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都察院不过月余，诸事还未理顺，日日往来衙门不过瞧瞧卷宗跑跑腿，倒也不心急，只是性子冷僻了些，不喜同人打交道，遇上难处也都藏掖着，也不知何时才能跟着大人理理案子】
【照常拿了同僚理好的卷宗往刑部跑一趟，见了沈大人作了揖，就将卷宗搁在桌上，一壁说明来意】
这些卷宗乃景治年末会审的卷宗，今日送来与刑部核对留案，劳烦沈大人了。

【刑部烛火经明，早有衙吏换了烛灯，昨晚一夜未归也未眠，因沉在浙江州府案卷整理中不知换了几次烛灯，搁下笔扔回笔山，撑着下颌阖上眼】
【直至小吏来报，说是都察院的裴大人来访，这才睁开眼抬手摁了摁经外奇穴，以此获得灵台清明】
嗯，让他进来吧。
【见来人，先给二人倒了茶水，接过卷宗翻了翻】旧朝年末的卷宗？都察院送来的较之往常晚了些许，近日也是案卷堆积？

【说完一席话，接了茶落了座，饮下一口暖茶再听问询，面上霎时有些怔住，瞬时转为寻常接话】
朝岁初定，各司清点耗费些时日，这些卷宗暂且搁置，直至月初才抽调出人手处理这些卷宗。
【我鲜少与都察院内同僚闲话，此言也仅是查阅卷宗时听得一二，用以答上沈大人再好不过了】
案卷堆积是常事，刑部也是如此么？

【倦意席卷，不似往年才入仕途之期的没日没夜熬着，大抵是年岁增长的缘故，暗自叹息，在父亲面前若是提年纪大了不如往常此类话语，泰半是躲不开一顿揍的，也不知沈老头哪来的闲力，估摸着是官场上的事不够他操心的】
开头和结尾都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勿论新旧交替时，连开岁和岁杪皆是如此。
【此言不虚，案卷堆积是常事，先前也同容京兄说起】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一桩案件需要来回递，一家忙，三家都是要忙的。

沈大人说的是；
【今日一行原本是都察院张大人要与刑部沈大人核对卷宗，只临行前张大人家中生事，衙中无法临时抽调出旁人领我同行，这差事自然就让我一个人来办，办得好自算作功绩一桩】
沈大人事务繁忙，下官不便多叨扰；
【也不再与沈大人客套，将今日之事早些办妥当了才好，抽出一卷注红的卷宗递予沈大人面前】
这些卷宗细枝末节只需让小吏核对，只这一卷是城东王家案子的卷宗，还需沈大人亲自过目。

【他伸手从一叠案卷中抽出一卷满是标红的案宗，皱着眉接过，极快的翻阅了一遍，膺中已大致了然。刑部这些年练就的本事，不仅仅只有办案巧思，还有一目十行的本领。】
【手指点了点一旁的标注，若有所思。】我记得这桩案子，之前也提过，根据《大清律例·匿税》规定，凡客商匿税不纳课程者，笞五十。物货一半入官，于入官物内，以十分为率，三分付告人充赏。入门不吊引，同匿税法。若买头匹不税契者，罪亦如之，仍于买主名下追征价钱一半内官。
但笞五十之后，又对告人心生不满，痛下杀手，刑部审判、大理寺复核、都察院监管，【言至末尾，案卷也翻到了末页】一命抵一命，啧……再加上一条，之前是一半的收入给了告者，改成把全部的收入给告者家中老母亲，再让王家赔偿贴补些吧。

【这卷宗中所述案子无非是王家想方设法躲避课税，所涉银两数目实在太大，涉及几司官吏，才会闹到这个地步，又见沈大人浏览卷宗，后改刑例，叹了口气】
若王家是拎得清的到还好，如今一命抵一命更是不依，遑论这全部的收入都给去告者家中，即是一半也是不愿。
【俨然一家都是市井地痞无赖的做派】
若是让官吏出面罚没，便四处宣扬衙门欺压。

不依？【惊讶抬目，目光从案卷忠抽离，落在眼前的人上】匿税本就有错在先，被人告发又心神不满痛下杀手夺人性命，可是一句不依可以更改的律法？
【冷哼一声，手指微曲，骨节分明的指轻轻叩在案几上。】王家人拎不清，小裴大人也拎不清了不成？什么时候话语权轮到匿税又犯命案的罪犯身上了，要是人人如此，大清律法岂不是就是摆设？
【虽是王氏是痛下杀手，但罪不及谋反大逆决不待时以外，遂行秋冬行刑制度，在秋天霜降以后，冬至以前执行。】
行了，临时监押，待至秋审或朝审时，再按具体情况处理。

【强征不难，难得是衙门里的名声，又坏的是哪个衙门的名声，不过此番将卷宗送往刑部，也已与沈大人核对清楚，后头琐事也不该都察院去办，便不再多言】
既与沈大人核清此案子，余下卷宗清算、核对后收档留存即可；
【饮下盏中茶，起身欲归】
沈大人公务繁忙，下官不便多留，现下也要回衙门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