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朣里，蜩螗羹沸，碧霄不解高楼风情，太阴照耀诸夜，若雪一片白。檐下人看不见水魄连空，金碧楼台里竞逐繁华，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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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月多情，赠得中秋景，偏被拿来做筏子、谎话，搪塞相思，全在谋利权。这是市井里愤世嫉俗的宣泄，我以为，恰好描摹出衔山映水的此楼之况。追名、逐利，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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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荻花伴水流，流进了宫阃，成了映月的粼粼金银，再流出玉阙，流到王侯将相的手中。君谒在上，诤诤直谏的人守拙，玲珑七窍的人以为揽得了镜花水月，描成了花儿样，借由静姝递来眼前。心里发笑，太过活泛也会成猴。但不急着拒绝，反而揽了章台杨柳，过楼桥，赴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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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掠过，与对面人锦衣交叠了一瞬，斜睨一眼，从被微风挑起的围帘里看见熟悉的眉眼，面上笑开：闺秀的好奇心太重，今日借着秋夕犯了戒，嫦娥会不会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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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寄情人——
竹小春时，丹桂正盛，恰压海棠一色。
我寻璇玑而出门，却见瑶光正在海棠门的一侧同她说话，掌心里护着的恰是方敛入碟中的灿灿桂瓣。细细听来，原是二人正为仲秋点心拌嘴：自贵妃饼到椰蓉酥，桂花糕却又输了绿豆糕，难分胜负。
本无意于此，便信手折过一支木犀别在瑶光鬓边，也算岔开了话题。少女哑然，将将出口的辩驳被我一句“尽心”堵回，盖因我有更好的去处，并不好奇她能为我做出怎样的新奇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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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闯入人间，于京畿最繁华的红尘中偶逢他时，少年的身侧已有拥趸。
似风缓拂轻纱后，在昏暗暧昧却又朦胧的烛火中，我与他错身而过，一时间的愣神儿却教我回眸时已寻不到熟悉的身影。
垂目间，我想起了阿枕的话。
——“少时端肃寡言......短短几年声名鹊起。”
——“高楼玉阙里长大、金戈铁马挽生死......”
果真这样才是真正的他......四王爷么？
我寻了侍童，请他帮我递话，又细细描述那人模样，待前来一叙。

【阁中景致若烟雨春水，想满载被绣昼行的客者，兰芝常生不踏此地。厌了模棱两可的手段，提纲挈领地道了事儿，未费多少辰光，我所求是云布雨施的好名声，不会竭泽焚薮，不至于在良辰断路，无论是猴是人，乘了今日粲光，都有来日。等人叩首推门去，一齐将姝丽请离，恍惚记起方才廊桥作戏，有个额外的观客，踏着元夜的珠光在月下再逢。如此良夜，不在府上团聚，却掩面来此非清净处。桌上宴冷，侍童递来了一桩热乎的邀约，清光聚在这一桌未动的佳肴上，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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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宴席未散，想一叙么...本王在这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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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百里，闺秀如星子难数，身份、名姓，在灯节的惊鸿一瞥下不足一提，至此时，缘法又赠这似乎不合时宜的第二面。碧纱灯影幽，此阁又临湖，启窗望银屏雪色，落尽秋湖，壁影迭岐。樽中有酒，扬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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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清夜为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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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复启，我问她：“千家门闭中秋月”，她何来此，赏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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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他，在秋景甫盛的黄昏后，少年鬓如风裁；再闻卿，载着东园辽阔的月色，鲜明于阿枕隐有忧虑的话尾；如今重逢，生在了人间最美的月色下，却又撞入了无边的风月里。
侍娥引路先我一二，款步之下竟渐生凉意，指尖拂过连廊微扬的响云纱，始知清辉慷慨，从不偏颇。孤舟泛泛，荡开的波澜处游过几尾锦鲤，残荷傲骨畔有主人家未收的莲蓬，其上已生枯意，道是仲秋将至。
摇橹行过一处假山，粼粼波光间乍生玉楼金阁，郎朗明月下，我瞧见了临窗而立的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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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围帽留在艖上，拾阶寻他：曲径通幽处布满了细密的翠竹，清冷月色拂在了竹叶的每一处，偶有风来，也慷慨的任风吹散。
由是，我驻足回望——不知这样的月色与风声，何处可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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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引路，亦无人提灯，如是这样短暂的路程却尽盏茶。
启门而去时，却是少年的一句诗，我心道这人怎得如此好问，太液池的柳梢侧，也是这样的初见，如今重逢，又要回答问题，难不成教我做一本“百科全书”才作罢？
如是，我不肯进屋，却也回了。
“长圆如此夜，未必看承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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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他，惜时尽欢。

【主孤难而死易，若收四孤于怀中，我想我该是一位值得嘉奖的学生。轻微的水滚声成了丹青中一放笔，这是临窗而立，见舠游于卷雪之中时，溶溶冷月毫不吝啬地挥洒在她瘦骨上时所得。我又想，她有福履之绥，却弃兹若敝，偏要入这凶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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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斟满，而我由酒冷，在涉水静静，逐远而近的青艒间失了神，只因她始终立在其头，细润如脂，姣白娴沉，宛如一朵夤夜里的水芸，四下无声冥谧，而她自得地绽开，许给她想要的人赏看，又只在这一方，施舍山矾之色。这一盏茶的路，她走的悠容，没有踌躇。她为谁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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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呼之欲出，却缱绻于唇舌，又牵引着跌去元夕夜里，这一次我再非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是她从一的性情，没有畏惧，不论权名，只有赤裸裸的引诱与心甘情愿。我几乎被这种从自玉宇坤灵中孕育而来的不羁打败，瓷盏落地，溜地滚去团酥背后，脆声合着门启的声音，没有刻意地宣隘，她再一次将心意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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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遐绪归来，情动意燥，欲念沸腾，疏地抬步疾近她身，大着力道牵制她藕臂，几乎是扯近屋内，另一掌阖门去，将她抵在窗前。在声振屋瓦的闭门声之后，空炁默然。二人之间，呼吸可闻，酒气拔张，我先不稳，凝在她眼间，极力压制艴然，出口低低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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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知道，本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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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胆子太大，我几乎要掊斥她。她为谁来？绝不能只为着这孤寂的月光，定然还有满目粲然的玓瓅、足可点播的金石之言、绝世无双的大家孤本，甚至只为自己一时华蜜，鉴我为物......万千人为之狂热而前赴后继，她不能免俗，只能困在我给她的画地为牢。我想，从未触过烙铁的炽热的玉钩，似乎生来便与之难融，甫一触碰，只会伤夷折衄，永远跌落在折胶堕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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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驹凤雏因愤慨而渐促的气息中藏满酒香，随着呼吸扑面，我撞入少年眼底看不清的情愫里，间而又与热气腾腾的他交融，连带着莫名的、自脊骨而腾的赧然将我包围。
除此之外，这里安静极了——
我抵着窗牖都难闻灵籁，偶有飞鸟停留，夹杂着雀羽略过竹叶的声音。我想起方才来路上那棵亭亭的丹若，圆润饱满的果实垂在一片青绿色中分外惹眼，前路上又探木樨一枝，灿灿澄黄欲与万物比肩。
他果真享受，这样的湖心岛、岛中阁、阁边景，都极为相得益彰，遍寻京畿难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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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我出神良久，甫闻他低吼时始觉腕间隐隐生疼，再抬眸时，却似读懂了他今夜如此这般的情绪——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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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少年扼腕的力，我趁势将他拉近，玉葱攀上他肩颈，带着凉意，触碰到了他隐隐的心跳。指尖绕过臂膀，顺着衣襟褶皱沿脊背一路滑至腰间，揽紧复贴近。
鬓边的步摇衔住了他的一缕发，我垂目于他怀中隐隐。
“不若今夜，请公子——作下介绍。”

【佳肴已冷，翠樽遁晦，钓诗钩扫不了愁，只使人醉意醺浓，悖晦非常，不胜幽。若只我一人，独怅襟怀，还偏要刀一声清时良夜，写尽脊背里的桀骜。可她呢？挽了长袖，猝不及防地要来与我分享这云梳风掠后的蟾魄。桂宫多孤，阶前万里。琼楼玉宇里，她挨不挨得住？下一刹又觉这样的担忧若附赘悬疣，我也并非善解人意的端方之人。昒怳之余，方才的狠厉仍有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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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这里，没有什么富贵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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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轻轻举动已然昭示了，今夜之欢。藕丝冰腕携来一片凉，我该醒神些的，也只是一瞬——我有何惧？诡随是我，孤鸾是她，芳华有损，也是她。覆手翻云，阵马风樯之势犹在掌中，小女子尔。便以此冷情遮掩心中的恫恐，与对这一声“不知”的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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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再答，已顺势倾身，撇去腕上受骨，揽过纤纤腰身，唇瓣相对，遮掩映月牙。绛唇柔绸，若载她而来的神流般，游鱼细石皆寐，在清辉下，绪秋烟之韵，像细腻的绮绫。桂华流瓦，青丝绕指，恍惚在畅郁的墨林暗叶之下、在杳杳钟声里的云峰小径上，色授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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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一醉，畅所欲为。虚徐换天地，暗香盈枕畔，缱绻绵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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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天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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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引领，偕了急切、担忧、焦虑与不安踏入南柯——沉浮间，阅过山脊，轻抚平川，潺潺涓流于沟壑中漫延。
这样的求索不知几何，却也更不能知晓翘头案上随手而置的烛火何时熄灭；窗牖被秋风送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清辉踩着窗棂迈入，替我丈量过少年锋利的眉骨。
渐渐地，喘息顿消，多情在鸳帐凤帏间稍住，我亦在混沌中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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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时，天已蒙蒙。
身侧揽我入睡的少年大抵因着杜康之故尚在遨游，全然未觉我已趿鞋离席；衣袍中，触手温润的玉佩被我捡拾，摩挲良久却仍被搁置，我与他的这份情缘不过弹指间便可忘却，实在不必留有纪念。
推门而去时，竹叶间尚有晨露，偶来滴在肩头业已透了深秋之意。我顺着石阶而去，自有薄雾将那座楼阁掩饰，想来当晨光冲破云霄散尽云雾时，我早已归于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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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他究竟是谁，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