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
上官羽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夜风有些略微的冷,冷得就像这条老街,让深埋在地底的交易冰冻了双眼。
“上官羽。”有人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然后是赤脚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
白日的那个流浪儿坐在了他旁边,上官羽偏头去看他,他刚刚从老街的深处走来,大概是去制香了,满身是雁尾尘扣入人心底的香味。
“施糖聒,呵呵,小少年,今天还是来等你的姐姐吗?”上官羽漫不经心地说着。他知道,施糖聒要比他大一岁,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个流浪儿的眼神有着戒备而悲伤的色彩,像是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东西被深深地剥离而去。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不应该有这种神色,老街里的许多人,都希望着,能让他改变一下,哪怕只有瞬间的释然与微笑。
施糖聒没有回应他的话,也没有去注意他无奈的目光。
月色凉得浸入了骨髓。
“哟,两位晚上好!”
二人循声看去,便发现恶魔觉提着沉沉的一袋什么东西,心情很好地向他们打招呼。施糖聒马上想到了那个袋子里的东西,神色有些变化,上官羽倒是没有顾虑那么多,反而上前好奇地拉开布袋,并着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上官羽的脸色变了变,终究是老街里混迹的人,他没有当面地吐出来,只是干咳了几声,悻悻地返了回来。
“啊,你们也感兴趣吗?是白刃刚刚做了的一个生意,留下个开膛破肚的死尸,清越璃给了我银两,让我给妆一妆就埋了。”恶魔觉满足地笑着,那家人真是好啊,只要了一副肠子,留下这么个好资源给他。
“你快快回去,别招来太多的冤魂了,殃及我们就不道德了。”上官羽皱着眉头,一边呼喝着一边摆手。
恶魔觉似乎心情很好,鬓角的红绸一晃一晃的,他向石阶上的二人告别着挥挥手,便挂着一脸兴奋的笑容钻进了自家的店子。
“真是的,”上官羽不悦地嘟嚷着,“怎么会有人想到要来杀这么个送葬人,又变态又招惹鬼魂的灵异人物。”
施糖聒细心地听见了,他的眼神闪了闪,这种人鬼互通的异人,才容易被别人暗下毒手吧。
“请问一下。”面前忽的出现一个人,是个锦衣包裹的女子,有着在夜里散发淡淡光辉的宝蓝色的眼,却看不出面容,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听的声音如深不见底的水一般沉敛,“權炽是在这街里吗?”
上官羽看了她片刻,才开口道:“嗯,在老街最里头。”
“多谢。”那女子礼貌地点头,语音有些干涩,应该又是个西域的人。
施糖聒看着她渐离的声影,半眯起了眼。
今夜的老街,似乎格外汹涌一些啊。到底是什么呢?沉潜在地底下,也终是要破土而出了吧?
“姐姐....”施糖聒望着月,清冷凄艳,“你还不打算回来吗?”
上官羽在一旁静静坐着,默不出声,那是属于施糖聒的月色,他不想去触碰。
城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是略微的喧闹,仔细听了,是清越璃带着比月色更加冰冷的感情说着”我拒绝“一类的话,还有便是兵刃交接的声音。
只可惜,二人满腹着心思,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有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老街静默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