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晴雨不定，红药含苞，榆钱乍旋乍扬，瞥然脱离枝头散落——好罢，零零星星当季风物的拓片，蛮够粗浅勾勒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扬州梦轮廓。烟锁繁花的三月南下，如这般介於留墨竹西的文客章句与行实间，魂梦契心少焉，左右不算糟蹋了鲜妍春光。】
【 假若不用老是体悟颓唐的梅子雨，能阉割一截晴春度日，显而易见会更快吾意。】
【 商讨宴会事毕，油纸伞又没进雨幕里。雨称不上密，是我不愿屈从它们顽劣意图，任由其惹襟湿衣。维扬的莳霉天怪恼人，器物、食材统统受到牵连，腐朽、新鲜合拢一块儿，防不胜防。我讶奇江南春雨的威力，别地的贵如油，却换我现下的发愁。迷雾状的雨气欺压万物，所有对立的意象混沌，打碎、糅合、再打碎，不管三七地全塞进脑里。或也伏笔一场失真的偶遇。我循言没有唤出那声“殿下”，微颔首，依稀一个代替称是的动作。】
【 目光墨守元序的拘泥而放低，自囿不去对瞧少艾的眼睛，促促一扫，且晓得她俊庞上的笑意很知时节，并未熟透，颊面微涡处的樱桃颗见圆暧昧，正隐约浮泛着。】
【 上下翕动嘴唇，较蝶翅扇拂还轻，无声地笼统音节。】小心——【 自己亟扶她一把，亦只敢伸臂教她借力立稳，免於浊雨脏泥的污累，摇身斑斓狸奴的同类。案牍事未休，我断生不出慢步扶疏卉影、摇金铃惊雀的游园闲情。但身旁人忙不迭一眨不眨地眺注，这句“容臣告退”不得不迟迟留唇畔停栖。】
【 我被迫在一个维扬的下雨天，与这位不知名姓的小女郎丘貉似的为伍，禅定似的缄口、静观。】

（这是一只品相远算不得上佳的棕黑狸纹雪地麻，胸口带旋，面瘦鼻钩，黑痕入眼，白灰杂须，应是在寻常人家讨不到口粮的丑陋长相，其嶙峋瘦骨亦印证惯常与狸奴打交道的帝姬所想。但它去向女婢的脚步实在太过自得，好似笃定自己一定能讨得吃食一般亟不可待，使人忍不住好奇起来，才会将目光黏在那缕漉漉贴于耳廓的长毛上，随它一道赴这场雨中之约。）
（哪成想，这却是一场居心叵测的鸿门宴呢。）
（小殊帝姬顾不得隐约作痛的脚踝，还有那只横亘在臂下稳稳将自己扶住的掌，愕然又惊恐的回首，全副心神皆被雪地麻的阿鼻叫唤摄入其喉嗓——应当庆幸吗？雪地麻正因痛苦拼命撑唇吐舌，无力咬合口中犬齿，否则凭其此时日暮途穷之境，怕要将含在嘴里的帝姬魂魄撕个粉碎才能分散痛楚。）
（女婢直起身来，髻与袖口招惹一抹缸壁藓绿，是瓷缸愤愤留下的证，方才还柔软温和眉眼已覆上一层阴鸷霾色，手中掐着的正是方才还在她手中吃食的雪地麻，瘦弱猫身被雨淋了个囫囵，显出如柴脊骨，它的脖儿窄极了，约莫只有四五个月大，才会在一声吃痛后被人完完全全扼住声带，再发不出濒死前的最后一点声响。）
（珠雨淅沥，亦在此时骇然顿住势头，这可不是它想呈现在帝姬面前的光景——这分明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以强欺弱的杀戮！洪覆为盖大矩为衾的狸奴是最薄情的浪子刀客，绝不会对人轻易放下戒心，她必定是经年累月地诱惑，一步一步地靠近，才能解了刀客的刀、剖出浪子的心，将其活擒生剐。）
住手，把它放下！（狸奴挣扎力度愈发微弱，终于捡回神思的帝姬迈前一步厉声呵止，自女婢视线盲区内大步跨出，骤然映入眼帘的华美衣饰灼了女婢的手，其慌乱一松，那只进气无多的小家伙便被丢在地上。不必去看，定是一副鼻乌桓嘴撕的狼狈相。）
帝驾正驻跸于此，你却在园子里做些有损福泽的腌臜事，该当何罪？（但闻其跪地求饶，只道在与这相熟小宠玩闹，再软糯的脾性此时亦忍不住扯了嘴角冷笑。）玩闹？不如我也寻几位膀大腰圆的侍卫来，掐着你这副黑心肠好好闹一场！
（佛口蛇心的女郎仍在狡辩，道是纵有熊心豹胆亦不敢在这节骨眼上造次，真真只是玩闹过头罢了，不屑与她相争，只回首与无端端被牵扯进这场风波的过路人、依稀记得是几位王兄座上客的榜眼少年郎道。）
纵是小殊身处内闱短见薄识，大人总是位明察秋毫的明白主儿——她今日之言您可信？又觉得这人该不该罚呢？

【 一声哀唤、一声娇斥委实是我前所未识的折子戏肇始、变奏曲起伏处。】
【 跃出去的小女郎像持剑的巾帼将军，腰杆儿直挺挺，悉力讨伐有罪人。我素来认为：比起她们於青史长篇累牍的父兄，宅家子更像一连串备受冷落的数字，由趋美化的徽号敕造成面目相似的楷模典型——我分不清、辨不明。如今，她的五官倒清晰鲜活起来。】
【 再三摩挲握着的竹柄，终改了决定，歪倒凑至小阿茶掌中，赋予这位偶遇同伴须臾的散工身份，不容拒绝。自己则松掉斗篷，上前蹲踞着轻裹起雪地麻安抚。迨内侍急吼吼赶来，交由其送去疗治后，方重回她身畔接过油盖。仔细看看，所支的伞不自主朝小帝姬倾了泰半，而我将嘈杂催耕的布谷鸟啼也一并挡在身后——暖室烘生的千金牡丹，大不必受节令桎梏，被催促生长、绽放。】
您抬举我了，大人不敢当。自是不信，该罚。【 莞尔燕居於星眸，一副乔张做致的煦濡口吻，冷静地。】然臣不隶属秋官，亦不敢置言内廷之事。【 微妙的停顿。】圣驾在此，殿下在此，狸奴虽野养，莫非王物？岂容宫人放肆。倘以宫外论，依窃盗罪，应笞五十；按用计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算，罪至杖一百，流三千里。端见殿下的裁决。【 自己好心再提议。】您不如捆了付任宫妃或主事？
【 小帝姬的瞳仁黑白分明，见黑知黑，见白谙白。睫毛长得像芦花的绒，抿笑眨一眨，春风溜进眼睛，瞬时变红药桥波心，瞧人老是荡悠悠的。（这段垮了，你等我脑子清醒再来互吹）】
【 我扭过头，眉山目水捎个新月模样的笑。却非风流态度张胆作祟，是自己的君子本能仍肯过活，仅止意在温柔地挪走她的注意力，不愿她溺情难看的场面、糟糕的猩猩血。嘴扬成佚愉舒徐的曲线，低低笑开。】小殊？怎有女郎自报闺名的。不过，哪个“殊”——【 我用指尖代拟管城颖，引她一齐举眼内伞面，揩抹通透的天光写字，古柏、紫藤掉落的绰影顷刻均成了新式谢公笺的底纹，随着话音分付“殊”、“姝”涵义。】如珍似宝还是秾艳娇淑？
乌圆儿遇见您，乃它的幸事。【 末了，我把高密侯稳堰堰地赠贻，又诉以笃信的语气慰藉，仄身赴雨。】有您劳心，定可无恙。

【 一声哀唤、一声娇斥委实是我前所未识的折子戏肇始、变奏曲起伏处。】
【 跃出去的小女郎像持剑的巾帼将军，腰杆儿直挺挺，悉力讨伐有罪人。我素来认为：比起她们於青史长篇累牍的父兄，宅家子更像一连串备受冷落的数字，由趋美化的徽号敕造成面目相似的楷模典型——我分不清、辨不明。如今，她的五官倒清晰鲜活起来。】
【 再三摩挲握着的竹柄，终改了决定，歪倒凑至小阿茶掌中，赋予这位偶遇同伴须臾的散工身份，不容拒绝。自己则松掉斗篷，上前蹲踞着轻裹起雪地麻安抚。迨内侍急吼吼赶来，交由其送去疗治后，方重回她身畔接过油盖。仔细看看，所支的伞不自主朝小帝姬倾了泰半，而我将嘈杂催耕的布谷鸟啼也一并挡在身后——暖室烘生的千金牡丹，大不必受节令桎梏，被催促生长、绽放。】
您抬举我了，大人不敢当。自是不信，该罚。【 莞尔燕居於星眸，一副乔张做致的煦濡口吻，冷静地。】然臣不隶属秋官，亦不敢置言内廷之事。【 微妙的停顿。】圣驾在此，殿下在此，狸奴虽野养，莫非王物？岂容宫人放肆。倘以宫外论，依窃盗罪，应笞五十；按用计诈欺官、私，以取财物者算，罪至杖一百，流三千里。端见殿下的裁决。【 自己好心再提议。】您不如捆了付任宫妃或主事？
【 小帝姬的瞳仁黑白分明，见黑知黑，见白谙白。睫毛长得像芦花的绒，抿笑眨一眨，春风便获准乐孜孜拂吹，清澈的眼睛瞬时变红药桥波心，瞧人老在诗意地荡悠悠。没有能比临水红霞的一枝小桃更具妥帖、更直截了当地形容她们这个年纪的美丽，稚拙地融入维扬八景通用的写照语言，称得上传真派的图画行家。】
【 我扭过头，眉山目水捎个新月模样的笑。却非风流态度张胆作祟，是自己的君子本能仍肯过活，仅止意在温柔地挪走她的注意力，不愿她溺情难看的场面、糟糕的猩猩血。嘴扬成佚愉舒徐的曲线，低低笑开。】小殊？怎有女郎自报闺名的。不过，哪个“殊”——【 我用指尖代拟管城颖，引她一齐举眼内伞面，揩抹通透的天光写字，古柏、紫藤掉落的绰影顷刻均成了新式谢公笺的底纹，随着话音分付“殊”、“姝”涵义。】如珍似宝还是秾艳娇淑？
乌圆儿遇见您，乃它的幸事。【 末了，我把高密侯稳堰堰地赠贻，又诉以笃信的语气慰藉，仄身赴雨。】有您劳心，定可无恙。

（廊前静立一株一人多高的芭蕉，叶舒又生，绿衣潇洒，经雨一润，满树葳蕤蓊郁愈发鲜活，深浅绿意肆意游动，化作倾泻的瀑，尽数打在树下龟背竹上。其半丛躲于芭蕉冠下苟且偷安，半丛暴露珠雨之中饱尝苦雨凄风，又遭芭蕉雪上加霜，愈显龟下甲态。二者本是势如水火，却又在见得婢女残暴不仁时暂搁宿怨同仇敌忾，化作遮掩帝姬身影的障蔽，将其恶行暴露贵主前。）
（不必执言也仗义，如是做派很得帝姬青眼，一旁福寿瓷缸看的眼热，忙托请二株将自己捎带则个，也在富贵女郎跟前露一露脸，未曾想遭其断然拒绝，道是缸君已然做了助桀为恶的伥鬼——这是何时的事？福寿瓷缸满面错愕，细细数来，原是雨打缸中静客，圆叶盈满又溢，倾泻水声遮掩住狸奴惨叫，是婢女存心择定的绝妙时机。）
（福寿瓷缸理亏的又恼又悔，咽下满腹水声、摁住摇曳红莲，褫其自由、束其放诞，打定主意再不吭气，龙润此时亦显将收兵鸣金之颓势，愈显其音清而朗，活似喉舌里植进碧虚郎君。他将金科玉律含在舌底，随时随地可取来嚼用一番，但却不知如是磊落只对朝堂管用，女子难养，犹在绞尽脑汁开脱罪责，这时候便得搬出帝姬威仪将宵小震慑。）
莫要瞒神唬鬼了！定你这区区小人之罪已劳烦二位青天，还想再去谁那里讨公道？
（他或许、我是说或许，曾听闻四十三帝姬小菩萨似的心慈面软，怎会也有这般横眉怒目之时？只因此人太过阴毒，诚如她言，既知南巡一行在此，何人胆敢造次？必定是心肠糟污到极致，知晓若错过今日便机会甚寡，势要作下此业障——是恶；又癫狂阴郁到极点，偏要在圣宸驾临时湮灭这抹生机，以证明蝼蚁亦有执掌玩弄之物——是大恶。）
（思前想后，今日这一马断不能放。欣然颔首，是在对这位审时度势又洞烛其奸的大人给予肯定，无端端地，在其开口前便笃定其必不会同我意见相左，大抵是信赖汗父朱笔勾出的儿郎经明行修，不会同她沆瀣一气的。）
（但若当真要我发落……笞五十与杖一百的血腥味儿萦在鼻尖，眉山颦起，迟疑间闻其后话。）那便看在榜眼郎的份上（当真不再唤他“大人”了。）交于主事处置罢。（又“赞”道。）您处置内廷事倒很妥当，不入内务府真是可惜了……（直至此时才将身旁儿郎细细打量，脑海里倏然跃进一句唱白：）
（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殊是如珍似宝的殊。（半边身子沐于龙润，与他淋同样的雨、受同样的风，同他已有“深厚”交情，答也痛快，又叫人将雪地麻接过，把那身泥水糊在宫婢袖儿间——嗳，怎好将餐风饮露的人物一再劳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猫亦然，今日这座浮屠呀，我分您一半。
（洗猫猫去咯。）

（廊前静立一株一人多高的芭蕉，叶舒又生，绿衣潇洒，经雨一润，满树葳蕤蓊郁愈发鲜活，深浅绿意肆意游动，化作倾泻的瀑，尽数打在树下龟背竹上。其半丛躲于芭蕉冠下苟且偷安，半丛暴露珠雨之中饱尝苦雨凄风，又遭芭蕉雪上加霜，愈显龟下甲态。二者本是势如水火，却又在见得婢女残暴不仁时暂搁宿怨同仇敌忾，化作遮掩帝姬身影的障蔽，将其恶行暴露贵主前。）
（不必执言也仗义，如是做派很得帝姬青眼，一旁福寿瓷缸看的眼热，忙托请二株将自己捎带则个，也在富贵女郎跟前露一露脸，未曾想遭其断然拒绝，道是缸君已然做了助桀为恶的伥鬼——这是何时的事？福寿瓷缸满面错愕，细细数来，原是雨打缸中静客，圆叶盈满又溢，倾泻水声遮掩住狸奴惨叫，是婢女存心择定的绝妙时机。）
（福寿瓷缸理亏的又恼又悔，咽下满腹水声、摁住摇曳红莲，褫其自由、束其放诞，打定主意再不吭气，龙润此时亦显将收兵鸣金之颓势，愈显修朔音清而朗，活似喉舌里植进碧虚郎君。他将金科玉律含在舌底，随时随地可取来嚼用一番，但却不知如是磊落只对朝堂管用，女子难养，犹在绞尽脑汁开脱罪责，这时候便得搬出帝姬威仪将宵小震慑。）
莫要瞒神唬鬼了！定你这区区小人之罪已劳烦二位青天，还想再去谁那里讨公道？
（他或许、我是说或许，曾听闻四十三帝姬小菩萨似的心慈面软，怎会也有这般横眉怒目之时？只因此人太过阴毒，诚如她言，既知南巡一行在此，何人胆敢造次？必定是心肠糟污到极致，知晓若错过今日便机会甚寡，势要作下此业障——是恶；又癫狂阴郁到极点，偏要在圣宸驾临时湮灭这抹生机，以证明蝼蚁亦有执掌玩弄之物——是大恶。）
（思前想后，今日这一马断不能放。但若当真要我发落麽……笞五十与杖一百的血腥味儿萦在鼻尖，眉山颦起，迟疑间闻其后话，欣然颔首，是在对这位审时度势又洞烛其奸的大人给予肯定，无端端地，在其开口前便笃定其必不会同我意见相左，大抵是信赖汗父朱笔勾出的儿郎经明行修，不会同她沆瀣一气的。）
那便交于主事处置罢。（又“赞”道。）您处置内廷事倒很妥当，不入内务府真是可惜了……（直至此时才将身旁儿郎细细打量，脑海里倏然跃进一句唱白：）
（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殊是如珍似宝的殊。（半边身子沐于龙润，与他淋同样的雨、受同样的风，因已有“深厚”交情，答也痛快，又叫人将雪地麻接过，把那身泥水糊在宫婢袖儿间——嗳，怎好将餐风饮露的人物一再劳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猫亦然，今日这座浮屠呀，我分您一半。
（洗猫猫去咯。）

（廊前静立一株一人多高的芭蕉，叶舒又生，绿衣潇洒，经雨一润，满树葳蕤蓊郁愈发鲜活，深浅绿意肆意游动，化作倾泻的瀑，尽数打在树下龟背竹上。其半丛躲于芭蕉冠下苟且偷安，半丛暴露珠雨之中饱尝苦雨凄风，又遭芭蕉雪上加霜，愈显龟下甲态。二者本是势如水火，却又在见得婢女残暴不仁时暂搁宿怨同仇敌忾，化作遮掩帝姬身影的障蔽，将其恶行暴露贵主前。）
（不必执言也仗义，如是做派很得帝姬青眼，一旁福寿瓷缸看的眼热，忙托请二株将自己捎带则个，也在富贵女郎跟前露一露脸，未曾想遭其断然拒绝，道是缸君已然做了助桀为恶的伥鬼——这是何时的事？福寿瓷缸满面错愕，细细数来，原是雨打缸中静客，圆叶盈满又溢，倾泻水声遮掩住狸奴惨叫，是婢女存心择定的绝妙时机。）
（福寿瓷缸理亏的又恼又悔，咽下满腹水声、摁住摇曳红莲，褫其自由、束其放诞，打定主意再不吭气，龙润此时亦显将收兵鸣金之颓势，愈显修朔音清而朗，活似喉舌里植进碧虚郎君。他将金科玉律含在舌底，随时随地可取来嚼用一番，但却不知如是磊落只对朝堂管用，女子难养，犹在绞尽脑汁开脱罪责，这时候便得搬出帝姬威仪将宵小震慑。）
莫要瞒神唬鬼了！定你这区区小人之罪已劳烦二位青天，还想再去谁那里讨公道？
（他或许、我是说或许，曾听闻四十三帝姬小菩萨似的心慈面软，怎会也有这般横眉怒目之时？只因此人太过阴毒，诚如她言，既知南巡一行在此，何人胆敢造次？必定是心肠糟污到极致，知晓若错过今日便机会甚寡，势要作下此业障——是恶；又癫狂阴郁到极点，偏要在圣宸驾临时湮灭这抹生机，以证明蝼蚁亦有执掌玩弄之物——是大恶。）
（思前想后，今日这一马断不能放。但若当真要我发落麽……笞五十与杖一百的血腥味儿萦在鼻尖，眉山颦起，迟疑间闻其后话，欣然颔首，是在对这位审时度势又洞烛其奸的大人给予肯定，无端端地，在其开口前便笃定其必不会同我意见相左，大抵是信赖汗父朱笔勾出的儿郎经明行修，不会同她沆瀣一气的。）
那便交于主事处置罢。（又“赞”道。）您处置内廷事倒很妥当，不入内务府真是可惜了……（直至此时才将身旁儿郎细细打量，脑海里倏然跃进一句唱白：）
（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殊是如珍似宝的殊。
（伞面太小，如新舒圆叶，半边身子沐于龙润，摇身变做两尾躲藏静客花丛的鱼，与他淋同样的雨、受同样的风。因已有“深厚”交情，答也痛快，内侍已将雪地麻接过，把那身泥水糊在自个袖儿间——嗳，怎好将餐风饮露的人物一再劳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猫亦然，今日这座浮屠呀，我分您一半。
（救猫猫去咯。）

（廊前静立一株一人多高的芭蕉，叶舒又生，绿衣潇洒，经雨一润，满树葳蕤蓊郁愈发鲜活，深浅绿意肆意游动，化作倾泻的瀑，尽数打在树下龟背竹上。其半丛躲于芭蕉冠下苟且偷安，半丛暴露珠雨之中饱尝苦雨凄风，又遭芭蕉雪上加霜，愈显龟下甲态。二者本是势如水火，却又在见得婢女残暴不仁时暂搁宿怨同仇敌忾，化作遮掩帝姬身影的障蔽，将其恶行暴露贵主前。）
（不必执言也仗义，如是做派很得帝姬青眼，一旁福寿瓷缸看的眼热，忙托请二株将自己捎带则个，也在富贵女郎跟前露一露脸，未曾想遭其断然拒绝，道是缸君已然做了助桀为恶的伥鬼——这是何时的事？福寿瓷缸满面错愕，细细数来，原是雨打缸中静客，圆叶盈满又溢，倾泻水声遮掩住狸奴惨叫，是婢女存心择定的绝妙时机。）
（福寿瓷缸理亏的又恼又悔，咽下满腹水声、摁住摇曳红莲，褫其自由、束其放诞，打定主意再不吭气，龙润此时亦显将收兵鸣金之颓势，愈显修朔音清而朗，活似喉舌里植进碧虚郎君。他将金科玉律含在舌底，随时随地可取来嚼用一番，但却不知如是磊落只对朝堂管用，女子难养，犹在绞尽脑汁开脱罪责，这时候便得搬出帝姬威仪将宵小震慑。）
莫要瞒神唬鬼了！定你这区区小人之罪已劳烦二位青天，还想再去谁那里讨公道？
（他或许、我是说或许，曾听闻四十三帝姬小菩萨似的心慈面软，怎会也有这般横眉怒目之时？只因此人太过阴毒，诚如她言，既知南巡一行在此，何人胆敢造次？必定是心肠糟污到极致，知晓若错过今日便机会甚寡，势要作下此业障——是恶；又癫狂阴郁到极点，偏要在圣宸驾临时湮灭这抹生机，以证明蝼蚁亦有执掌玩弄之物——是大恶。）
（思前想后，今日这一马断不能放。但若当真要我发落麽……笞五十与杖一百的血腥味儿萦在鼻尖，眉山颦起，迟疑间闻其后话，欣然颔首，是在对这位审时度势又洞烛其奸的大人给予肯定，无端端地，在其开口前便笃定其必不会同我意见相左，大抵是信赖汗父朱笔勾出的儿郎经明行修，不会同她沆瀣一气的。）
那便交于主事处置罢。（又“赞”道。）您处置内廷事倒很妥当，不入内务府真是可惜了……（直至此时才将身旁儿郎细细打量，脑海里倏然跃进一句唱白：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
殊是如珍似宝的殊。
（伞面太小，如新舒圆叶，半边身子沐于龙润，摇身变做两尾躲藏静客花丛的鱼，与他淋同样的雨、受同样的风。因已有“深厚”交情，答也痛快，内侍已将雪地麻接过，把那身泥水糊在自个袖儿间——嗳，怎好将餐风饮露的人物一再劳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猫亦然，今日这座浮屠呀，我分您一半。（救猫猫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