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转过身去了,于我看来,却是另一种回首。有些笨拙地向第二个脚印跳去,像学会一种新的、特异的步伐。宫阙与楼阁隐匿在婆娑的夜雾之间,像海市蜃楼,或者是太虚幻境。雪色在禁宫涨潮,这里就成了我与他的天下,四周漆黑,脚下雪白,我们正在黑白之间跋涉山川,蒙犯霜露好像也不算甚么困顿艰辛的事情。第三枚脚印迈得近了一些,丈量过似的,我追随得更加轻易,一时四下静静,只听他步履踏雪声,如扫门前落花,叠叠踏踏,一爿雪像远古至今的荒地,由他开垦,也只有他能指引。我是最无主见、随波逐流的小舟,每一个脚步都在雪面陷落起一只或黑或白的漩涡,我跟着踏进一只,出去一只……黑的一个,白的一个,声色被这样一串永生的小穴吞没,我听见自己的心跳,轻捷的,欢快的,升腾的,鬓边金钗的流苏在轻轻叩首,如春天的第一声碎冰。】
【他在说甚么?我并没有听清,快活将一切感官知觉都朦胧化,甬道与宫墙噼里啪啦地向后飞撤,不变的只有面前他笃定无疑的脚步,一个套一个,一声叠一声。雪像经不起一点动静的蓬硕的蒲公英,与他一双踏过万水千山的皂靴纠葛;而我的锻鞋狐假虎威,并无丁点儿湿痕,鞋尖的小珠闪烁着薄亮的釉色,仿佛在今夜发梦,说着清晰响亮的梦呓:祈求万物都沉浸在一段黑甜里酣睡,今夜只留我和他清醒。忽然间,眼前一片敞亮,他停步了。我抬头看,养心门在宏阔的天地间也卸下肃容。雪夜诗成了,它这样跟我说。】
前面就到了……【怅惘隐藏在白雾里,应该不会被轻易发觉吧?我离他始终几步远,请您快快回头罢,鞋尖的小珠、金钗的流苏、绣春柳的裙裾、掌心的手炉,一起震耳发聩地向他殷殷呼喊着。】
如果您能多等一等——【承接贞妃春晖的护膝是前奏,是练习,诗眼全在后面这副成品。声音逐渐落得轻,落得细,心事经不起洪亮的探看。】我多绣了一副护膝,很快就成了(撒一点小谎是闺阁浑然天成的技能),xx湿冷,或许您能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