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什么玩意？他流产了？”迟媛听着电话那头小姑子磕磕巴巴的话，在教室办公室全体教师面前发出了一声尖叫。
迟媛晃晃悠悠地从工位上起来，背包的带子甚至只有一条勒在肩膀上。手刚要开门，转头发现所有同事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迟媛说不出话，她的嗓子眼里塞满了震惊，只能冲大家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刚从办公室逃出来，迎面和年级主任相撞。
“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迟媛在心中发出呐喊。
“媛媛，你干什么去，怎么慌慌张张的？”
年级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数学教师。一身利落的数学味已经能将数学学渣迟媛杀出两米开外了，但此时此刻迟媛也来不及了，只能胡乱糊弄了一句。
“主任！我老公死了，我得回去，请一天假！”迟媛的脑子和语言系统打了一场架，她飞也似的冲下楼，留下原地懵逼的主人。
“她不是刚毕业吗？什么时候结的婚，有的老公，还是我听错了，是老姑，不是老公？”
年级主任抱着死者为大的心，看向迟媛的背影。
“媛媛，一天够吗？”
迟媛一路狂奔进了人民医院，刚进医院就迷失了方向。
“夫科？还是夫产科，小姑子只告诉我许淮在人民医院流产了，没告诉我具体位置啊……”
此时的病房里，许淮一脸苍白。手捂在腹部，妹妹许佳坐在一边正削着苹果，边削边问哥哥。
“哥哥，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嫂子说谎啊？你不是没流产吗？”
许佳还是个大学生，她睁着一双清纯憨厚的眼睛问哥哥。
“安心削你的苹果，别切着手。”许淮语气刚加重了点，腹部便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抽痛。
“小崽子，还没出来就知道替你姑姑说话了？也不看是谁怀的你。”
“你嫂子她，不知道我怀孕。”
“可是，哥，你这都四五个月了……”许佳傻愣愣地问着。
“我想给你嫂子一个惊喜，只怕是要成惊吓了。”
许佳撅着嘴，把苹果一切两半，把一半放在口中，另一半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头柜上。含糊不清的说:“这半等我嫂子来了给她吃。”
许淮有些无奈，分明自己才是她亲哥，才是一个病号，不知道迟媛给她下了什么蛊。
“我跟你嫂子离婚，你和她过去吧。”
“我看行！”许佳激动地不行。
许淮不敢生气，怕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开始踢自己。
“佳佳，你去找找你嫂子，她估计又是迷路了，在公厕都能迷路，别提在医院了。”
“知道了。”许佳爽快地答应下来。大步踱出去，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哥哥。
“我直接把嫂子拐跑，拜拜！”
迟媛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楼和许佳会晤的，她见了许佳就赶紧让她带路，连句话都没说上，到了许淮的病房前，迟媛看着虚弱的许淮，心里满是疑惑。
他流产了？不对，他什么时候怀孕的，谁的？肯定是我的呀，那我怎么不知道，万一不是我的呢？
这些话在迟媛的脑袋里开始打架，还没分出胜负来，许淮就让许佳离开了。
“佳佳，回去上课吧，这有你嫂子。”
许佳哦了一声，就离开了。
此时许淮正躺在病床上，微睁着眼看迟媛，迟媛觉得他真的要死了，连呼吸都那么微弱。
“孩子，没啦？”迟媛前两个字还算稳住气，后两个字的调直接跑到了罗马。她吃惊的不是孩子没了，吃惊的是孩子什么时候有的。
许淮没回应她。
“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许淮不忍看她这么自责下去。
迟媛开始认错，许淮见状，紧绷的嘴角也松了下去。
他用手指指肚子，“大眼睛，你看看。”
迟媛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他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还在。

贰
孩子有了，没了，又有了。迟媛反应不过来，她来不及高兴，只是问许淮。
“孩子什么时候有的？”
“四个月之前，你那次喝多了……”
迟媛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和另一个同学刚来到这所学校工作，两个人各精心准备了一节公开课。受到了资历深老师们的表扬，俩人喜极而泣，在家里喝酒，但是酒量都不好。最后是许淮半夜开车去把迟媛接了回来。
然后，就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就那一次？”迟媛挑挑眉。“你是易孕体质欸。”
“不然呢，还有哪次？”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要瞒到现在。你又怎么进医院了？”迟媛发出了和许佳一样的疑问。
许淮避开了前一个问题，直接回答:“在公司动了胎气，那帮人就把我送医院来了我说我没事。他们不信，非要开间病房，他们巴不得我死了呢……”
“哦……那你为什么……”迟媛还没问出来，一个医生就把迟媛叫了出去。
那个医生好像认识许淮，他先是把迟媛数落了一顿，问她为什么自己的丈夫怀孕了都不知道，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迟媛听着医生的连骂带嘱托孕夫注意事项，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身后传出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
“岳诚，你别说她了，我没告诉她我怀孕，还有……”
许淮见迟媛还不回来，想必是自己那毒舌岳大夫开始骂人了。他此时正靠着门，看向两人。
迟媛赶紧跑过去扶着他，许淮靠着她，又慢慢说:“有什么注意的回家发给我吧，你这样跟她说她记不住。”
迟媛在岳诚大夫无奈的注视下把许淮送回床上，边帮他盖好被子，边帮说:“你怎么就下来了呢，你不知道自己不只是动胎气，还晕过去流血了吗？”
许淮有些无奈。“都是他跟你说的？”
迟媛点点头。
许淮默默骂道:“大嘴巴猴。”
已是深夜了，迟媛索性就直接趴在病床上睡了，她睡意正浓，打着哈欠，刚要趴下，就被一只大手给阻挡了。
“你趴着不就是占用我的位置吗？”许淮一本正经地问她。
“去陪护床上睡去……”
“不用了，我趴着睡得劲儿”迟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迟媛又趴在床头柜上睡，脑袋还没和床头柜来个亲密接吻，就又遭到了阻挡。
“把我外套垫在下面。”
“不用，我枕着胳膊。”
“那把外套披着，着凉了怎么办，明天咱们两个可别谁也走不出来这个病房。”
迟媛心里郁闷的狠，但她想起岳诚白天和自己说的，千万不能惹他生气。
“善哉善哉……”迟媛默念着，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迟媛的困意已经没了大半，再加上，趴着睡好像确实不怎么舒服，她只能睁着眼睛，眼巴巴的瞅着外面，心想反正明天是周六，自己不睡也没有关系。
“你怎么还不睡呢？”许淮察觉到那双大眼睛还在放光。
“明天周六，我激动的睡不着。”
“你不睡，我可睡了。”许淮翻了个身，留下那双大眼睛依旧在发光。
没有一分钟，他又转过身。
“我也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迟媛对于这样的要求。她感觉很无语。
“你又不是小孩了，要什么故事啊，你肚子里那位也听不见。”
“那我给你讲一个？”许淮问。
“讲吧，”迟媛换了一个姿势趴着。
“能把我讲睡着算你本事。”
“我之前有一个女助理，年轻漂亮，温柔体贴，后来她结婚了，她对她老公特别冷淡，一直不管不顾，她一直在疏远她老公，她老公生病，她也完全不知道……至于性生活呢，几乎是没有。可怜了他们结婚之前那股甜蜜的味儿。”
迟媛半睁着眼睛。“依我看呐，这俩人离婚算了，这婚结了还不如不结呢，谁家好人把日子过程这样？”
迟媛光顾着说，睁眼看见许淮的眼神正扎在自己脸上，她才明白，这说的是自己。
迟媛羞红了脸，这是她，百分之一百是她，不假。许淮大他七岁，迟媛一毕业就和他结婚，新婚那天，许淮暗示她，要搂着她，结果她扔下一句“卧室热”就去客厅睡了，之后的每一次，几乎都是许淮在暗示，可她要么拒绝，要么假装熬夜备课，要么装不懂。他怀孕四个月了，已经显怀，她丝毫不注意，只是以为他吃胖了，他孕期敏感质问自己为什么晚回家时，她只是一把把他甩开。许淮吃安胎药去应酬喝酒，在厕所吐血，她只是以为他胃病犯了……
她确实过分，她承认。
“都是我不好，我一直都那么冷淡……我不该的。”
“我不告诉你我怀孕，我怕你知道了之后不要他。我一开始还想月份大了束腹，后来发现没必要，你根本不在乎我。”
迟媛一直低头认错，许淮在朦胧中看见她的角已经被泪水润湿，才发现自己说了太多了。
他轻轻地擦去迟媛脸上的泪珠。
“媛媛，你比我小，还有很多不明白，别着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冷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