向来。】这般大小的致命伤口大小以及周身火药溅射所造成的伤痕，取他性命的，只能是这杆铳发出的那一枪。
【思绪如同一条颇具灵性的引线，于茫茫迷林之中穿针引线，带着极强的目的性缠绕着群木蜿蜒前行，将看似独立的一棵棵树串联成一片能够冲破迷雾困锁的星海，映照出阴翳背后的几张人脸。】
我之所以说改造此枪的人来自军中，是因为板钩铳一般只产自澳门与广东沿海，其直径大，威力强悍，是以颇受当地的水师与海盗的青睐。京中也有那么十几把，尽在火器营中，民间通常不会流传此铳。既能在天子脚下对这火器如此熟稔的，若非海盗，便只能是军中的匠人了。
【一顿，指了指足下踩着的这方地赓言】可这里是天子脚下，海盗可不选择流窜至此，如此看，就只能是源自军中的可能性更大了。

【思绪在意境中拨开重重黑雾，扯下他们故弄玄虚的面具，半笼在黑暗之后的人脸随着他的一声问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三张熟悉的脸庞。我将之对应的名字一一誊写在纸上，却在写完第三人的之后，把前面二人的姓名一一划掉。】是他了。
【这是坚定又确信的断言。或许方才还有过一丝的疑虑，可于此刻，我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墨锋于光滑的纸面上轻轻摩挲，首尾相接便落成一个圆，将这场毫无头绪的阴谋圈定在这位名为“张正”的匠师头上。】
火器营几位匠师当中，独独他出身广东，最为熟悉板钩铳样式构造，其他几人虽然也有所涉猎，然而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我只能想到这位了。且他以年事已高为由，于年前乞骸骨归乡，不过听闻他久未动身，确系有闲暇制造一件这样的火器。
【提笔的手悬在半空中，双目盯着这个名字良久，不知怎得，心底竟生起一丝不可思议的错觉。只是人心晦暗难明，或许我从前所见的那个和善的他，不过是他遮掩野心的一张画皮罢了。】
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么一件改良火铳出来，背后或是有见不得光的牵连，看来是桩不小的案子啊。倘若需要帮忙，尽管再来寻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