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窗外，月色，凄清。
房间内，烟雾缭绕。希绪弗斯望着那苍白的夜月，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窗台上的烟缸中，已满是烟蒂，他却浑然不觉，不断地，吸了一棵又一棵。
他明天就要走了，搭早晨六点的飞机，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小城，去遥远的异国，再不回来。
行礼都已收拾妥当，已经事先运走了。但是，有些东西可以带走，有些却不能了。它只能留在心底，在某个如今夜一样清冷月色下，暗自缅怀。
希绪弗斯掐灭手中的烟蒂，慢慢地，在空荡的房间中环视。最后，他的视线停留于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还余下一些东西，一些没被运走，但自己也不想运走的东西。
希绪弗斯长久地凝视着那里，最后终于迈步，向那里走去。他揭开蒙在上面的布，盖在下面的，是一尊雕像。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雕像还保持着坯料的状态，它，未完成。
希绪弗斯看着眼前的雕像，神色黯然。他用手摸了摸它，迟疑了一会，然后拿起刻刀，似乎是想用这最后的时间将其完成。
但他终还是没有动手。他颤抖着，挣扎着，最后叹了口气，将刻刀又放回了原处。这雕像，是无法完成了。因为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不管是因为他的隐忍，还是自己的逃避……
希绪弗斯，他是一名雕塑家。
早年，出生于一户中产阶级家庭，受父母的影响，自幼便喜好世界七大艺术中的雕塑。6岁之时，家中便请来老师，让他系统地学习雕塑。10岁，拜入某著名雕塑家门下，正式开始了他的雕塑生涯。
五年后，他出徒了。只身来到了现处的小城后，本想自己大干一番的希绪弗斯，不知是因为自我风格不成熟，还是对市场把握得不准确。他一直都未能创造出让人交口称赞的作品。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他还是名不见经传。
风格的不稳定，社会上的压力，接踵而来的困难让希绪弗斯充满了锉败感。他变得越来越浮躁，有时候几刀下去，到底想刻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在希绪弗斯觉得自己的理想与热情快要被冷酷的现实磨灭的时候，他遇见了他。

那一次，他去参加一个类似于同好会的聚会，参加的人都是一些业余雕塑爱好者或三流的职业雕塑者。因为闲来无事，希绪弗斯便没有拒绝邀请。来到会场之后，也没做什么学术上的交流，随意谈了一回，希绪弗斯觉得索然无味。消灭了一盘唯一很中意的自助餐之后，他便准备起身告辞。
还未等他说，聚会的主办者突然宣告说，他准备了一个余兴节目，想请在场的各位共同欣赏。
因为对节目的好奇，希绪弗斯决定多留一会儿。节目的内容是限时现场雕塑，而雕塑的主题，则是由抽签决定。这对雕塑者在应变能力与对主题的理解参悟能力上都有着很大的考验。对这些技术的不甚高明的雕塑者来说，是很有难度的。
参与节目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二人或紧张，或兴奋，只有最后一人，他是一个和希绪弗斯年龄相仿的青年，一头墨绿色的短发，给人干净利落的感觉，微抿着的嘴可以看出他是个谨慎的人，细眼中同是墨绿色的眸子闪着沉静淡定的光。正因为他如此波澜不惊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希绪弗斯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同时也越发对这个节目抱有兴趣。
主办者开始抽签决定题目了。结果抽中的是：和平。希绪弗斯微微蹙眉，这个题目，不难，也不简单。全看雕塑者的理解与发挥了。希绪弗斯在心中勾勒着自己的作品，一边暗暗猜想，那神色沉静的青年将如何交卷。
因为有时限，那高瘦和矮胖两人已经忙不迭地开始雕塑了。而那青年却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坯料。希绪弗斯知道，他是在找感觉。最后，在其余两人已忙完一半的时候，希绪弗斯看见那青年的眼睛亮了，只见他手起刀落，速度极快，银白的刻刀此时在众人眼中如似雪花飞飘。最后，那青年只用了其余两人所用的一半时间，就完成了作品。希绪弗斯不由得十分佩服他的冷静与速度，只是不知，作品的质量如何。
主办人宣布时间到，三人都已完成。围观的众人走上前去，一起去评看那作品的优缺之处。只见那高瘦的作品，雕刻的竟是一群白鸽，群鸽展翅而飞，自由惬意之态尽现。历来白鸽就是和平的代名词，高瘦的作品的确点题了，可作品中只有鸽子，不得不说略显单调。
再看矮胖的。他并没有过多地使用刻刀，而是选择了用手去捏塑。他的作品，有着种抽象的味道，但希绪弗斯还是看出来，他塑的是一座城，城市中楼宇林立，街道上行人繁忙。其中最高的楼上有一横幅，上面大书“和平之城”。的确，如果不是和平年代，哪会有如此繁盛的景象？不过只用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就想表现和平，恐怕略有不足，并且有些奢靡，甚至市侩之感，玷污了和平的宁静与圣洁。
希绪弗斯看了前两件作品，心中不禁暗暗嗤笑。只剩下那青年的没看了，不知他的作品又是什么呢？

看到之后，希绪弗斯不禁愣住了。青年的作品，不分外强调刀功，也没用过分追求华丽，但为什么，就是如此让自己挪不开眼睛——青年的作品，是母与子。一位衣着平常的妇人，正怀抱着他的胖儿子，她儿子手中，拿着一只纸飞机，此时正笑着要离开他母亲的怀抱，放它去蓝天——这不过是很平凡的生活一角，但却被那青年雕得有如活了一般，母子形象呼之欲出。她们的脸上均带着笑容，母亲温柔而宠溺，孩子明媚且阳光。从他们的神态动作中，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于和平年月的闲适，以及对生活充满了满足与希望。作品没有用到任何代表和平的事物与字眼，但就是如此地温润人心，让人忍不住要湿润眼眶……
在场的人无一不对青年的作品赞不绝口。主办者也宣布胜者就是那青年，并给他颁发了奖品。只有希绪弗斯，还愣在那里没有回神。不为别的，只因那青年的作品和自己心中所勾勒的作品几乎一样！自己也是想到了母子，也是这般神态，甚至动作都相差无几。希绪弗斯一向自视甚高，瞧不起那些业余爱好者。不过他们之中竟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还真是得刮目相看了呢。
希绪弗斯想着，又仔细地看了看青年的作品，发现它比自己所想的多出了一些细节：母亲的眼角已微有尾纹，那是岁月的痕迹，而孩子咧开的嘴里有个豁，那是他换牙的证明。如此的细节都能观察到，说明这青年一定是个对生活有爱的人，还有他能在这么短的时内完成作品，他的技术也很了得，不逊色出于名师门下的自己。希绪弗斯良久地看着那雕塑，心中慢慢做出了一个决定……
须臾席散，希绪弗斯发现那青年已经不见了。他慌张地追出门外，寻见了他。希绪弗斯松了口气，然后对那青年道：“你好，我非常欣赏你的领悟能力和观察力以及冷静的心理状态，这些都是我所不能及的。那个，我想和你合作，一起雕塑创作，可以吗？”
那青年一愣，明显他没有料到这番邀请。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希绪弗斯的眼睛，希绪弗斯也不躲，也看着他。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青年从希绪弗斯眼中读到了他心底的真诚与热情，于是眨眨眼，开口道：“好吧，我答应。”
“真的吗？太感谢了！我有间不小的工作室，去我那里工作如何？”得到同意希绪弗斯不禁心花怒放，而关于工作室的邀请，青年的点头答应更让他意蕊横飞。
“啊！抱歉，我太高兴，都忘了自我介绍了。”希绪弗斯歉意地抓抓柔软的棕发，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希绪弗斯，今后请多指教了。”
青年看了看他的手，然后握住，一直绷着的脸此时柔和下来，对希绪弗斯露出一个礼貌的柔淡的微笑，清静的声音在希绪弗斯的心中流淌：“你好，我是艾尔熙德。”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平静淡然的，又混合着激动与热情的，开始。

那之后，便是愉快的合作时光了。和艾尔熙德交往深了，希绪弗斯越发体会到，艾尔熙德森冷的只是他的外表，其实他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很会做菜，希绪弗斯经常想那五星级饭店厨师的手艺恐怕还不及艾尔熙德。他还是个很细心的人，经常关心自己。平日里希绪弗斯忙于创作，通常是灵感一闪纵是半夜也爬起来执刀雕刻，有时一忙就忙得彻夜不眠。艾尔熙德总劝他，灵感虽重要，但身体是根本，如若病了，还哪有力气创作。希绪弗斯听了，总是嘿嘿一笑，然后又拿艾尔希德的话当耳边风，继续我行我素。
那年冬天的一夜，希绪弗斯又因灵光一闪，而半夜爬起来创作。他心中净想着要如何将心中的灵感付于刀上，匆忙间竟只穿了一件单衣就下了床。屋外大雪纷飞，希绪弗斯只顾着自己的作品，身子已冻得瑟瑟发抖心中却浑然不知。忽然肩上一沉，回头一看，原来是艾尔熙德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取了一件棉衣披在了他肩上。希绪弗斯这才觉得寒彻骨髓，“啊嚏！啊嚏！”地打喷嚏不断。
看他那个样子，艾尔熙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明天要是感冒了我不管你。”不过虽是这么说，艾尔熙德还是硬将还在喊着“可怜我的灵感啊！”的希绪弗斯扯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希绪弗斯感冒高烧。艾尔熙德忙前忙后，熬汤煎药，不辞辛劳。晚上点灯时分，希绪弗斯终于退了烧，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守在一边的艾尔熙德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希绪弗斯心里知道，他定是照顾了自己一天。动动已经烧得发干的嘴唇，想道声谢，可是不知怎么，一出口便成了欠扁的嘻笑：“嘿嘿，你不是说，我感冒的话，不管我的吗？”
艾尔熙德本来就因为他不爱惜自己身体以致弄出病来而生气，眼下看他毫无改过之色，还在取笑自己，瞬间黑了脸，冷冷道：“对，我才不应该管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呢，我现在就把你扔到雪地里去。”说完就作势要卷被子将希绪弗斯丢出门外。
“不、不要啊！艾尔！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
看着希绪弗斯惊慌的样子，艾尔熙德心中一软，只好又将已经卷了一半的被子连同那个求饶的病号一起扔回床上。眼看着躺定的那家伙嘴角露出得逞的贼笑，艾尔熙德心中一叹，这家伙就是吃准了自己会心软，才故意那么亲密地称呼自己，露出那种可怜的神色。无奈自己就偏偏对此没辙。艾尔熙德觉得自己最近好奇怪，明明以前是那么冷静的，自从遇见这个人之后就失常了呢。不行，得再板起脸来。可还没等艾尔熙德的脸板起一半，那病号又发言了：“呐，艾尔，有吃的吗？我很饿啊。”

艾尔熙德冷冷地瞪他一眼，刚想说“没有。”，可谁想脱口就说了实话：“有，我煲了粥。”说完就想打自己，唉，自己真是太老实了，撒谎都不会。挫败地盛了一碗粥端过来，却见那“屡战屡胜”的混蛋正定定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不觉有些紧张，问道：“你看什么？”
“啊~我真觉得，现在的艾尔好像伺候自己家丈夫的好妻子啊！”希绪弗斯不知死活地道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闻此话，艾尔熙德浑身一颤，惊得后退了一步，一直平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些许微红，随即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想死吗？！”说完便照希绪弗斯劈来一记手刀。
希绪弗斯连忙躲过，“不要啊艾尔，我还在感冒，是病号啊！”
“你才不是感冒，你是发疯！不将你打得正常了我不罢休。”说完手刀乱劈，希绪弗斯纵使躲避身上也挨了几下。可他却忍不住地想笑，为什么？挨打还这么开心？看来自己真是病得不轻啊……这样想着，却见明明在发怒的艾尔熙德的嘴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年冬天的一天，希绪弗斯因为闪过的灵感而半夜单衣创作，结果给冻病了。而他却不知，病了自己一个，却又悄然疯了另一个……

那之后日子平静地度过。但却有什么悄悄地变了。希绪弗斯不清楚那是什么，也暂时不想去清楚。因为，与冷静的艾尔熙德合作，使他自己那原本焦躁的心逐渐淡定了下来，便渐渐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他本是个天资极高的人，又出师名门，心静之后，所创作的作品逐渐被行家所认可，几年之间，便已名声大噪。当时，希绪弗斯只24岁。取得成绩后，希绪弗斯高兴地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走过这些年的艾尔熙德道谢：“谢谢你，艾尔，多亏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有所成就。”
艾尔熙德摇摇头：“是你本身就有这般才能。我没做什么啊。”
“不，如果没你在身边，我的心根本就不能平静下来呢！”希绪弗斯笑着握住艾尔熙德的手，又道：“艾尔，你帮了我，该换我帮你了。我们一起成名吧，去实现我们的理想！你技艺和我不相上下，一定可以的！”
希绪弗斯只顾欢笑，却没注意到艾尔熙德脸上有转瞬即逝的无奈与苦涩。他轻轻抽回被希绪弗斯握着的手，淡淡道：“嗯，谢谢。我有事，出去一下，回见。”说完转身出门，嘴里径自喃喃：“我不可能再实现理想了，因为我的心已经乱了……个中原因，希绪弗斯，你可知道……？”
无奈，这个问句没人回答。艾尔熙德只好将风衣的领子拉了拉，走在萧瑟的秋风中独自落寞。
希绪弗斯越来越有名了。整个欧洲都知道了他这个年轻的新秀。希绪弗斯此时的风格手法已日渐成熟，每日都忙在工作室里，精雕细琢。而艾尔熙德，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为他打着下手，二人也不交谈。偶尔希绪弗斯累了，喘口气的时候，扭头会发现，艾尔熙德正看着他。他便对他笑笑，跑去冲咖啡。或许不是真的想喝咖啡，他只是想逃开艾尔熙德那样的凝视。那目光中，似乎有什么期盼在涌动。他清楚那是什么，但他不敢妄下承诺，他怕给不起。再者，自己现在正是事业关键之时，不可分心。所以，他只有装作不懂，然后逃避，留下身后的艾尔熙德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春天了，万物复苏的同时，希绪弗斯也迎来了他事业的春天。他的作品荣获了当时欧洲雕塑界最高的大奖，许多名家、慕客，接踵来拜访他。小城对这很重视，决定为希绪弗斯的作品办一个展销会。希绪弗斯欣然答应。展销会一共三天，前两天观览者与买家骆驿不绝，着实忙坏了希绪弗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艾尔熙德说：“今天下午我来替你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展销会结束时你还要出席呢。”
“嗯，那就麻烦你了，艾尔。”希绪弗斯真的累坏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艾尔熙德穿好大衣，临出门前，突然回身，定定地看了希绪弗斯一会，然后问道：“希绪，在你心中，雕塑是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吧？”
“那当然，它是我的生命。”希绪弗斯不加思索地回答。
“是么……果然如此啊……”艾尔熙如此低语，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那个，艾尔？怎么了……？”那沉默让希绪弗斯有些透不过气，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不可呼吸。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还没说完，艾尔熙德又恢复了往日平淡冷静的笑容，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出门了。”
关门的声音，让希绪弗斯心中的某个地方猛地醒了。他似乎忘了什么，又忽略了什么。心中回忆着艾尔熙德临走时的神情，他渐渐明白。是啊，自己好像已经逃避了很久了，是时候该面对了。
他回身走进工作室，在一块坯料前停了下来。刚才艾尔熙德不是让自己好好休息吗？现在又来雕塑，自己还真是工作狂呢。不过今天不做不行，因为这是自己欠他的答案。“抱歉，艾尔，让你久等了。”希绪弗斯自言自语，然后那起刻刀，雕刻起来。
他雕得很仔细，也很漫长。雕的同时，心中也在回忆着和艾尔熙德一起合作的这几年的时光。日子过得一直很平淡，或许正因为平淡，自己才忽略了其中的一些什么……不过不要紧，让自己将这个雕完吧，那样就可以找到答案。那个自己心底的，答案。

希绪弗斯一口气忙下来，不觉以到黄昏。嗯，雕塑完全一半了，快了，就快了……正当希绪弗斯准备洗把脸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艾尔熙德回来了？不，这不是他。门声越发急了，希绪弗斯来不及放下刻刀便跑来，狐疑地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位在展销会帮工的小青年的焦急的脸。
“你这是……”未等希绪弗斯发问，青年便气喘吁吁地说道：“先生！不、不好了！今天展览结束，我们正要关门时，突然冲进来两名歹徒，抢了先生的一个作品就跑了。艾尔熙德先生追了出去，结果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
希绪弗斯手中的刻刀掉了。金属与地板相击，发出绝望的声音。
艾尔熙德没有死。幸亏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右臂被汽车碾过，筋骨尽断，大夫无法，只好将他的右手连同半个小壁截肢了。作为一名雕塑者，失去了手便再无用武之地。虽还剩下左手，但绝对不如右手使得顺了。艾尔熙德作为雕塑者的人生，就如他那截掉的右臂，支离破碎。
希绪弗斯坐在昏睡的艾尔熙德的床比边，悔恨得想要一头撞死。他大脑中什么都没了，反复地就重复着那一个片段：得知消息时，希绪弗斯愤怒地扯住那青年的领子，吼道：“你们为什么让他追出去？！！为什么不拦住他？！！！”
只听那青年哭丧着脸说出让希绪弗斯后悔一辈子的话：“我们拦了。可是艾尔熙德先生说：‘不行！雕塑是希绪弗斯的生命！是他的一切！！’……”
………………

两天后，艾尔熙德醒了。他对希绪弗斯笑了：“不关你的事。追出去，是凭我自己的意志。”可希绪弗斯分明看到，艾尔熙德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右臂，眼中有着湿润的光……
在医院养病的一个星期，艾尔熙德又回归了刚与希绪弗斯认识时的沉默，总是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希绪弗斯总想说点什么，可无论怎么提起话头艾尔熙德也不搭话。希绪弗斯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接受，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每日照顾他，全无劳怨。
那晚，希绪弗斯做了个梦，梦见那年冬天自己冻感冒了，艾尔熙德照顾着自己，那样温柔。当时自己曾说，艾尔熙德像个好妻子，是不是自己内心期盼着他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不知。忽地，艾尔熙德离他很远很远，他伸手拉着他右臂，却满手冰凉粘稠，低头看到的竟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骸……
希绪弗斯猛地惊醒。五月的暖风吹得窗帘摆动，抚在脸上暧昧不清，使他许久才得以清醒。他拍拍脸，去看艾尔熙德——病床上却空无一物……
他找了许久，结果医生说艾尔熙德已经自己出院了。还让他转交希绪弗斯一封信。希绪弗斯一把抢过，看到内容后却瞬间泪下——往日利落的字体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左手写的歪曲字迹：“抱歉，手没了，不能再给你当助手了呢。你再聘一个吧，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做的。我回家乡了。再见吧。祝你事业一路顺风。——艾尔熙德。”
希绪弗斯捏着单薄的信纸，浑身冰凉，如坠冰窖。信上虽说再见，但他心中明白，他这辈子，不会再见到艾尔熙德了……
他又在这小城住了一年，现在终于决定去异国的大城市发展了。临走前，他立于艾尔熙德出事那天自己所雕的作品前，长久地凝视。这是艾尔熙德的雕像。自己只雕了一半，谁想竟再不能完成。像上的艾尔熙德温柔平静地笑，一如从前。现在，他在何方？还会这样笑吗？希绪弗斯不知道，但差不多已有答案。艾尔熙德心中无疑是有他的，那自己呢？他对他是什么感情？是爱吗？原本说雕塑完成后自己就能知道答案，但现在无法完成，就算完成了，知晓了，又能怎样？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天要亮了。希绪弗斯最后看了雕像一眼，然后提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那雕像孤零零地摆在墙角，显得是那么刺眼、苍白、无力。
一如他们未完成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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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竹子~~~~~
虽然是SE但是……啊哈哈哈……政委你明明还可以把厨娘追回来的混蛋！【把此人打晕拖走吧谢谢……
生日贺很喜欢~~~~3Q~~~~

抱小雨~~不客气~~~其实我写文时真的好想打政委一顿……不管是不是迟钝还是什么的总之你错过了厨娘你真是太差劲了政委！！！

SE啊… 不过想想自己没有了手还要对著雕塑家和雕塑一辈子的话大概很难受...

政委把羊叔扔了 和动画一样…………

『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