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杨婕妤生产后的第二日,敬妃去看望舒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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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七月初六
地点:绮罗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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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郑情
匆匆忙忙进了屋,虽不说是声势浩大,但也没料想舒嫔全然未闻一般,眉愁不解,小心地为帘内替张汗巾。心下先是一紧,后又翻涩,步履平缓地退去外间,静等她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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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姚绪知
步履太匆忙,不及从杨婕妤的生产中抽出空暇,即在小儿褥热的榻前抱哄拭巾。舒嫔好似总也撑着一口气似的,并不见过分的慌乱,反而显得平静,只心疼与疲倦难以遮掩地现在眉眼。待哄睡以后,向外去监宫人烹药,这才见到敬妃,侍宫中多年的习惯使舒嫔下意识地朝她提了提唇角,以此作为问安的一笑:“娘娘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叫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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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郑情
蹙眉更紧,勉强压着心中情绪,尽可能和缓地开口:“孩子重要,我等一等也不碍事,倒是你自己……”话及于此,郑情不由得避开舒嫔向来柔婉的面容,有些埋怨似地抿了抿唇,“我来是想问一问扶光如何了,你本就身子不利落,眼下更需注意些,这样情况,我难道还要怪罪什么吗?说到底(扶光)也是我每日看着的,我已经派了两名医女日夜侯着,断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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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姚绪知
徐徐放下方才因浸帕而卷起的袖缘,莲花缠丝的细镯空落落地挂在腕上,舒嫔好似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扶光身体弱,着了暑热后难免高烧反复。从他出生到现在,大病小病常见,无妨的娘娘,他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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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郑情
“是,他会好的。”是更为笃定的一声,区别于先前的怜惋、忧虑,甚至于心中隐有的不满、怨恨,此时此刻握住舒嫔的那一双手,则是饱含安定与支持的。郑情并未就着二皇子一事再作他话,仅这样一句之后,便开始同舒嫔说起最近的打算,显然是不愿让她再沉浸到那样闷涩的气氛中,无关紧要的那些细枝末节,也说得完整极了,直至说到昨日顺妃登门之时,郑情才有点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同顺妃要好,”这后边的话不知道怎么去说了,郑情拧着眉头、抽手回来,又仿若十分自然地喝了口水,“能多陪陪你也是好的,左右也没什么庶务缠身了,养心、养身、养胎,你和扶光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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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姚绪知
在此情境下,舒嫔已很少去注意氛围是否自在、敬妃神色如何,一全地应下,直至最末提到顺妃,才缓过来料想到她心中所思,但又或许缺乏心情,又或许更深的心思无法展露人前,也只能顺手接过她的茶盏,尽量道:“娘娘,您的话在眉头了。您怪我冷静疏离、客套恭敬,不同您讲心事,也不愿给您添麻烦。只是这些对于我来说,是从小学会的必备之道。扶光生在满月之夜,虽然已是寂暗中最完满,但我仍给他选名为显,小名为扶光,均表太阳之意,是希望他能不与我一样,不行走在只有淡淡月光的浓夜。”轻轻一笑,没有再点破:“娘娘,现在在您面前的,已是最好的绪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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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妃:郑情
茶杯搁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郑情点一点头,极为罕见地没有反驳、或者说没有否认舒嫔所说的试探和责怪,而这份认同也并非全然都在于那些微妙的排斥,额外的,还有对她末尾这句的肯定:“君子论迹不论心。”耳濡目染之下,郑情也已习惯于更为委婉的相处,只是今日话已至此,便不由说得更多了些,“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确有对你和顺妃相交过密的不满,但在眼下,我绝无它意。自嘉平至永定,近十年了,你我又属同宫,我自然希望大家都是心在一处的,”说着,郑情摆了摆手,“这话从前也有过一回,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再多说了……或许你又是否想过,不必将全部期许压在扶光身上,你自己就可以破夜观阳。”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我是想同你说声谢谢(救杨)的,也想再说声抱歉(让你替我做了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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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姚绪知
瘦颈疲累,很缓慢地才抬起,朝高处望去,屋顶下菱窗未曾蒙纱,暑夏的日辉热烈地照来,晃在舒嫔眼中,照出模糊的光点,没有再拨清思绪,就在这样故意沉沦的混沌中说:“娘娘,谈不上…这两个词都”停顿中在轻重间抉择,最末被阳光刺得闭眼:“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