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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月楼顶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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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1楼2023-04-30 13:06回复


    IP属地:北京4楼2023-05-01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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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紫禁城里的生活,如果要有一个说法,大约是:消磨。我以前不太懂消磨这个词,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入了宫我才知道,磨是种真切又虚无的感觉。时间仍然是水流,但人却变成了沉在河底的石头,水流淌过,留下磨蚀的痕迹。那滋味是很温钝的,起初不会察觉,只是觉得时间格外缓慢。待到发觉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旧面貌消失了,留下的不知道是谁】
      【让我有这种感觉的第一个人,是写秋。午后我依着族人的嘱咐,也是一种默认的礼节,在宫人引见下去长春宫拜谒容嘉皇贵妃。我们之间已经很陌生了,但我隐约记得她会弹箜篌。隔着一道条案,我同她讲话,讲家里的境况,用“都很好”这样含糊的说辞。在不知道话题如何继续的时候,可以用茶点做遮掩。我拿起碟中最后一块儿沙琪玛,并注意到宫中女侍微微皱起的眉头。我猜想她会觉得,皇贵妃的妹妹是否太过贪食】
      【家长里短的琐碎话题没有值得深谈太久的必要,离开蕴春斋之前,我留意到角落里摆设的一张箜篌。于是我问她】姐姐,你还弹箜篌吗。【自然没得到回答,或许是我唐突了】
      【夜晚是属于寂寞人的囚牢。逢上纯姐姐侍奉西暖阁,便更无聊些。入夜前我便得知了春和斋良宵风讯,以是打消了同文芝把臂夜游观梅花的念头。疏无困意,便躺在碧纱橱间,在炭火毕毕剥剥的动静里听麦子读《聊斋》。今天读到辛十四娘一章,听了一阵,只是发笑】柳泉先生好尖刻,“苟非室有仙人,亦何能解脱囹圄”?是说,若非有狐妻惩恶扬善,区区凡人如何能“得道升天”。
      【正说着话儿,却听见窗外传来细细说话声。须臾帘外是穗子回禀:皇后娘娘处的女官来送东西。略略颔首】请格格进来吧,外面正冷着呢。【才从贵妃榻上支起身,拢好发髻,转念又想了想:我还算不上是什么高格人物,还是随意些罢。因而又斜依回去,点了点一旁的麦子】继续读吧。


      IP属地:广东5楼2023-05-14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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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6楼2023-05-14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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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吗——等候垂华馆传召的间歇,莲房又将一双柔而净的眼眸移向黢黑难辨的丹墀,尖檐上如蛇绵延的青藤许是凝附晚露的空壳,苦腥徘徊在廊亭周侧,不肯从鼻尖溜走。莫名念及误尝莲子心的黄昏,原本舒展年青的脸庞皱巴、狰狞,像极写坏的宣纸,就那么被高案掩盖着。】
          【扎克善嬷嬷别过衰老的面,不教融浸日色的霞光捕捉失神,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苦的。彼时的莲房不解其意,如今仍是,仿佛如意二字只在去岁忘记照拂她:火伞高张的时刻,那艳丽的赤红与金黄要胜过一切耀武扬威的宝藏,宫阙的每一角都在尽情表达天家富贵。而此时此刻,狡猾的黑夜将一切抹去,徒留时有时无的落寞风声,寂静宫殿顿时像蒙尘的宝珠,那古旧的苦涩便是在此盈杯。】
          【它尚不肯放过小宫鬟纤弱的身条,透过薄薄纱窗,先是浑圆似月亮,在靠近的那一瞬才变回美人形态。莲房由馆堂的领事女官迎进暖阁施礼问安,而后才想起要摘去罩住鸦鬓的观音兜,珠贝乳白的牙从失去血色的薄唇中展露,它总是这样不耐寒冷。】
          年节下的物件儿都交由姑姑去清点了。【因着她不曾多与十二宫的正经主子来往攀谈,所以从那张檀口蹦出的话很是生硬,只好在少女的音调本就清跃,又忙不迭找补了两句。】主子娘娘吩咐我定要顾全各位娘娘的份例,恭妃娘娘您这儿若是缺甚少甚,直接与我言明即可。
          【无情规矩下的差事已然办成,两腮如释重负地泄了一口长长的气,而后那双眼便骨碌碌地打量着这处居所、倦卧在贵妃榻上的觉禅氏。罕见的,无甚么豪奢精贵的器具,却又每处都有着主人家的灵巧心意,莲房便这样贪婪地欣赏,最终将眸光落在捧书宫鬟身上。】
          娘娘,您也爱听精怪鬼神的故事吗?


          IP属地:北京7楼2023-05-18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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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烛火虚虚地笼罩在扬佳女官稚嫩的面庞上,在她无巨细地禀报中宫特拨下的恩赏时,我偶尔从那本聊斋上分出目光看她。我见过的宫官不少了,富察、嘉瞻、本家的绿儿、小师。她们无一例外都很出挑,做女官和做妃嫔有很大的区别是,在她们身上还能看到生机与可能。而愈年长的妃嫔,则愈难看到生长。或是盛极而凋,或是静态停滞,总归,是再也不能自由了,枝条都已经过修剪,成了生命最体面的姿态,一刻,足矣。觉禅逾秋倒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介乎于停滞与生长之间,幽幽如爬墙藤,总能在隐蔽处得到自洽】外面很冷吧,瞧你唇色都发紫了。
            【良久,并未对她所说的物件感兴趣。我算是入宫晚的,年纪也不大,比面前的扬佳也年长不到哪里去。又仰仗着族荫和两位姐姐的铺陈,在宫里是不大不小的人物,三两年也能得个妃位,慈宁宫里打叶子牌的常客,赏赐、份例不再需要操心了。早不是刚入宫时,还需要穿不合脚花盆鞋的贵人。但也止于此,不会再多,庸常。她漏夜而来的诚意,倒要比这些东西难得】我这里不算什么热闹的地界,也不什么高位的主子,劳你专门费心走这一趟。便在我这里坐一坐,暖和了再走吧。
            【略略支起身,小臂仍搭着软枕。全然随性且慵懒,偏靥吩咐帘外宫女】穗子,替格格添备一个小手炉,一会儿走的时候好拿着。
            【向扬佳招招手,示意她坐在橱间】是呀,明明挺怕人的,但一到晚上就想听,大约也是无聊吧。【平日时光如温吞的水流淌过肌肤,精怪也好、鬼神也罢,就像是宫膳里偶尔露面的川菜,聊作点睛之笔】你读过聊斋没有?


            IP属地:广东8楼2023-05-20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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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她不爱逞能或是说假话,平生不过随缘二字,这样简短干净不逊于日斜夜生,也许就是在此般因缘际会之下,莲房在滩开的夜色中悟得至真道理:谎言如同火种,若为它凿开植根的土壤,烧焦的原野会在浓稠月照下呐喊。】
              【即便是轻移足履的间歇,她也能认真地在识海中捉寻从前与曾经,当红箩炭再度响彻暖阁的那刻,她才想起自己的话还不曾赘述完整。羞赧足以被熏红的面容遮掩,亮晶晶的眼眸含情一抬,开启属于自己的歪理与见解。】
              第一次是从公主府里有学问的管家那里听来的,只觉得有意思的要紧,便让人从书房里寻来。读却没甚么意思,不如听人讲的。后来呀,我便常去城南的虎坊胡同听说书人讲这些——
              【尤为可惜地将纤长的睫毛垂落,唇角挂着苦笑。】只是长兄说那里人杂是非多,不许我再去。今儿见娘娘您也教宫鬟读来品鉴,原普天之下并非我一人如此思量!


              IP属地:北京9楼2023-05-21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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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她一定是被呵护很好的那一类,世族的花就该是如此,被精心、规矩地养在花圃里,隔绝了一切外界纷杂。与我很不一样,我没有阻拦我去茶楼听书的兄长,也没有什么管家指点我去书房看书。我的一切来源于自我驱使,不被规训,也不被关心。扬佳灵磐的枝条像是由匠人修剪过,该呈现一种柔美的姿态,适宜于她存在的环境。在宫禁、在府院,她都会活得很好。于是我突然好奇,如果突然将她放到更高或更低的位置,她又是否会蔓延出已被修去的藤蔓】虎坊胡同的说书人是不错,天桥下面支小摊儿的讲得更好呢。
                【指尖向碟里去摸到一枚梅子。这样甜渍过的零嘴按理不当在这个时辰在进,然而垂华馆从不在意规矩】你要喜欢听,以后就来我这儿听。
                【囫囵吞下满口甜津津】只不过,中宫娘娘不知会不会轻易纵你过来。
                【一眼望去支起的窗,院里落了满地霜。我忽而想,我们每个人最终能走向哪条路,最终抉择权常常在他人而不在自身,就如同冯生,灵磐,我——总有"神"凌驾在我们头上】随你的选择吧,灵磐。
                【最终我这样告诉她】


                IP属地:广东10楼2023-05-24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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