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埼珠
珠走在行人道上,时不时抬头望向被灯光照亮的樱花。尽管内心被绵延不断的美丽樱色所打动,但并没有仔细看,而是有意识地移开视线,走路的时候时刻保持着注意力。本来就心不在焉,母亲也提醒过如果一边走路一边往上看就肯定会摔倒或者被偷钱包。光是想象这样的未来就感到不寒而栗。所以珠只会时不时看一眼樱花。
若是有人能在一旁照顾粗心的珠,就可以仔细观赏樱花了。直到去年,祖母都和自己一起参加春日祭。美丽的樱花、美味的团子、开心地笑着的祖母,看到这样的祖母连自己也会开心起来,尽是开心和快乐。
如今,祖母住院了。并不能与自己一起来。好的事与快乐的事都大幅减少。父亲和母亲都忙得没有时间管珠。妹妹弟弟都和各自的朋友一起去参加祭典已经延续好几年了。珠没有一起参加春日祭的朋友。要么嘲笑珠、要么嫌珠麻烦,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珠所认识的都是这样的人。话虽如此,不认识的人里也可能会有非常坏的人,那也同样令人讨厌。所以必须走得小心翼翼,前后左右所有地方都要留意,能够享受的乐趣已经不多了。
那样的话春日祭什么的不去就好,然而还是去了。到祭典会场最深处的神社投香油钱,祈祷「奶奶的身体好起来」,这是祖母住院时就决定好的事情。就在刚才已经顺利完成,现在还没有回去的打算。珠喜欢樱花和祭典。也不是没有想过白天来要比夜晚来更安全。只是祖母喜欢夜晚的樱花。尽管双亲说了些「被人工灯光照射这一点就显得很廉价」之类的难懂的话,但珠还是无法讨厌祖母所喜欢的夜晚的樱花。
原本以为会一直延绵下去的樱花步道犹如出现缝隙般,樱花树,以及夜摊并排的街道告诉自己马上就要结束了。珠把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零钱叮当作响。母亲给的春日祭用的零花钱比祖母给的还要少。想尽可能不后悔地使用它。
沿着林荫道折回,比起樱花更加留意周围的夜市。用鼻子闻了闻,想从四周飘散的美味香气中寻找吸引自己的东西。视线角落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差点错过的珠慌忙回头再看一眼。在射击摊的最高处,其正中央正摆着一把塑料铲。
和以前在幼儿园沙坑里用的那个一模一样。不论颜色还是形状,一切都很相似。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由于周围很暗所以不可能看错。
拿着那把铲子去沙坑的时候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骂过,还有很多平等相处的朋友。即使搞砸了,也会得到「真拿你没办法」的原谅,只要挖个大坑就能得到表扬。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从离摊位稍微远一点的位置盯着。越看越像。妹妹曾用那个铲子去挖红薯,途中从中间折断了。珠哭了一整天。曾以为那个铲子再也回不来了,但现在它就在那里。珠紧紧抓住口袋里的零钱,这是贵重的财产。从来没有在射靶和套圈圈中赢得过奖品。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今天可能会顺利。不,正因为是今天就必然会顺利才对。
有铲子并不意味着欢乐时光就会回来。这种事连珠也能明白。但是看到铲子就能回想起一些美好的时光。回忆美好的时光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最近在玩一款名为「魔法少女育成计划」的游戏,回想起获得稀有道具时的场景,实际上在玩了之后也确实会感到快乐。
盯着铲子,抓起零钱。刚要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就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里只有铲子而疏忽了对周围的注意。珠揉了揉屁股,捂住鼻子,抬起头向上望去。背对着照射樱花的灯光,巨大的影子俯视着珠。眼睛渐渐变得清晰,俯视自己的影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目测比珠大两三岁,是个高中生左右的男孩子。胸前沾满了黏糊糊的奶油,手里拿着的可丽饼已经被压扁了,原因一看就能明白。
「喂!这!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大声斥责了。对方与珠碰到了一起,可丽饼的奶油粘在了衬衫上。就算问道怎么赔自己也无能为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对方的脸很吓人。虽然班上的男生也很可怕,但眼前的他更可怕。明明只相差三四岁,但声音、脸庞和身体都像大人一样。眉毛竖起,嘴巴紧闭,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气。就算被骂也无法回答,珠吓得连道歉和找借口都做不到。高中生突然伸出手,珠的上臂被紧紧握住。好痛。自己被迫站了起来。差点摔倒。如果珠是在「魔法少女育成计划」中登场的魔法少女,就一定能做点什么吧。但珠只是珠,当然不是魔法少女。
「喂。你在听吗?」
有什么出现在珠的前方。男高中生的声音渐渐远去。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某人的后背。有个人站在了男高中生和珠之间,背对着这边。乌黑的长发在照射樱花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男高中生气势汹汹地说道「无关者别多管闲事」。像是在保护珠似的,这边站着的——是高中生模样的女生。说起来既然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那就肯定是高中生了。只是她很高,和看起来很恐怖的男高中生的身高没什么差别。女生狠狠地咂了下嘴,紧紧握住朝自己伸来的手臂,男高中生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呻吟。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男高中生握着拳头高高举起,女生的脚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角度动了起来。就在珠「啊」了一声的时候,女生接住了向前倒下的男高中生,轻飘飘的校服裙恢复了原状。
女生轻轻扛起看起来很重的男高中生,让他靠着树坐下,随后便朝反方向离去。向担心自己的店主道了谢后,珠跟在女高中生的后面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往上看。被灯光照亮的樱花让人看得入迷,一不留神就被炒面店的电线绊倒,整个人漂亮地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