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昭、仪——”字字清明回荡在宇殿之内,前朝棋势波云诡谲,故国十载不改的俯首称臣足够让她偏安于这隅足下的金砖,“你别忘了:立在这殿堂之高的、不是南越的王女殿下,是照国的昭华娘娘。”
她想同禾离之女的枷锁断舍离,却忘不得万寿年间蹂躏故土的铁马、僵紫在冰天雪地里的族殍,更冻不住雪肌下澎湃沸腾的血液。倘若直面戈矛的不是豆蔻梢头真淳乏力的明珠玉叶,或许为南越嗣裔的她当与卒兵披甲偕作、赴身沙场,挥毫横批一笔战袍不朽的辽阔篇章,在日薄西山之际风化为与天地共融的赭褐。
但劈向幼女的是什么呢?是风雪中迷蒙的泪眼、轿辇里望不清的颠沛前路、肩胛上荒生的兰草疤纹啊。若非行至水穷,谁又心甘背负千夫所指苟蝇度日,俯作牲犬摇尾仰宿仇鼻息?缚就那粒情茧究竟熬煞几瓯心血——雎月嬴数得清么?将她遗弃他乡、向照国乞怜拜居臣下的南越国人数得清么?十四岁的倚兰心犹会悒叹天道不公、身世浮沉,但二十四岁的倚兰心明白:锦冠华服便是她的战袍,漠视他人扭曲的释解与逼胁就是她凭以护身的鳞甲。
“那么雎月嬴,如此清晰铭记着一位殿下模样的你,是南越臣民吗?”尾余的轻嗤是剑客轻巧划过的锋影,誓要封喉了。不再同雎女纠缠,沉毅的步履、逶迤的长摆和潇然的背影是她留给这场筵席最后的绝笔。暮春暗夜,因风卷洒的梨雨是独属她的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