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字？
我很讨厌体育课，尤其是这种自由活动的体育课。我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就当我身体孱弱，天生厌恶吧。
下午的斜阳从教室旁的窗户里透了进来，照射在我的书本上。橙黄色的颜色与周围暗白格格不入。教室中除了老师的讲课声，还有一种抑制不了的困倦。毕竟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即使后方已经有两个倒霉蛋被罚站到了最后，但我是不会有什么对于自己犯困被抓的紧张情绪的。我从小就有一个天赋：隐去自身。
只要我不主动与人交谈，我就大概不会被注意提及到。来到这学校两年多了，我的同学有些依旧叫不出我的名字。我很少被提及，包括老师。
有时我感觉到自己有种变态的心理，我不会因此感到难过，悲哀。我竟然有点爱上了这种身份，所以我总是保持着普通。那些动漫里的路人甲，应该就说的是我了吧。
“叮铃铃——”
熟悉的下课铃响了。
等我缓慢的收拾好所有的书本，教室里只有几位走的慢，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了。她们的名字我都清楚，我清楚所有人的名字。
我，为什么会因为这而骄傲？
“我们走吧！”她们离开了。
教室里的电风扇还开着，灯还亮着。那位电教委员又忘了关了。明明前不久班级已经被扣分了，我不想回忆起老师在上面的责骂。我感觉到她并不只针对她一个人。
我愣在了开关前，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嬉笑声越渐越远。我真想当做没看到，径直走出教室。老师只会责怪电教委员的不守职，和最后一位离开的同学没有责任心。老师不会注意到，其实我是最后一位离开的。
我有绝对的把握。
我看了看不停转动着的电风扇，因为长久没修缮导致产生的哐当哐当声音萦绕在耳畔。
“咔嚓。”
灯灭了，电风扇停止了转动，我走出教室。
为什么我还是帮忙关掉了......是老师所总是强调的班级荣誉吗？可笑，我怎么会在意一个无法接受我的班级的荣誉。可......
我想，是我不想看见老师生气的样子吧。即使不是在骂我，我却仍旧感受到一种负面的失落。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意他人的感受？
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楼梯。从最为边缘的一条道路走向操场。我能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相遇，不仅是我的同学，还有我以前的同学。
今天我的运气却不是很好。
“嘿，那个，谁！”
我转过头去，是我以前的同学，赵博文。他比我个头高，以前的我，时常羡慕他的身高，这是男生的倔强吧，我以前的身高甚至不如大部分的女生，虽然现在的我也没高多少。
“那个，你是，你是——”
“张子铭。”
“哦！对，张子铭。你上次考多少名啊。”
“不知道。”
我看见前方又窜出了几个人向着我们这招手，他们向赵博文招手。
“等等我！你们几个！”
我看着他们几人远去的身影......好了，现在又剩我一个了。
繁琐的整队，跑操，锻炼。无数只眼睛看向主席台握着话筒的体育老师。期盼着他下一刻喊出解散。可惜总是事与愿违，有个班级混乱导致了又站了几分钟。
我希望这种状态能持续下去，但怎么会呢？老师这时候展现出他的宽宏大量，下令解散。
所有人一哄而散，争着为数不多的器材，之前为了保持整齐还罚站了几分钟的队形成了摆设。真是昙花一现。
那现在我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为了避免独自一人游荡的尴尬境地，我得现在就离开这了。
其实我不必这么敏感，又有谁会注意我呢？我有什么在意的人吗？我心里没有答案，也许就根本没有。但我却忍受不了这么一个人在这。
教学楼格外的安静，阳光早已不能照射到这里。不知道我这么走过已经有多少次了，但每次我还是在办公室前停了下来。
我害怕老师会突然间看向窗外，正巧看见蹑手蹑脚走上楼的我。如果到那时，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
“老师没往这看吧？”
突如其来的女声从后背传出，刚要跨出脚的我差点向前跌去，幸好扶住了楼梯旁的把手。更要命的是我听出后面的女生和我是一个班的，名字好像叫，叫，柳依然。
我该怎么办？从小至今，我与女生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应该说我和其他人交流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如果她看见我并没有走回教室，而是继续爬上楼，她会好奇的跟来吗？我不被注意的尴尬境地会被发现吗？
想了半天，我还是回了头。面对着她的眼睛，我又畏缩的看向了地上。
“没。”
“那就好——你也回教室拿东西吗？”
“我......我.......”
我闭上了自己愚***，点了点头。
趁着老师专注于他们的工作，我和柳依然冲到了教室。
嗯？不对！我怎么跟上来了！等到我回过神，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低下了头，翻找着课桌，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找些什么，为什么我会在那翻找那么长时间。等到我抬起头，柳依然来到了我的课桌旁。
“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我......不是.......”
我早已经红透了脸。好吧，这又是我一大毛病，一个人面对他人，我总是说不出的紧张，而面对女生这份紧张就更为加剧了。
我说不出一个词，就好像，好像我的脑子瞬间短路了。可我又不敢看着她，我怕她看见满脸通红的我。
“是不是今天晚上的那份数学作业，我看好些人没有。”
“作业......嗯......”
“没事！”
她又凑近了一点，我的头低的更下了，几乎就要埋到桌底。
“其实我多拿了一份，给你吧！”
凭借着听觉，我能感受到她跑回了她的座位，又跑了回来，把一份试卷放在了我的桌子上。而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她走了吧？我自己想着。试着抬起了头。
可柳依然并没有走，她就站在一旁，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满脸通红的我。
“不要那么急吧，你也可以直接去数学办公室拿的呀。”
“我......”
又是无语。
“那我先走了啊，张子铭。”
“......”
直到走下楼梯的声响消失，我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望着桌上的空白数学试卷，头脑一时间又成了空白。
刚刚，她，她叫出了我的名字？不带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我的名字被记住了，吗？
记得好几次我路过别的班级，我看见了好几位熟悉的过去同学。他们认不出我，我却能认出他们。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总是那么不起眼，那么，没有个性。
想着想着，我竟然来到了教学楼的顶层。这是层空教室的楼层，没有人会来到这，就连这层楼的监控也是摆设，这里堆积满了灰，不属于任何人。
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少有的安慰与平静。我也能从这直接看到操场一小侧，看着我的同学们三三两两打着羽毛球。一旦声音停了，我也该下去了，因为食堂开饭了。
可是现在我的心却依旧不能平静，我也没有什么意愿去看他们的羽毛球。拉了把椅子放到了走廊，坐看日落。
我感受不到最后夕阳的温暖，却感受到了一种空虚的落寞。
我想，我希望被人注意到吗？答案，我不知道。
第二章 美术课
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忘记小学时候的经历。那时候我应该很乐于交流吧，朋友，也有很多，什么也都放的开。
我在那么小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朦胧的情感，我喜欢当时的一位女孩，她是我们班班长，人比我们当时大多男生都高吧。我那时懂得一个道理，想法可以分享给自己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头脑一热，告诉了当时的一位朋友，我喜欢那个女孩。他给我露出了一个长长的微笑，接着继续问我喜欢多长时间了，我全都告诉他了。
那晚我睡的很香，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在放学的路上，那位女孩回头朝我微笑。我抱着这份天真的高兴回到了学校。
我踏进了教室。
“什么？张子铭喜欢班长？”
“哦——张子铭——”
我僵在了门口，脸迅速变得滚烫，直接漫到了耳根。我看向班长，她和几位要好的女生凑在了一块，露出了皱眉。我又看向我的朋友，他一脸笑容的看向我，然后接着和别的同学宣扬这一重磅消息。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在谈论。
我哭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就如我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我变成这样。眼泪模糊了双眼，握着饭勺的手颤抖着碰撞着不锈钢碗。
那位朋友没有过来安慰我，他在另一桌看着这边的热闹。来安慰我的，是班长。
我知道当时我们都太小了，他的行为没有经过考虑，可以原谅......可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班长说话，直到毕业。
父母在这之后总让我在学校里多加活跃，我想他们看出了慢慢长大的我，周围的朋友却变得一点也不剩。
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总是对着他们点点头。在问到班里有多少人和自己要好时，我撒谎了。我看着他们慈爱，又充满担心的眼神，还是撒谎了。
很难受。心里，很难受。
——
“叮铃铃。”
“下一节是美术课！”
我喜欢美术课，原因不在于它，在开学初我抢到了个好位置，在最后一排的墙角。位置是不会变动的，我一直享受着没有人搭理的清静。
这一路上很吵，也会经过很多人。我之前害怕遇见高年级的学生，现在我却害怕遇见低年级的学生。那些低年级就拥有高过我身高的学生，我，无法面对。
没有什么原因，有很多事不存在原因。
“张子铭！你上美术课？”
周恒，为数不多能叫出我名字的同学。但我想，他不只是我的同学。我和他一个小区，总是同一个班，直到现在才各自分散。
即使我们放假时总会各自串门，但，随着长大，我感受到一种疏离。我为此曾做过一个梦，我看着周恒被其他人裹挟，经过我时面无表情，向着画面消失的地方，消失。
那晚我惊醒了，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当然，你这不废话。”
“嘿嘿。”他挠了挠他的头。
“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你了。”这是我问的。
“当然，你这不废话。”
“你学我......”
周恒突然间看向了他的手表，慌忙的回头，在过转角时最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猛然醒悟，自己要迟到了。
艰难地爬完了6层楼梯，推开了美术教室的后门。还好，没有迟到。我走向自己靠边的座位，却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正与前面的同学聊得起劲，我在他旁边站了许久这才回过头来发现我。
“啊，同学，你叫——”
“张子铭......”
“张子铭，你去别的位置吧。老师不会介意的。”
说完，他继续与前头的几人讲话。
“可......可是......”
“老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赶忙向四周张望，发现了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位置，便坐了下去。我放下了手中的美术书和笔袋，打开了空白一片的图画本。
我没在画画，只是对着这份白纸发呆。他是故意占我位置的吗？还是，因为我太不起眼，导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位置一直坐着的是我......
“喂！你怎么在我位置上！”最后赶来的一位女生朝我喊道。她是这个位置的原主人。
“要不......要不你......”
我看着她似愤怒又不愤怒，似不开心又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真的占据了她的位置，她会不会没地方坐？老师来了她又会如何解释？我刚刚扫视了一眼，确实没有位置了。
可，可占掉我位置的人他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看着她，真想学着他的话，对她说你找别的位置吧。
可，可我做不到。
“我......我走。”
我站起了身，她坐了下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还站在教室里。而此时，老师走了进来。
“那位同学，上课了，请你坐下。”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站在后方的我，几十双眼睛与我的眼睛相注视。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老师……没位置了。”
“噗。”谁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我无法再直视那么多目光的照射，低下了头，只感受到脸再度变得辛辣。在心里，我什么也不再追求，只能无望的祈祷着目光的转移。
我，我好想变得永远淡去，但，我不存在了，父母，他们会伤心的吧。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听见了下面的窃窃私语。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老师在讲台上说道。
“我……我……”
我感到了极大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希望别人注意，为什么我还会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
心似乎远没有身体成长的快，我立在那，之前一切糟糕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又是我一大毛病。糟糕的回忆时常闪现，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的视野模糊了，情绪就快要达到顶峰，这是绝对不能被看到的样子！
可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在这里会像以前的班长……
“老师，这里有位置。”
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趁着所有人目光的转移，我很快的抹除了即将掉落的泪水。视野清晰了，我看向高高举起的手。那张清秀的脸仍历历在目。
“张子铭，坐我这吧。”
“我……”
“快去坐吧，课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老师的催促打断了我的犹豫，抱紧了手中的书和笔袋，低着头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句话不说撑过半节课的。旁边的柳依然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开始发起了呆。
我必须说些什么了。
“谢……谢谢……你。”
这句话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我呆呆的望着手中空白的图画本，等待着她的回应。
“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我……谢……”
啥字也说不出口了。
我感受到柳依然的目光看向了我的侧脸，本就红晕的脸颊更加通红。
“哈，你真是内向啊。”
“……”
“叮铃铃。”
终于下课了，我想。剩余的半节课我也没认真听，又鼓足了一波勇气。正准备向柳依然道谢，和她要好的几位女同学就推搡着她离开了教室。
“同学，最后走要关灯啊。”老师嘱咐道。
是啊，她和我不一样，她有那么多的朋友，她是这个班级的中心人物，我却不是。我渴望她能够注意我，那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心理呢？
我不想赌。
关上了灯，又关上了门。走在空荡荡的楼梯上，这里几秒钟前还聚集大量的人，现在却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从楼梯的窗户看到了已经来到地面的同学们，也包括着刚刚走出大楼的柳依然。
我望着被自己手汗打湿的白纸，感受到了什么。
也许，我真的希望别人注意我。
第三章 谢......谢
那节美术课过后，一股沉重的压力在回到教室后，压在了我的心里。
我想去找柳依然好好的道谢。
但是勇气......我没有一点勇气。我害怕和人交流，更不要说像柳依然这样开朗的女孩。可能场景只会变成我的语塞，僵在那搞坏氛围。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去道谢，她会不会认为我真的是一个怪人，一个无法理解别人好意，没有情绪的怪人？
所以我打算，在向她道谢前，先趁着体活课的时间独自练习。
我在顶楼的空教室楼层，站在走廊上，对着布满灰尘的白色墙壁，不断地练习更换着我的道谢方式。
柳依然，谢谢你。
不行，这样子太简单了，前言不搭后语，会不会让她感觉很突兀？
那个，上次美术课，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行，这样不够真诚。
柳依然，我......
不行，这样直呼其名真的好吗？她会反感的吧。
一个星期两节体活课，我练了两节课。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确定，勇气也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中消磨殆尽。我也浪费了宝贵的一个星期。
再这样下去，道谢就没有意义了。
星期日的晚上，我睡不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周，我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面对柳依然。我感受着关灯后的黑暗与寂静，脑中频频闪现出过去回忆的片段。
我想到了我曾被拒绝的回忆。
睡意全无，穿好了衣服独自来到卫生间。打开橙黄色的灯光，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现实中的自己。我看出了自己眼中的黯淡。
是我太过懦弱了吧，一个道谢也要拖延那么久，也要考虑那么多，真是麻烦。
主卧室的房门打开了，从镜子中我看见了母亲走了过来。
“睡不着吗？”
“妈妈，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母亲没有回话，打开了卫生间的暖气，并关上了门。我这才感觉到夜晚的寒冷，和母亲手的余温。
“当然可以。”
“如果，我说如果。有个人帮助了你，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希望那个人向他道谢吗？”
“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善意能被理解，你说是吧，儿子。”
“那么，到底怎么......才能算好的道谢，不会让别人感到，反感。”
母亲上前握住了我的双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中。即使开了暖气，我的手也很冷。我太瘦了，没有脂肪，我也不太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瘦弱的身躯。
“真诚。”
“真诚？”
“对，如果你真想道谢，那就要发自内心，不要敷衍。”
“啊！不是......不是我要道谢。”
母亲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我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我知道我的小心思藏不住，从小就这样。
“睡吧。太晚了。”
“好......”
那晚，我睡得很熟。不仅是因为这个星期对于这件事的费神，更是一种心安吧。
可是我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该如何才有理由能和柳依然搭上话，然后再顺利地说出我早已经组织好的话语？我没有哪怕一点理由能和柳依然扯上关系，我们在不同小组，我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交集。
星期一的早上并没有我幻想的那么美好。我看着处于教室另一端的柳依然，半只脚已经跨出了我的座位，可却像石化了一样迟迟不可移动。
在经过无数的思想上的准备后，我站了起来。
“上课了，上课了。”
老师进来了。我又浪费了一节课间。
——
“怎么把第一组的作业传到这里来了？”
我还在埋头苦想的时候，我前方的同学把一本作业本放在了我的课桌上。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方沁，也是一位比较活跃的女生，在我们班男生中很受欢迎，原因无它，她擅长玩一些热门游戏，技术也很好。
“喂......张子铭，你能帮我把这作业拿到第一组吗？”
“可......可以。”
我很惊讶她能叫出我的名字，但也是，她是课代表，发作业时必须清楚每个人的名字。可令我更高兴的是我终于有理由去往第一组了！
作业主人的位置正好在柳依然的前头，可越接近，拿着作业本的手竟然止不住的冒汗。我担心我的汗水会染污作业本，又回头拿了张餐巾纸给包了上去。
就快到了，你能行的，张子铭！我想着。
我把作业本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用余光撇了眼看着走廊外发呆的柳依然，开口道。
“那个......柳......”
“柳依然，你的笔记记完整了吗？”我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一位女生，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
“拿去吧。”她回答道。
女生离开了，她看见了站在后方张着口僵在一旁的我。紧张的感觉不合时宜的又出现了。
“怎么，有事吗？”
“啊......我......”
我的大脑宕机了，刚刚柳依然的话激起了情绪的涟漪，我记起了之前一段相似的场景，这句话，一模一样。
那是好几年前的暑假了，可能是幸运女神眷顾着我，我拥有着之前班长她的微信。可尽管如此，我们两的聊天记录是空荡荡的一片。
老同学不见，关心一下是正常的吧？我自己心里没有底，想给她发消息，却又不知如何开场。
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才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按钮。
“早上好啊。”这是我发的。
现在想来，真是傻。我真是不会聊天。
我就挨在手机屏幕前，苦苦等待着她的回消息。说实话，很紧张，又很兴奋。我害怕她会回复什么消息，我又高兴她能回复，就说明记得我的存在。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变得绝望了。我尽量想着是她有事没看见，可是，我真的好想让我关注的人也能好好关注我。
终于，她回复了。
“抱歉，刚刚在上课。”
“怎么，有事吗？”
我愣住了，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复我。在心中的预演，是班长她也向我问好，我再试着聊下去。我惶恐的关闭了微信，因为我这空白的脑子竟然想不出一句话回复。
呵呵，我真是蠢笨。
可是，我真的怕不恰当的回应，会激起她的反感......
我也想不到，这是我第一次和班长通话，也是唯二的一次。
所以我现在听见了柳依然的话语，真的，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没事。”
我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坐回了座位上，庆幸今天多加了节体活课。那就在体活课的时候一个人再练习一次吧，我想着。
又是同样的过程，完美的消失在了操场，又完美的不被任何人发现。我走在返回教学楼的楼梯上，还是感觉到无力感。
经过上午的尝试，我感受到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合理的接近柳依然，就算我练习多少次，结果会有变化吗？
“嘿——你又上来拿东西啊。”
背后柳依然的声音传出，我吓得再度差点摔倒。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现在，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嗯。”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抢先回到了教室。却又在门口忽然一下子又停了下来。
“张子铭？”
柳依然就在我的后面，我只要转过头，大声说完道谢就走，一切就都成功了。
可，就如我不确定班长曾经的回复，我不清楚等我说完谢谢，柳依然又会如回应？她会感觉到我的小题大做吗？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的话语。任何人都希望别人理解自己的善意。是啊，道谢怎么会有错呢......
我回过了头，仍旧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那个.......谢谢......谢谢你......帮我......帮我解围。”
完了，之前组织的话语全都忘记了。我瞬间显示出了原本的样子，紧张，不安。
“啊，为什么还要向我道谢......”柳依然本想说下去，却又止住了口。
“哈哈哈，你当时还真信了我没有听清，哈哈。张子铭，你真不懂玩笑，哈哈。”
“啊......”
柳依然不笑了，我看不见她的面容，却依旧能听出这种笑容在她语气中的体现。
“不用谢。”柳依然凑了过来，轻声对我说。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挪动。那天，我没有去往顶楼，只是呆在教室里，默默地看着她之前给我的那张空白试卷。
原来，结果，并不永远是失败。
我很讨厌体育课，尤其是这种自由活动的体育课。我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就当我身体孱弱，天生厌恶吧。
下午的斜阳从教室旁的窗户里透了进来，照射在我的书本上。橙黄色的颜色与周围暗白格格不入。教室中除了老师的讲课声，还有一种抑制不了的困倦。毕竟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即使后方已经有两个倒霉蛋被罚站到了最后，但我是不会有什么对于自己犯困被抓的紧张情绪的。我从小就有一个天赋：隐去自身。
只要我不主动与人交谈，我就大概不会被注意提及到。来到这学校两年多了，我的同学有些依旧叫不出我的名字。我很少被提及，包括老师。
有时我感觉到自己有种变态的心理，我不会因此感到难过，悲哀。我竟然有点爱上了这种身份，所以我总是保持着普通。那些动漫里的路人甲，应该就说的是我了吧。
“叮铃铃——”
熟悉的下课铃响了。
等我缓慢的收拾好所有的书本，教室里只有几位走的慢，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了。她们的名字我都清楚，我清楚所有人的名字。
我，为什么会因为这而骄傲？
“我们走吧！”她们离开了。
教室里的电风扇还开着，灯还亮着。那位电教委员又忘了关了。明明前不久班级已经被扣分了，我不想回忆起老师在上面的责骂。我感觉到她并不只针对她一个人。
我愣在了开关前，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嬉笑声越渐越远。我真想当做没看到，径直走出教室。老师只会责怪电教委员的不守职，和最后一位离开的同学没有责任心。老师不会注意到，其实我是最后一位离开的。
我有绝对的把握。
我看了看不停转动着的电风扇，因为长久没修缮导致产生的哐当哐当声音萦绕在耳畔。
“咔嚓。”
灯灭了，电风扇停止了转动，我走出教室。
为什么我还是帮忙关掉了......是老师所总是强调的班级荣誉吗？可笑，我怎么会在意一个无法接受我的班级的荣誉。可......
我想，是我不想看见老师生气的样子吧。即使不是在骂我，我却仍旧感受到一种负面的失落。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意他人的感受？
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楼梯。从最为边缘的一条道路走向操场。我能避免掉很多不必要的相遇，不仅是我的同学，还有我以前的同学。
今天我的运气却不是很好。
“嘿，那个，谁！”
我转过头去，是我以前的同学，赵博文。他比我个头高，以前的我，时常羡慕他的身高，这是男生的倔强吧，我以前的身高甚至不如大部分的女生，虽然现在的我也没高多少。
“那个，你是，你是——”
“张子铭。”
“哦！对，张子铭。你上次考多少名啊。”
“不知道。”
我看见前方又窜出了几个人向着我们这招手，他们向赵博文招手。
“等等我！你们几个！”
我看着他们几人远去的身影......好了，现在又剩我一个了。
繁琐的整队，跑操，锻炼。无数只眼睛看向主席台握着话筒的体育老师。期盼着他下一刻喊出解散。可惜总是事与愿违，有个班级混乱导致了又站了几分钟。
我希望这种状态能持续下去，但怎么会呢？老师这时候展现出他的宽宏大量，下令解散。
所有人一哄而散，争着为数不多的器材，之前为了保持整齐还罚站了几分钟的队形成了摆设。真是昙花一现。
那现在我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了，为了避免独自一人游荡的尴尬境地，我得现在就离开这了。
其实我不必这么敏感，又有谁会注意我呢？我有什么在意的人吗？我心里没有答案，也许就根本没有。但我却忍受不了这么一个人在这。
教学楼格外的安静，阳光早已不能照射到这里。不知道我这么走过已经有多少次了，但每次我还是在办公室前停了下来。
我害怕老师会突然间看向窗外，正巧看见蹑手蹑脚走上楼的我。如果到那时，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
“老师没往这看吧？”
突如其来的女声从后背传出，刚要跨出脚的我差点向前跌去，幸好扶住了楼梯旁的把手。更要命的是我听出后面的女生和我是一个班的，名字好像叫，叫，柳依然。
我该怎么办？从小至今，我与女生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应该说我和其他人交流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如果她看见我并没有走回教室，而是继续爬上楼，她会好奇的跟来吗？我不被注意的尴尬境地会被发现吗？
想了半天，我还是回了头。面对着她的眼睛，我又畏缩的看向了地上。
“没。”
“那就好——你也回教室拿东西吗？”
“我......我.......”
我闭上了自己愚***，点了点头。
趁着老师专注于他们的工作，我和柳依然冲到了教室。
嗯？不对！我怎么跟上来了！等到我回过神，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低下了头，翻找着课桌，我根本不知道我在找些什么，为什么我会在那翻找那么长时间。等到我抬起头，柳依然来到了我的课桌旁。
“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我......不是.......”
我早已经红透了脸。好吧，这又是我一大毛病，一个人面对他人，我总是说不出的紧张，而面对女生这份紧张就更为加剧了。
我说不出一个词，就好像，好像我的脑子瞬间短路了。可我又不敢看着她，我怕她看见满脸通红的我。
“是不是今天晚上的那份数学作业，我看好些人没有。”
“作业......嗯......”
“没事！”
她又凑近了一点，我的头低的更下了，几乎就要埋到桌底。
“其实我多拿了一份，给你吧！”
凭借着听觉，我能感受到她跑回了她的座位，又跑了回来，把一份试卷放在了我的桌子上。而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她走了吧？我自己想着。试着抬起了头。
可柳依然并没有走，她就站在一旁，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满脸通红的我。
“不要那么急吧，你也可以直接去数学办公室拿的呀。”
“我......”
又是无语。
“那我先走了啊，张子铭。”
“......”
直到走下楼梯的声响消失，我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望着桌上的空白数学试卷，头脑一时间又成了空白。
刚刚，她，她叫出了我的名字？不带任何迟疑，脱口而出？我的名字被记住了，吗？
记得好几次我路过别的班级，我看见了好几位熟悉的过去同学。他们认不出我，我却能认出他们。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总是那么不起眼，那么，没有个性。
想着想着，我竟然来到了教学楼的顶层。这是层空教室的楼层，没有人会来到这，就连这层楼的监控也是摆设，这里堆积满了灰，不属于任何人。
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少有的安慰与平静。我也能从这直接看到操场一小侧，看着我的同学们三三两两打着羽毛球。一旦声音停了，我也该下去了，因为食堂开饭了。
可是现在我的心却依旧不能平静，我也没有什么意愿去看他们的羽毛球。拉了把椅子放到了走廊，坐看日落。
我感受不到最后夕阳的温暖，却感受到了一种空虚的落寞。
我想，我希望被人注意到吗？答案，我不知道。
第二章 美术课
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忘记小学时候的经历。那时候我应该很乐于交流吧，朋友，也有很多，什么也都放的开。
我在那么小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朦胧的情感，我喜欢当时的一位女孩，她是我们班班长，人比我们当时大多男生都高吧。我那时懂得一个道理，想法可以分享给自己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头脑一热，告诉了当时的一位朋友，我喜欢那个女孩。他给我露出了一个长长的微笑，接着继续问我喜欢多长时间了，我全都告诉他了。
那晚我睡的很香，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在放学的路上，那位女孩回头朝我微笑。我抱着这份天真的高兴回到了学校。
我踏进了教室。
“什么？张子铭喜欢班长？”
“哦——张子铭——”
我僵在了门口，脸迅速变得滚烫，直接漫到了耳根。我看向班长，她和几位要好的女生凑在了一块，露出了皱眉。我又看向我的朋友，他一脸笑容的看向我，然后接着和别的同学宣扬这一重磅消息。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在谈论。
我哭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就如我不知道现在为什么我变成这样。眼泪模糊了双眼，握着饭勺的手颤抖着碰撞着不锈钢碗。
那位朋友没有过来安慰我，他在另一桌看着这边的热闹。来安慰我的，是班长。
我知道当时我们都太小了，他的行为没有经过考虑，可以原谅......可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班长说话，直到毕业。
父母在这之后总让我在学校里多加活跃，我想他们看出了慢慢长大的我，周围的朋友却变得一点也不剩。
但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总是对着他们点点头。在问到班里有多少人和自己要好时，我撒谎了。我看着他们慈爱，又充满担心的眼神，还是撒谎了。
很难受。心里，很难受。
——
“叮铃铃。”
“下一节是美术课！”
我喜欢美术课，原因不在于它，在开学初我抢到了个好位置，在最后一排的墙角。位置是不会变动的，我一直享受着没有人搭理的清静。
这一路上很吵，也会经过很多人。我之前害怕遇见高年级的学生，现在我却害怕遇见低年级的学生。那些低年级就拥有高过我身高的学生，我，无法面对。
没有什么原因，有很多事不存在原因。
“张子铭！你上美术课？”
周恒，为数不多能叫出我名字的同学。但我想，他不只是我的同学。我和他一个小区，总是同一个班，直到现在才各自分散。
即使我们放假时总会各自串门，但，随着长大，我感受到一种疏离。我为此曾做过一个梦，我看着周恒被其他人裹挟，经过我时面无表情，向着画面消失的地方，消失。
那晚我惊醒了，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了。
“当然，你这不废话。”
“嘿嘿。”他挠了挠他的头。
“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你了。”这是我问的。
“当然，你这不废话。”
“你学我......”
周恒突然间看向了他的手表，慌忙的回头，在过转角时最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猛然醒悟，自己要迟到了。
艰难地爬完了6层楼梯，推开了美术教室的后门。还好，没有迟到。我走向自己靠边的座位，却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正与前面的同学聊得起劲，我在他旁边站了许久这才回过头来发现我。
“啊，同学，你叫——”
“张子铭......”
“张子铭，你去别的位置吧。老师不会介意的。”
说完，他继续与前头的几人讲话。
“可......可是......”
“老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赶忙向四周张望，发现了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位置，便坐了下去。我放下了手中的美术书和笔袋，打开了空白一片的图画本。
我没在画画，只是对着这份白纸发呆。他是故意占我位置的吗？还是，因为我太不起眼，导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位置一直坐着的是我......
“喂！你怎么在我位置上！”最后赶来的一位女生朝我喊道。她是这个位置的原主人。
“要不......要不你......”
我看着她似愤怒又不愤怒，似不开心又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真的占据了她的位置，她会不会没地方坐？老师来了她又会如何解释？我刚刚扫视了一眼，确实没有位置了。
可，可占掉我位置的人他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看着她，真想学着他的话，对她说你找别的位置吧。
可，可我做不到。
“我......我走。”
我站起了身，她坐了下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还站在教室里。而此时，老师走了进来。
“那位同学，上课了，请你坐下。”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站在后方的我，几十双眼睛与我的眼睛相注视。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老师……没位置了。”
“噗。”谁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我无法再直视那么多目光的照射，低下了头，只感受到脸再度变得辛辣。在心里，我什么也不再追求，只能无望的祈祷着目光的转移。
我，我好想变得永远淡去，但，我不存在了，父母，他们会伤心的吧。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又听见了下面的窃窃私语。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老师在讲台上说道。
“我……我……”
我感到了极大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希望别人注意，为什么我还会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
心似乎远没有身体成长的快，我立在那，之前一切糟糕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又是我一大毛病。糟糕的回忆时常闪现，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的视野模糊了，情绪就快要达到顶峰，这是绝对不能被看到的样子！
可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在这里会像以前的班长……
“老师，这里有位置。”
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趁着所有人目光的转移，我很快的抹除了即将掉落的泪水。视野清晰了，我看向高高举起的手。那张清秀的脸仍历历在目。
“张子铭，坐我这吧。”
“我……”
“快去坐吧，课已经过去三分钟了。”
老师的催促打断了我的犹豫，抱紧了手中的书和笔袋，低着头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一句话不说撑过半节课的。旁边的柳依然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开始发起了呆。
我必须说些什么了。
“谢……谢谢……你。”
这句话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我呆呆的望着手中空白的图画本，等待着她的回应。
“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我……谢……”
啥字也说不出口了。
我感受到柳依然的目光看向了我的侧脸，本就红晕的脸颊更加通红。
“哈，你真是内向啊。”
“……”
“叮铃铃。”
终于下课了，我想。剩余的半节课我也没认真听，又鼓足了一波勇气。正准备向柳依然道谢，和她要好的几位女同学就推搡着她离开了教室。
“同学，最后走要关灯啊。”老师嘱咐道。
是啊，她和我不一样，她有那么多的朋友，她是这个班级的中心人物，我却不是。我渴望她能够注意我，那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心理呢？
我不想赌。
关上了灯，又关上了门。走在空荡荡的楼梯上，这里几秒钟前还聚集大量的人，现在却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从楼梯的窗户看到了已经来到地面的同学们，也包括着刚刚走出大楼的柳依然。
我望着被自己手汗打湿的白纸，感受到了什么。
也许，我真的希望别人注意我。
第三章 谢......谢
那节美术课过后，一股沉重的压力在回到教室后，压在了我的心里。
我想去找柳依然好好的道谢。
但是勇气......我没有一点勇气。我害怕和人交流，更不要说像柳依然这样开朗的女孩。可能场景只会变成我的语塞，僵在那搞坏氛围。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去道谢，她会不会认为我真的是一个怪人，一个无法理解别人好意，没有情绪的怪人？
所以我打算，在向她道谢前，先趁着体活课的时间独自练习。
我在顶楼的空教室楼层，站在走廊上，对着布满灰尘的白色墙壁，不断地练习更换着我的道谢方式。
柳依然，谢谢你。
不行，这样子太简单了，前言不搭后语，会不会让她感觉很突兀？
那个，上次美术课，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行，这样不够真诚。
柳依然，我......
不行，这样直呼其名真的好吗？她会反感的吧。
一个星期两节体活课，我练了两节课。到头来，什么也没有确定，勇气也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中消磨殆尽。我也浪费了宝贵的一个星期。
再这样下去，道谢就没有意义了。
星期日的晚上，我睡不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周，我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面对柳依然。我感受着关灯后的黑暗与寂静，脑中频频闪现出过去回忆的片段。
我想到了我曾被拒绝的回忆。
睡意全无，穿好了衣服独自来到卫生间。打开橙黄色的灯光，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现实中的自己。我看出了自己眼中的黯淡。
是我太过懦弱了吧，一个道谢也要拖延那么久，也要考虑那么多，真是麻烦。
主卧室的房门打开了，从镜子中我看见了母亲走了过来。
“睡不着吗？”
“妈妈，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母亲没有回话，打开了卫生间的暖气，并关上了门。我这才感觉到夜晚的寒冷，和母亲手的余温。
“当然可以。”
“如果，我说如果。有个人帮助了你，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希望那个人向他道谢吗？”
“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善意能被理解，你说是吧，儿子。”
“那么，到底怎么......才能算好的道谢，不会让别人感到，反感。”
母亲上前握住了我的双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中。即使开了暖气，我的手也很冷。我太瘦了，没有脂肪，我也不太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瘦弱的身躯。
“真诚。”
“真诚？”
“对，如果你真想道谢，那就要发自内心，不要敷衍。”
“啊！不是......不是我要道谢。”
母亲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我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我知道我的小心思藏不住，从小就这样。
“睡吧。太晚了。”
“好......”
那晚，我睡得很熟。不仅是因为这个星期对于这件事的费神，更是一种心安吧。
可是我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该如何才有理由能和柳依然搭上话，然后再顺利地说出我早已经组织好的话语？我没有哪怕一点理由能和柳依然扯上关系，我们在不同小组，我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交集。
星期一的早上并没有我幻想的那么美好。我看着处于教室另一端的柳依然，半只脚已经跨出了我的座位，可却像石化了一样迟迟不可移动。
在经过无数的思想上的准备后，我站了起来。
“上课了，上课了。”
老师进来了。我又浪费了一节课间。
——
“怎么把第一组的作业传到这里来了？”
我还在埋头苦想的时候，我前方的同学把一本作业本放在了我的课桌上。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方沁，也是一位比较活跃的女生，在我们班男生中很受欢迎，原因无它，她擅长玩一些热门游戏，技术也很好。
“喂......张子铭，你能帮我把这作业拿到第一组吗？”
“可......可以。”
我很惊讶她能叫出我的名字，但也是，她是课代表，发作业时必须清楚每个人的名字。可令我更高兴的是我终于有理由去往第一组了！
作业主人的位置正好在柳依然的前头，可越接近，拿着作业本的手竟然止不住的冒汗。我担心我的汗水会染污作业本，又回头拿了张餐巾纸给包了上去。
就快到了，你能行的，张子铭！我想着。
我把作业本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用余光撇了眼看着走廊外发呆的柳依然，开口道。
“那个......柳......”
“柳依然，你的笔记记完整了吗？”我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一位女生，瞬间挡在了我的面前。
“拿去吧。”她回答道。
女生离开了，她看见了站在后方张着口僵在一旁的我。紧张的感觉不合时宜的又出现了。
“怎么，有事吗？”
“啊......我......”
我的大脑宕机了，刚刚柳依然的话激起了情绪的涟漪，我记起了之前一段相似的场景，这句话，一模一样。
那是好几年前的暑假了，可能是幸运女神眷顾着我，我拥有着之前班长她的微信。可尽管如此，我们两的聊天记录是空荡荡的一片。
老同学不见，关心一下是正常的吧？我自己心里没有底，想给她发消息，却又不知如何开场。
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才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按钮。
“早上好啊。”这是我发的。
现在想来，真是傻。我真是不会聊天。
我就挨在手机屏幕前，苦苦等待着她的回消息。说实话，很紧张，又很兴奋。我害怕她会回复什么消息，我又高兴她能回复，就说明记得我的存在。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变得绝望了。我尽量想着是她有事没看见，可是，我真的好想让我关注的人也能好好关注我。
终于，她回复了。
“抱歉，刚刚在上课。”
“怎么，有事吗？”
我愣住了，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回复我。在心中的预演，是班长她也向我问好，我再试着聊下去。我惶恐的关闭了微信，因为我这空白的脑子竟然想不出一句话回复。
呵呵，我真是蠢笨。
可是，我真的怕不恰当的回应，会激起她的反感......
我也想不到，这是我第一次和班长通话，也是唯二的一次。
所以我现在听见了柳依然的话语，真的，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没事。”
我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坐回了座位上，庆幸今天多加了节体活课。那就在体活课的时候一个人再练习一次吧，我想着。
又是同样的过程，完美的消失在了操场，又完美的不被任何人发现。我走在返回教学楼的楼梯上，还是感觉到无力感。
经过上午的尝试，我感受到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合理的接近柳依然，就算我练习多少次，结果会有变化吗？
“嘿——你又上来拿东西啊。”
背后柳依然的声音传出，我吓得再度差点摔倒。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现在，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嗯。”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抢先回到了教室。却又在门口忽然一下子又停了下来。
“张子铭？”
柳依然就在我的后面，我只要转过头，大声说完道谢就走，一切就都成功了。
可，就如我不确定班长曾经的回复，我不清楚等我说完谢谢，柳依然又会如回应？她会感觉到我的小题大做吗？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的话语。任何人都希望别人理解自己的善意。是啊，道谢怎么会有错呢......
我回过了头，仍旧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那个.......谢谢......谢谢你......帮我......帮我解围。”
完了，之前组织的话语全都忘记了。我瞬间显示出了原本的样子，紧张，不安。
“啊，为什么还要向我道谢......”柳依然本想说下去，却又止住了口。
“哈哈哈，你当时还真信了我没有听清，哈哈。张子铭，你真不懂玩笑，哈哈。”
“啊......”
柳依然不笑了，我看不见她的面容，却依旧能听出这种笑容在她语气中的体现。
“不用谢。”柳依然凑了过来，轻声对我说。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挪动。那天，我没有去往顶楼，只是呆在教室里，默默地看着她之前给我的那张空白试卷。
原来，结果，并不永远是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