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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油夕逝》美玲与油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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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姐,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我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阿玲。我平时叫她“美玲”,连“姐”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的时侯,——例如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侯,就叫她阿玲。
  我们那里没有姓红的;她生得一头红发,“玲”也不是形容词。而她又确实有点笨,记得问过她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她说以前是焕响乡大户人家的门童,经常打发一些不讲道理想私闯红魔馆的笨蛋。红魔馆,确是叫这个的,那个乡的人确起名有点奇怪。待我再问下去,美玲姐却笑着不再说了。
  虽然背地里说人长短不是好事情,但倘使要我说句真心话,我可只得说:我实在不大佩服她。她最喜欢的是油库里,这馒头似的害兽据说从日本来的,能说人话,常喜欢切切察察,口中污秽不堪,吃草,虫子,确容易死。美玲姐总喜欢和人家说油库里的事情,也会抓油库里。常带我去后院逮油库里。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年幼,容易被草石伤了去。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己经烤那那么热。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常说梦话,却是一些“大小姐,威严满满。”不能懂的话了。
“美玲姐生得那么胖,一定很怕热罢?晚上的睡相,怕不见得很好罢? ……”
  母亲听到我多回诉苦之后,曾经这样的问过她。我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我一些空席。她不开口。但到夜里,我热得醒来的时候,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一个“大”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一年中最高兴的时节,自然要数除夕了。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过一宵,便可以随意使用。睡在枕上,看着红包,想到明天买来的小鼓,刀枪,泥人,糖菩萨……。然而她进来,又将一个不停扭动的油库里放在床头了。这油库里嘴巴被她以线细细的缝上了。寒天星一样的眼睛却咕噜咕噜直转,不停的流泪。
“哥儿,你牢牢记住!”她极其郑重地说。“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美玲,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魔理沙。”她又拿起那叫魔理沙油库里来在我的眼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
  梦里也记得元旦的,第二天醒得特别早,一醒,就要坐起来。她却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将我按住。我惊异地看她时,只见她惶急地看着我。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摇着我的肩。我忽而记得了——
“美玲,恭喜……。”
“恭喜恭喜! 大家恭喜! 真聪明! 恭喜恭喜!”她于是十分喜欢似的,笑将起来,同时将一点冰凉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甜糯软香。我大吃一惊之后,也就忽而记得,这就是所谓福魔理沙,元旦辟头的磨难,总算已经受完,可以下床玩耍去了。


IP属地:广西1楼2024-07-04 11:48回复


    IP属地:广西2楼2024-07-04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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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教给我的道理还很多,例如说人死了,不该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死了人,生了孩子的屋子里,不应该走进去;饭粒落在地上,却不要急着打扫,蹲在椅子上,不做声,一会便有叫家油的小油库里出来大叫“好甜好甜”然后要吃,便可以杀了去,家油这虫豸便比蟑螂还烦,因为蟑螂便不会大呼小叫;晒裤子用的竹竿底下,可用一块石头吊着,大叫这是谁的钚鲜笋呀,不一会便有会飞的油库里空出现,紫色头发的帕秋莉种很爱读书……。此外,现在大抵忘却了,只有关于油库里的事情记得最清楚。总之:都是些烦琐之至,至今想起来还觉得非常好玩的事情。
        然而我有一时也对她发生过空前的敬意。她常常对我讲“多毛”。她之所谓“多毛”者,是一种黑色头发,叫灵梦的油库里,这种油库里品种很多,大多是性格稳定的,但除却多毛,因为多毛是极为特殊的。她说得多毛非常可怕,他们的话就听不懂。她说先前和大小姐打赌养多毛的时侯,多毛家全都被多毛弄得烦不胜烦便偷偷搬家了,只留多毛一只油和一只茄子一样唤做不足油的在一个家先生。因为是打赌便不得不继续养着。这多毛果然不凡,美玲便叫它“世界第一的爱抖露灵谬”,——据说对多毛就应该这样叫,——诉说自己的尊敬。多毛便笑道:“那么,便快点拿好甜好甜给灵谬吃了罢!”随后把甜食吃了,一边吃一边大吼“嚼嚼~!好信服~!”那渣子甩得到处都是。吃完了饭,将圆圆的屁股转了了过来,还大叫着“世界第一的爱抖露要嗯嗯了~!”便拉出一大坨“粪便”。茄子油库里便立刻把那大便吃了下去。“嗯嗯奴隶只配吃灵谬的嗯嗯~!”,吃完饭拉完屎,这多毛便要唱歌,那歌声便不是歌声,那老树上的小老聒与之相比也能是动听的。
        我那时似乎倒并不怕,因为我觉得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的,我又不养多毛。但她大概也即觉到了,说道:“像你似的小孩子,多毛是最喜欢嘲笑的,便要在你面前说脏话,那脏话能把你心里的火都气出来哩。”
      “那么,你是不要紧的。”我以为她养过多毛,一定最安全了,既不怕多毛,又不是小孩子,也习惯了,况且她那么懂油库里。
      “那里的话?!”她严肃地说。“我们就不怕么?我每天喂完她。铲完嗯嗯。她便要唱歌给我听,我不听,她便能气死。我若说不好听,她就炸了!”
        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不能不惊异。我一向只以为油库里只是一种悄悄吃草吃虫子会说话的馒头罢了,却不料多毛还有这样伟大的神力。还能爆炸。而她,却连这样可怕的多毛也能够饲养。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深不可测;夜间的伸开手脚,占领全床,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倒应该我退让。
        这种敬意,虽然也逐渐淡薄起来,但完全消失,大概是在知道她谋害了我的隐鼠之后。那时就极严重地诘问,而且当面叫她阿玲。我想我又不真养多毛,不听她骂,也不铲屎,更不怕多毛炸,我惧惮她什么呢!
        但当我哀悼隐鼠,给它复仇的时侯,一面又在渴慕着美玲姐答应我的油库里辉夜了。这渴慕是从一个远房的叔祖惹起来的。他是一个胖胖的,和蔼的老人,爱养油库里,如幽香,早苗之类,还有极其少见的,据说从东瀛带回的幽幽子。他的太太却正相反,什么也莫名其妙,曾将一窝据说是品行优良的油库里圈在炭火里,那窝油库里不停的磕头求饶,述说自己并没有违反规则先生,也没有做错事,一定要死便请放过家里的小北鼻,油库里是这样称呼


      IP属地:广西3楼2024-07-04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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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孩子的。她却要那一家子选出一只小北鼻,然后活生生吃掉其他小北鼻。便放过那只小北鼻。这家照做后,她当着不停哭呕的父魔理沙和母灵梦的面摔死了选出的小北鼻。还要愤愤地咒骂道:“死尸!”。这老人是个寂寞者,因为无人可谈,就很爱和孩子们往来,有时简直称我们为“小友”。在我们聚族而居的宅子里,只有他油库里多,而且特别。少见的灵语妖梦,夏天抱着很凉快的琪露诺。自然也是有的;但我却只在他的家里,看见过名叫射命丸文的奇怪油库里,这油库里很聪明,特别喜欢和人聊天,她知道许多故事。她说给我听,最喜欢的便是《竹取飞翔物语》。曾经有过一匹从月亮上来的油库里,长着长长的黑发,非常漂亮,身边有从神话中蓬莱那带来的神药,月亮上最聪明的永林侍奉着她,生着兔子耳朵的油库里,居心不良的人会迷路的竹林,不老不死的生命,……可惜现在辉夜很难见到 不然便带我去看看。
          我很愿意看看这样的油库里,但不好意思逼他去寻找,他是很疏懒的。问别人呢,谁也不肯真实地回答我。压岁钱还有几百文,买罢,又没有好机会。有油库里买的大街离我家远得很,我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间去玩一趟,那时侯,两家油库里店都紧紧地关着门。
          玩的时侯倒是没有什么的,但一坐下,我就记得那《竹取飞翔》故事中的住在永远亭辉夜。
          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美玲姐也来问《竹取飞翔》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
          过了十多天,或者一个月罢,我还很记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着新的黑色布衫回来了,一见面,就将一个竹笼子递给我,那竹笼子可漂亮,还有几根竹叶点缀,青翠青翠的好看极了。高兴地说道:
        “哥儿,竹取飞翔里的辉夜和永林,我给你捉来了!”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笼子,是长头发的油库里辉夜,白色头发的油库里永林。“油库里一跌一跌捏~!”“油库里一叠一叠捏~!”我笑着哭了出来。
          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这两匹油库里,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油库里。
        其实辉夜并没有蓬莱的宝物和仙药,永林也没有比我聪明很多。辉夜是一只喜欢躲在窝里,月光明亮的晚上才会出来晒月亮,而永林总是顺着辉夜。跟竹取飞翔物语里说的一样却又不一样。
          此后我就更其搜集油库里了,于是有了很结实的天子种。能够生出上海,蓬莱,英国的极为都会派爱丽丝女王。神秘的取坊子种。喜欢种花的幽香种。
        我的保姆美玲姐,辞了保姆这工作,大概也有了五十年了罢。我终于不知道她去向,她的经历;仅知道她回去了焕响乡,问了许多人,却也不知道在哪里。她大约是回去红魔馆继


        IP属地:广西4楼2024-07-04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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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当门童了。
          辉夜与永林也真的如同竹取飞翔的故事中一样,没有老也没有死去,二十年前变成了身体种,现在也成为了我们家族中的一员。陪着我在老宅里生活。我一直怀疑着美玲姐所说的焕响乡是否真的存在。也和许多走遍世界的人聊起过焕响乡。他们却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说怎么会有这个地方,但我每每看到当年装着美玲和辉夜的竹笼的枝条和竹叶从未干枯过。我便知道,美玲姐的焕响乡一定是存在的。
          这样的生活直到昨天,一个撑着阳伞的金发少女访问了我家。问我“你想去幻想乡吗?”


          IP属地:广西5楼2024-07-04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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