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渗入血肉之间,仿佛利刃重新在手上割了一刀,不管面上再怎么装得平静无波,毕竟还是个肉体凡胎,额角渗出的涔涔汗意便是这副金身最好的破绽。自母亲玉殒之后,我再没经历过这样钻心的痛,但在母亲的灵堂前的一场号哭已经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哭不能换回母亲的性命,也不能缓解我的血肉之痛。灯下自照,我冷观手上伤口,隐隐有一种直觉,直觉这道伤只不过是百炼成钢的第一步,直觉往后人世里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刁钻。我虽自负得阿玛躬亲教导,却无甚信心,不知自己有没有阿玛那样如山的坚毅,也不知自己能从刀枪剑戟之下躲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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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时兀然想到了江嶽,也想到了九嶷,想到他们倘若负伤,必定会有生母的悉心照料;想到青山和竹里馆中的两位福晋,会替稚子挡下许多不必要的苦难。新亭中的忠仆时常劝我,不要同福晋置气,乖乖做她的儿子,也许某一日她大发慈悲,会施舍我一点怜悯。我不曾驳斥,也不曾搬出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的古训,心里想的却是,那母亲怎么办?她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诞育了我。若连我都认贼作母,以后谁还会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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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道伤倒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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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才好,痛才能记得。记得春慵堂的东窗下也曾有一位牵挂儿子的母亲,记得母亲也曾遭受过噬骨钻心的苦痛,记得我要为了母亲报仇雪恨,只有我耸壑昂霄的那一日,她才能不再受旁人冷眼。一手缚住绑带,在掌上缠了三圈,将伤口缚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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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心疼是好,可久病床前无孝子,阿玛公务缠身,我若总让他心疼,也许有一日,他就不再心疼了。【及时打住思绪,敛回目光】……总之,这点苦不算什么,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