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几人一起才凑了这么点。”经理把钱递过去。
　　沈确已经洗去扮鬼的妆容，粉白的脸上处处淤青，尤其右侧嘴角处的伤最为严重，都高高肿了起来。
　　他弯下清瘦的脊背，一头白发凑到经理跟前，让模糊的视线得以看清他手在的位置，然后将钱接过。
　　他重新直起脊背，雪白的眼睫眨了眨，语气含笑道：“没关系，有赔偿就已经很好了，谢谢经理。”

　　经理“嗯”了一声，“那你下班吧，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沈确点点头，把一小沓有五块、十块、最大面额五十块的钱收进棉服口袋，转身去拿自己的斜挎布包。
　　走出身后的密室逃脱，门口就是一条石砖铺成的人行道。
　　现在快凌晨一点了，整条路都寂静无声，偶有车辆迎着风雪匆匆驶过。
　　沈确踩进雪地中，右手拿着盲杖左右扫着地面往前移动。

　　他很惜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摔倒受伤。
　　路的尽头是一家24小时便利商店，灯火通明。
　　沈确早有准备的戴上墨镜，摸索地爬上二层台阶推门进到店里。
　　门口的感应装置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
　　他在模糊不堪的视线中，慢吞吞地找到了速食冷冻柜。

　　沈确在目标物前站定，伸手探进布包中摸出一把超大号的放大镜，一边低头凑近货架，一边拿着放大镜放大标签上的文字。
　　他一个个寻过去，拿了一份想吃很久的咖喱胡萝卜牛腩饭。
　　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在别处的货架上拿了一些面包和方便面。
　　“盒饭需要加热吗？”在柜台结账时，收银员询问道。
　　“麻烦了，谢谢。”沈确礼貌回答。

　　柜台的右边就是店里的熟食区，他忍不住嗅了嗅鼻子，循着香味挪过去弯腰凑近，并一同把放大镜放到模糊的眼前来。
　　“一共是六十五块八，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手机支付？”收银员再度开口询问。
　　沈确站直身体，不好意思地说：“麻烦再给我拿一根烤肠和一些关东煮吧。”
　　“好的，您稍等。”收银员把眼前的物品统统装袋，然后走到烤肠机前，拿起夹子夹上一根烤到爆皮的香肠串到一根竹签上去。

　　沈确临时改变主意，难得大方道：“关东煮每样都给我来一份吧，要很多很多的汤。”
　　收银员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样一位一头白发、皮肤粉白的顾客无论如何都是一眼就能记住的。
　　不过他之前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几次进店也只是消费一些打折饭团和特价面包。
　　沈确拿着滋滋冒油的烤肠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立刻被满足到弯起眉眼，心底乐得不行。

　　收银员按照他的点单在两个纸杯中分开放好七串关东煮，在每个杯子里都加好了汤。
　　“一共是九十二块三，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沈确吃掉最后一口香肠，低头掏一掏棉服口袋，拿出那一小沓对折起来的钱。
　　他弯腰凑近白色的柜台面，用放大镜从中选出一张五十元、一张二十元、一张十元和三张五元推过去。
　　“好的，请稍等。”收银员说，“一共收您九十五，找您两块七，请收好。”
　　沈确一边道谢一边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零钱和小票。

　　收银员好心帮忙将热好的盒饭和两杯关东煮送到对面临街靠窗的位置上。
　　沈确提着购物袋慢慢走过去，弯腰低头找到圆形凳子，把自己的屁股挪上去坐好。
　　“你的脸是怎么了？”收银员还是忍不住好奇。
　　沈确在自己的布包中装好放大镜，浅浅笑了笑，说：“受了点工伤，不过不要紧，对方赔了钱给我。”
　　像他这样连扮鬼都自带光环的厉害角色，当然容易会把胆小的女生吓哭，从而遭受到她们异性同伴的报复啦！

【2】
　　收银员离开后，沈确美滋滋地享用起食物。
　　他循着香味低头凑在盒饭边，用小勺子连咖喱带米饭一口吃进嘴里。
　　本来他都饿到没感觉了，但刚刚一根烤肠下肚，饥饿感又被勾了回来。

　　沈确火速消灭干净咖喱胡萝卜牛腩饭，接着摸索到一旁纸杯中的关东煮，低头凑近拿起一串送进嘴里吃呀吃。
　　他越吃越开心，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他美美地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关东煮汤，忍不住感慨：每次挨打都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真好呀。

　　时间渐渐走向凌晨两点，沈确收拾好自己产生的垃圾，然后离开了便利商店。
　　外面的白雪积得更深了，他摘掉墨镜，小心翼翼地挪下台阶，一脚踩进了脚腕高的雪地里。
　　他一手提着自己未来几天的干粮，一手拿着盲杖来来回回地扫过地面，速度缓慢地往前行走。

　　沈确住得不远，就在斜对面的小区里。
　　这是一栋三层别墅，他收好盲杖放进布包，用指纹开锁进屋，不敢开门幅度太大，仅仅能留下他薄薄的侧身进入。
　　他轻手轻脚地将门关闭，脱掉脚上的鞋子抱在怀里，抹黑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悄悄关上的那一刻，沈确才准许自己可以呼吸。

　　他抬手捂在有些发闷的胸口处揉了揉，接着擦了擦额头上因为高度紧张而泌出的冷汗。
　　屋里亮起一盏仅有的台灯，沈确在昏黄的灯光中挪动，熟练地将购物袋和身上的斜挎布包放在一个摊开的行李箱上。
　　他的身后是一张用废弃的纸箱放上泡沫和床单做成的地铺，床尾处放着一双毛都秃掉了的棉拖。

　　他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脚趾头僵硬地蹭进棉拖里，踩着它去到里面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房间里的东西太少，空间又太大，实在显得过于冷清。
　　沈确披着棉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不一会儿，那周身热气腾腾的感觉就被凉意所替代了。
　　因为屋里没有桌子和柜子，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