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痕滕荒漠上黄沙漫天,又是我与墨楚离别那天的场景。我牵着马站在沙漠里,他立
在马上,左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誓言犹在“相信我,两个月后我就回来。我不会抛下
你,答应我,等我……”然后墨楚马鞭一扬,逐渐融入了那一漠黄沙间。
我大叫着醒来,门被轻轻推开,我想也不想一头扎进来人怀中,牢牢抱住,像是怕失去
什么似的。我感觉到他轻轻抚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般温柔的安慰的,不知为何在他怀
里可以感觉到深切的体贴和温暖。一会儿我突然明白过来抱着我的人是谁了,使劲想将
他推开,可他竟然把我抱得紧紧的,叫我挣脱不得,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叹息“残
晓,如果我比他早出现,我一定不会让你这般辛苦。”
我哭着摸索到他肩头,对着他膀上狠狠一咬嘴里泛起一丝腥味,他吃疼的放开我,我立
马缩到角落里带着哭声颤颤的看着他“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心里明明已经开始动
摇,却还是倔强的做着最后的抵抗。心里重复了千万遍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却还
是一下输在他温柔的眼神里。
他好像生气了,一把将我从角落拽进怀中,霸道的吻了我。我惊慌失措,像是做了错事
的孩子,着急的想要躲避大人的追问,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他找到。逃不掉,却也不能
就这样被他吃定。我使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他推开,之后我居然像被无赖调戏的良家妇女
一样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啪!”异常响亮。
他拂袖起身,离开的时候对着惊魂未定的我撂下一句“总一天,我会完完全全代替那个
人在你心里的位置。”然后门被轻轻关上,夜又静谧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过。只有唇间留下的温度和嘴里的那丝腥腻提醒我,事实如此。
那天之后,琅珩还是像平常一样对我,细心体贴,温文儒雅。我们彼此间也很默契,对
于那晚的事都只字未提。
十四的身体渐渐好转,所以我决定回痕滕去找朔雪,必须和她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才能救
出墨楚,确保万无一失。
离别那天,琅珩牵着马一直将我送到樾菱湖,站着湖边,他轻轻将我拥住,这一次我竟
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我想,我一定是把他当做墨楚了,一定是的。“无论能不
能救他出来,你都要平安。”说完这一句,他松开我,跨上另一匹马绝尘而去,我在阳
光下看他的背影,那么明朗,与墨楚一点不像。
朔雪听我说完我在梵北的经历,仰头一口气喝完碗中的酒,沉默不语。
我猜想,她一定是在思考营救墨楚的对策,于是起身帮她续满一碗。最后一碗酒喝完,
朔雪砸掉了酒碗,有些迷惘的看着我“你真的那么想救他吗……残晓。”
我点头,答得笃定“是!一定要!”
她神色复杂的盯着我,终于软下心来,“那我帮你……”
稍作休整,第二天一早我与朔雪各自牵马上路,风餐露宿又是三天才赶到梵北。我去梨
苑找十四,却吃了闭门羹,没人在家,她和琅珩大概是回梵都了吧。
于是我与朔雪决定现下先去芜门探探路,朔雪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为何现在我看着她
的侧脸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醉熙温柔的笑,她们真的很像……这一句小小的唏嘘伴着
风催着我们来到屿陌湖。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我从惊异变为诧异。
先是朔雪,居然驾轻路熟的找到隐在柳枝下的莲舟,载着我直抵幻楼。二者,我们进到
幻楼居然连一个人都没见到,就像一切早就有了安排,我只要耐心等待下一步就好。朔
雪领着我,对我的问题一直避而不答。
最后,来到芜门的议堂,芜门一干人等皆在堂上等着,右执司徽娘,三上司,以及传说
中的十一姝伶。芜门的人物都一下聚齐了。醉熙也在,她还是那么温柔的在笑着。
待我们进到里面,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的跪下来,对着朔雪高声参拜。
朔雪笑容惨淡的看着我“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来,这个秘密也许永远都不会被拆穿。”
那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灰暗,只有朔雪的声音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其
实才我是你该恨的人,残晓,你一直不知道吧,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殊芜……
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殊芜……你的仇人……殊芜……”
多么荒唐的骗局,而我却还心甘情愿被骗进来,如今,只有做刀下羔羊乖乖待宰!
多么可笑的骗局,精心设计,步步小心,一切都只为引我入局。
可为什么,设下骗局的人偏偏是你呢,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早已把你视为不分彼此的亲
姐妹,为何现实对我这般残忍……
尘埃落定,如果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那么请你,将我葬在梵北,葬在能够看见夕颜花
的樾菱湖边,了我这一世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