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暮未暮，赶着琉璃厂打烊的时辰，匆匆迈过荣宝斋的门槛，因已近歇业的时辰，前堂放了风帘，高案前置着各色笔墨纸砚，周遭静谧，不比日前散客熙来攘往，能听到风声吹着帘帷下玉坠清脆叮铛，眼风微微眺去，于是问向掌柜】
有青州的红丝砚吗？【原是误将家中藏书阁的砚台磕了一角，其上华缛密致，镌凿雕刻皆极其妍，怕被长辈察觉，及时找补】最好是有山水纹理的，倘若是云霞花卉也行
【正拨着算珠的掌柜应声，引我入内赏观，边说着几方砚台已被什么胡同的贵人定去了，听罢这话，悻悻孔雀般的淑媛之仪便有点端不住了，眉头微皱，似有不好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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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入内为我取红丝砚台，厚重的帷幕不透一隙地垂着，自己便折回身瞧那些寻常的题字折扇，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琉璃厂里那几位颇有声望的老先生，门前便置着长桌，摆上几副笔墨，提笔写春联派福字，仍记得前前后后桌边围满人的情景，先生扇面一摇，清疏的风混着墨香，那是早年少有的经历了】
【一双清丽墨瞳正四处打量，察觉帘外贵客的声响，目光自扇面移开，悠哉悠哉地应声】掌柜方才往里边儿去取墨宝了，我也在等他
【话音方落，此刻忽然想，只觉得来人十分眼熟，似是在亲眷宴饮的席间见过，似有重揖相见的缘，反而生出了近情情怯的拘谨】
是博尔卓克家的姐姐吗？上回儿在嘉瞻府中拜年，我好像在园子里见过你

【荣宝斋平日也做古玩字画之类的收藏生意，现下若是登门赏画的闲情逸致，我应留得再晚一些时辰。身形若瘦柳亭亭立于茶案前，因着来人相熟，情绪便不紧绷了，眼一眨，轻抿住唇，随即应道】
正是我呀。上回儿便听家中姐姐说你课业精进，还让我向你多请教学问来着
【心绪已浮想联翩，思量着着何日去博尔卓克府邸寻她，说话间那掌柜已从帘后绕过来，金灿灿的夕照自格窗印进来，将手中的一方砚台蒙上浓墨重彩的滤镜】前日我不留神将家中砚台磕了一角，藏书阁里尽是母亲格外爱重的物件，故而我来看看若有相似的，只是青州的红丝砚，好似每处纹理都大相径庭，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
【既是行事乖张的圆滑小意，也不缺白跑一趟的自我打趣】姐姐来买什么呢？

【自嘉瞻府相见，便知她点尘不落、知礼识节的性情，拜年的时候论资排辈，坐哪儿都有讲究，我亦附庸风雅地听了半曲婉转花腔，点卯与长辈陪坐的时分，已将她的眉眼轮廓印在心底。说及课业终归是有些犯愁，于是颇有窘相】
运气好也不失为一种福气，何日才能轮到我呢，听说京畿的庙宇时有佛法香会，赶明儿得去拜一拜文曲星大人
【倏而听见后话，心内一揪，想是今日无功而返，又实实在在地无奈挤出一笑】原来这只是姐姐订的，那我不凑巧，还须找掌柜再订一只，过几日再来取

【眼前人除却那些走马灯似的佳节盛会，平日素是很难约见的，前话风轻云淡地落下，便将心中好奇的尺度轻轻拿捏，笑应道】
有呀，譬如观音成道日，便有法会，那主持还会谈经论道，至于我则是捐香油钱，心诚则灵。
【怔顿了一秒，乌玉眸子微抬，欢喜接过那方砚台，连装着的锦盒也是雕花的金丝楠木，顺势放进系绳的云锦小袋中，漂亮地打了个如意结。这才起意盛情邀约她】那我请姐姐吃泰丰楼好不好？他家的一品锅最是鲜活丰盛，色味俱佳！
【琉璃厂出门便是街市，提议就着暮色，领她同去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