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五月的风已经有些燥。衙门如蒸笼，也只能静坐其中，反复叨念心静自然凉，笔下的横竖却不肯信，歪七扭八，不成整型。懊恼又得将文章重新来过，一晃神，才见着门槛处的一片人影，忙去迎。】
：敖吴？何时来的？今日好热，快坐里面来，我烹了茶，喝一点吧。【这才得空去瞧他装束，偏一眼瞧中他怀抱的一沓文书，暗念最好无关于吏事，侧开半张脸，小心试探】：手中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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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掉的，我悄悄地叹息，拨散帘幕遮去过盛的日光，望他时端正了几分神色】：原来是这事，周歇可吵我的耳朵，我简单了解过一些情况，可该怎么说——
【若要谈论他人的缺陷，实在是件艰难的事，几经挣扎，再怎么斟酌选词，也难掩羞窘与低落】：敖吴，你也打成贤街走过数个春秋罢，春秋里都是那些熟悉面孔，国子监的老先生们固然呕心沥血，可沧海桑田，不可不察时变。我接触过几位博士，原以为是杏坛争鸣，他们却习惯固执己见，这……

6.
：该怎么办呢……【低语自问，求解不得，忍不住要站起身来回踱步，愈加烦乱】国子监最难之处恐怕就在于此罢，恋栈者不去，则弊病不除。
【最直接了当的办法自然是将其一一革职，再选士子，可如此鲁莽的举动只能叫异想天开。】：到底是辛劳半生的老先生们了，国将兴，心贵师而重傅，便是他们未曾授课于我，亦有门生散布，不可能将其强行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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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竟是这样的法子吗？【循规蹈矩乃是白禅游玉积年累月里经受的最重要的教育之一，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准则便是：按部就班。如此竞争淘汰，我大抵可以理解其用意，却未必敢去实施。可敖吴的目光太明亮坚定，我也忍不住想】
：千淘万漉之下，必有真金。若能倒逼博士典簿精进能力，也不失为好法子。而且——【环佩璆然，忽然欣喜】：冗官之疾历代难解，咱们此番虽不能做到“天翻地覆”，但也算化解了部分难题，减轻户部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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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的事务多是这样：繁杂、重复、无趣，但若灵光忽现找明方向，便如瀚海逢泉，足够快意好一阵。当下应得干净】
：应该可行。但其中细则我一人恐难胜任，我记得下头有好些个笔力不错的，待我询问司务厅……
【新茶饮尽，送他再入烈日烘照下，险些未能睁开眼睛，怕汗湿内衫，却也忍着热意目送，至他背影将淡，便即刻躲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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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宵就寝时堪迟了几个钟头，于是今早起来精神委实萎靡不振。刚好撞上排班轮值的档期，我拿胳膊肘抵着头，眼神迷离而散漫，几度险就要摔倒案上，都是强撑罢了。】
【国子监跑来送信的小厮上辈子定然是狸奴投胎，走路都不带声的。半梦半醒间，眼底倏忽徒增了一爿晦暗，抬首见其人已然杵至身旁、正居高临下瞧着我，差点吓得我咯噔一下魂飞魄散。】
甚么事？【强装镇定问他，颇有些不耐烦的。迨至同来人交接完毕，领了任务，也不去送人，揉揉困眼转身就朝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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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我同样当值的还有白禅鸣珂。我怀揣着适才国子监递来的卷宗，朝着我的难兄难弟而来。老大远的，便听到了他热情洋溢的暖语】
好哇，太好了，我今早都未喝茶，快要渴死了呢。【刚好藉着酽茶消消困意，我低头捧着瓷盅啜饮，尚未道明来意，他已然尤为眼尖地捕到搁置一壁的卷宗，故也就势取来摊开在他面前】
是国子监将将来人了，道是想增设博士、典簿等岗位，吸纳些部门新人，具体的定夺还要看看吏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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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如此，曩昔我与平侪兄弟一同进家塾习书时，同样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概因其人在斑白的鬓角与髯须上颇显几分威望，很得尊长们器重。正因如此，我与几位幼弟深受其荼毒，却也碍于人微言轻，始终未能状告成功，如是过了很多年，直到仕进庙堂。】
【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因此很能与国子监感同身受】是这个理。何况这些老教官思想固化严重，历来不懂得灵活变通，这样如何能教授好课业？是时候吸纳些年轻的血液改变一下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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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剑眉紧锁，抬眼间鸣珂同样愁容满面，便知增设岗位容易，可倘使当真使国子监上下焕然一新，却是难上加难。】
【故只好垂首再喝口热茶，百无聊赖间，张望着杯盏中飘荡着打旋儿的几片叶子，灵光却倏忽乍现】
不若这样，我们干脆釜底抽薪，除却给国子监增设岗位外，另给原本的教官增设个定期考核淘汰制，这样便可名正言顺撵走那些倚老卖老的教官，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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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禅鸣珂一拍即合，眉目间不由漾起几分兴奋，适才残存在灵台中的困倦早业荡然无存，不见了踪迹。】
那行，我们就这么办。【仰首将杯中最后的一点茶汤消灭殆尽，我吩咐着】那辛苦你先起草新规，隔日我们给尚书过目后，没甚么问题便可以落实了。
【抹抹嘴巴】谢谢款待，那我先回去当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