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内的勾心斗角终究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中，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有人是不甘心被卷入，而有的人则是心甘情愿，掠过他低垂的头，只叹一口气。）
苛待皇嗣本就是大罪，且非空口白话的污蔑你，你一句饶命能换来什么呢？妄想这样一句话可揭过此事，以此得来什么好处呢？
（细细一想，诚然是会有好处的，若我不往下查，若未有心细之人发觉，那他们便会继续如此，偷懒懈怠，沉溺在无所事事里，拿着与旁人一般的月俸，供着宫外那贫瘠的家，实则无需做这样许多事，更无需上心。）
可惜了，已非一人来同本宫说过了，想来你该是晓得的，若是不知，怕是早早挣扎来保全自己了不是么？说罢，你于三所当值四年有余了，现今才调出，可莫要同本宫说你记不得了。

（好话说尽的娴妃再无耐心，只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装傻充愣的小太监，果然，能做出这般事的人自非寻常人，只可惜手段尚且低劣，不足为患。）
（慢条斯理，缓缓而道。）好，便算你什么都不知晓罢，许是你业不记得你宫外的老母亲同年幼的弟弟妹妹，业不记得这个月的月俸似乎还未曾发放——
（我惊诧于自己方才的这番话，只冷冷看座下之人无了方才的气势，一瞬间便面露难色。）
德敏公主之事已有多人可作证，你要是说实话，恐还能活下来。

（有时我亦觉得可笑，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的人，转眼便什么都招供了，甚至，甚至还供出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归根究底，不过是为着财字罢了，几两碎银，就可让人胆大妄为至此了。）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本是你该做之事，还妄图以钱财区别对待，便是如今三所的小阿哥小公主皆要如此么？你当真觉得无人会发现——
（言及此处时，只觉得恶心坏了，我从未料想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在里头，若再晚些时候发现，足以酿成塌天大祸，而掌此处的我，更是难辞其咎。）
还有旁的么？今日一并说出，若有遮掩，便是你的小命不必留到明日了。

（拒霜所言的确在理，本是自己分内之事，便是午后命人去严查，自己亦不放心，这几日间又常往尚寝去，而今却有渎职之人，越往深处查越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便是从前以为天子脚下谁敢放肆，实则不然。）
（只这是一桩，还有另一桩事，虽我不喜那日令妃前来“兴师问罪”，可稚子无辜，德敏那处总也要宽慰一番，便是额涅入宫来看我时，我特地嘱咐其和阿玛去寻了上好的补品来，他们动作极快，不过几日便找来温补的好药，在德敏入宫请安那日，遣了宫人去请来明月别枝。）

3
德敏来啦，一路可累着了，先坐下喝盏甜酿罢。
（德敏还同小时一般的身量，倒是叫我想起从前才生德惠时，她那样小小的一团，我抱在怀里不知该如何照顾，而后明白为人母要做的实在太多，纵从小被养在三所，只消有机会，我便会去看。）
瞧着你脸色稍好了些，太医院开的药可还在喝么？

5
（此刻的叩德娴妃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怜悯同情，至于几分真假，便只有她自己才知晓，令妃如今不乐意上我这处，正好遂了我的意，便是命人又添了两碟果子，皆都是甜津津的，不疾不徐开口。）
说来，娴娘娘幼时亦是身子不好，阿玛额涅担心着急，瞧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便是又请了宫中御医再看，业不过是和你一般的喝药，一直到六七岁时，京中有名医，予我阿玛道是需食补为好，配以温和的药方，两三年下来，我倒是好了不少。
（她细细听我说话，有疑惑不解，不知我为何说起自己幼年事来。）
故而，我想着你同我那时的病症差不多，食补总比喝药好不少，便是让阿玛又取出当年那张方子来，这些都是配好了的，一日吃一次就好，就和寻常的羹汤一般，里头业无什么大补的东西，自然了，太医亦是看过的，娴娘娘业会同你母妃说一声，你只管放心吃就是。

9
自是不会，天色不早，你且先回去罢，省的额驸要担心了，日后要来，不必让人提前通传，直接来便是了。
（送她至储秀宫门口，见小小的身影离我愈发远，自是长舒一口气，便是德敏如今亲近我，令妃再要闹腾出什么事来，总要看女儿的几分薄面，这一招委实巧妙，却还要多谢额涅的妙计，现今看来，到底是额涅“老谋深算”，自晓得宫里之人最在乎和忌惮的是什么，黄昏过后的紫禁城，暗灯渐起，到了明日，则又是光明的一天了。）

7

【贞娴贵妃主位本第七幕】
（我并不是那般会等着坐以待毙之人，而今情状，叩德已非从前那般，姐姐释权，重臣遭贬，一夜之间，仿佛变了天一般的紫禁城，叫我看不清前方的路是几何，好在坤宁依旧可出入，而平日我多往那处去，与姐姐虽未有多话，却彼此都明白，只是此番前去，艰难开口，避重就轻间，叩德娴妃的心性已悄然改变了。）
（委屈神色立现，恨不得将所有罪责都推给旁人，而落在自己身上的，不过轻飘飘的疏忽二字，我素未要姐姐多操心，一贯的乖顺，便得了安抚来，她现今神色淡淡，我瞧不出是喜是悲，或对姐姐来说，这是一种别样的解脱，可让她从这十几年的宫务中抽身出来，得到片刻的休息，故而今日我话难免多些，直道是在贵妃位分之上停滞不前那样久，抱怨的话一出，却未得到回应。）
（是了，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我了，能够帮我的，唯有我自己，眉眼间拢上忧愁神色，颔首道一句。）
我晓得了。
（她自己处境艰难，思索后到底为我出了好法子，道是此事并非其全责，只消寻到好法子先遏制这样的不良之风，及时止损，或可挽回一二，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做了，她再无心力协助。）
（临走时，我回望坤宁宫的匾额，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安宁之处，缘会如此呢？）

【贞娴贵妃主位本第十幕】
（这是我鲜少有的日日至尚寝之中，恐是宫人都瞧出了端倪来，比之平时更为恭敬，来时晓得那首领太监已被扣下，只待我问清他到底做了多少不堪之事，一面庆幸自己此番动作算得上快，一面又后怕起来，若再迟些，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昏暗的屋中，下头跪着的是已没了什么精气神的人，左右只留了心腹宫人来，这才开口。）
平日瞧着可是威风，今日怎么打蔫了呢？

3
别说这些无用的话了，证据这般清楚，便是你受了谁指使，又指使了谁，他们可都招了，要本宫说，你现今早早认罪可还有活路，再这样无谓挣扎，便如同跟着你的张氏一般，罚去不见天日之处，那才是永无翻身之日。
（我极是耐心的说了这番话，一转头又是疾言厉色起来。）
你且自己看看罢，近几年来三所之处，你们几人明里暗里多少懈怠惫懒，可都是写的一清二楚。

5
（他被这般一吓唬，便全盘托出，不由觉得好笑。）原以为你是多硬的骨头呢，没想到——
（叫人细细记下他所言，一个字都不许放过，但观他神色惊慌失措，又吐出不少东西来，是之前还未听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像是瞒了我许久一般。）
初犯？
（他这样摘的干净，更叫我觉得平日那般温和待人，好心都喂了狗一般！）
皇嗣的安康已是大事，怎能不算大祸，若再这般下去，哪日三所中皇嗣夭折，便都要算到本宫头上去了！

7
（他的惊慌失措昭示着此事并非小事，而后苍白无力的辩驳，更叫我觉得为了权势地位此人，不光是此人，怕是同他一起那些奴才，蛇鼠一窝，在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蠢事。）
报答？便是将本宫报答到何处去？本宫断不会留你这样的人再在宫中肆意妄为了。
（好一个没有大碍，好一个无事，愈发气急起来，只觉得烦心。）
事已至此你便还在此处狡辩，看来平日本宫是过于信任你们了，皇嗣无碍本就该是你分内之事！现今还妄想着用这个来将功折罪？你仔细看看你有多大面子罢，方才你所言已一一记录，画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