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锁上门,这刚一回头,便与那张家二少爷张温迎了个正着。张温嘿嘿一笑,一脸谄媚地向何杏儿行了个礼,随后开口道:“嫂嫂,别来无恙啊。”杏儿回之一礼,面色沉了下来。“张二少爷,客气了。”“嫂嫂,这殉情一事,是决心了不改吗?”张温状作关心问道。“我意已决,此事已无需再议了。”说罢,杏儿便要扭头离开,但张温抢先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嫂嫂莫走,这班着急做甚?兄长的大丧仪式已然交由下人去办,无需嫂嫂盯着,趁这个空闲,不如你我坐下喝喝茶,谈谈天。”“不了,正事要紧。如今夫君已然只剩下最后一些气力吊着一口气,我这代理家主理应主持家事。”“况且,这不仅是你兄长之丧,同样也是我夫妻二人之丧,我务必是要看着些。”“至于喝茶谈天什么的,你还是去寻别家姑娘的好,嫂嫂没心情。”杏儿眉眼微蹙,不愿瞧他。“欸,嫂嫂,这丧事不一定非得是你们夫妻二人之丧啊,若嫂嫂悔去这殉情陪葬之意,便不就解决了?嫂嫂你再考虑考虑嘛。”张温脸上挂着笑,嘴角似写满了不怀好意这四个大字。“我已思虑许久,这般决定无需更改。”张温摇摇头,向前凑了一步。“你要做什么?”杏儿警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嫂嫂,你看你这年岁仅仅十又有八,生的如此漂亮又年轻至甚,放眼整个大宋乃至金辽,又有几人比得上嫂嫂?这般轻视自己选择殉情,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年华?”“不如悔了这决定,继续生活,这大好人间美景,还等着嫂嫂去添彩点睛呢。”张温大肆夸赞杏儿,劝着她放弃殉情陪葬。在古杏镇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便是殉情陪葬。丈夫死后,妻子可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殉情陪葬。如果不愿意,也没人会说道些什么,毕竟哪有人愿意去死,不都想好好活着嘛。可也有些女子愿意随丈夫而去,一般这种都是与自己夫君恩爱至深之人。“二少爷的心意,嫂嫂领了,但既已决定,便不做更改了,我对你兄长的感情天地可鉴。”杏儿话音坚定地回答道。张温努了努嘴,看样子对于何杏儿的话并不满意,便又接着说道:“若你如此喜爱兄长,我与他同父同母,长相有着七八分相似,嫂嫂不妨将我看做兄长,待丧事结束,你我二人结为夫妻……”张温一脸猥琐,眼神中的侵略性极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杏儿按在地下。“啪——”杏儿一记耳光打断了他的话语。“住口!”“张温!张二少爷!你也清楚我是你嫂嫂,说出这种话也不怕天打五雷轰?!”“你还想要与你的嫂嫂结为夫妻,这种话传到别人耳朵里,你也不怕惹人口舌,被嚼了舌根!”“你也不想想你大哥这些年来如何待你!如何照顾你!如今居然还打起了你嫂嫂的主意,还喝茶谈天?真是枉恩负义!好不要脸!”话毕,杏儿径直绕过张温,快步走向大院。张温捂着脸,愤恨开口。“我不要脸?我如此之言还不是为了兄长!难不成你以为兄长希望你死去?”“无需你管!”她头也不回,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待杏儿走后,张温拿开捂着脸的手看了一眼,暗狠狠地自言自语道:“当初那请那老道下咒可废了我不少银子,我这个该死的兄长却死的那么慢,早知道应该找个别的。”张温又看了看挂在门上的大锁,再次阴狠道:“要不是怕府衙查到我将我押入大牢,早就直接毒死你!”话毕,张温转身离开,朝着自己的院子走了。轻风拂过古杏树,杏叶沙声悦耳。日光渐弱,最后替换上了一空夜色,映出天外星河。时间流过,镇上的人归了家,熄了烛,各自睡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闭窗紧,切防夜盗”更夫提灯出门,敲着梆子吆喝。灯火几何,星星点点。张府今夜满府挂白。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下,透露着凄凉感。张垚和张夫人何杏儿的房间的烛火,却还微微亮着。何杏儿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夫君的手,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不言不语。“娘子…”张垚躺在床上虚弱的开口,他面容枯瘦,面色惨白,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多年前与他在古杏树下一同玩耍的人。少女十八,花季年华。如今却要因他而去。不甘啊,愧疚啊。如同张温所说,他又岂愿自己的爱人因他而死呢?杏儿微微摇头,眼神已经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且不再悔改。沉默半晌,杏儿轻轻开口说道:“夫君,殉情药,我已买好了。”“今夜你我一同饮下后,夫君便好生歇息吧,再度醒时,你我都已入棺共枕了。”“这殉情药啊,据说是由古杏树的杏叶制成的,也不知这古树究竟是哪位仙长施了法术,叶子制成的药水竟能保将死之人恢复生机一些时辰,其体质亦比常人优异。”“药效作用自喝下后还需一段时间才可发挥,所以夫君一会儿喝完好生休息。”“只是,等这药效一过,你我都要去往黄泉路,再投下一生了。”杏儿说着,泪水从眼中滑过她白嫩无暇的面颊,而张垚也早已泪流满面。“杏儿……我对不起你啊……”“你如今大好年华,本应好好享受人间美好,却因为这个病秧子选择与我一同离去,我悔啊,恨啊,恨我自己的身子竟然如此不争气。”杏儿流着泪,纤纤玉手轻轻抚上张垚的脸。“夫君不必自责,你我本为夫妻,相识多年,相守多年,如今夫君若去,我又怎能一人留在这世上独自生活,你我二人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杏儿,这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