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周六下午最后一个课间的时候，同桌受了某部穿越小说影响突发奇想，朝周围的朋友发问。
叶漓坐在座位上，听着他们兴奋的讨论，却无法将那些语言组合成句，视线里黑板上值日生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上一堂课的几何图像一点点的被黑板擦吞没，叶漓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梦里的那头撕咬着她的巨大又丑陋的怪兽，尖锐的牙齿刀子般割破了她的皮肤，刺进她的骨肉，她拼了命的喊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梁思，绝望的喊她姐姐，希望她可以救救自己，而那个她从四岁开始已经喊了整整十四年姐姐的人，却只是冷漠的站在旁边，像看电影里最平淡的剧情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流血流泪。
只是一个梦，叶漓还是痛的心都揪了起来，一整个上午，她都在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梦里那个冰冷到让人血液都冷到凝固起来的眼神，纵然每一次想起，都让她痛到想要发抖，她却依然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梁思是恨她的，叶漓从来不曾像对这件事这样坚定自己的想法过，否则，她怎么可能忍心对自己流露出那样厌恶那样冰冷的眼神？就算是一只讨人厌的狗，跟在身后十四年，也该有了感情，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梦，能当真吗？
叶漓犹豫了几秒钟。
自然是能的，因为，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

全文已完结，着急看全篇的朋友可以移步。

上个周末，临从家往学校去的午后，梁思刚从上千公里外的学校赶回来，叶漓与她在家门口碰了个正面，她本能的想逃，因为她明白梁思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抬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动惮不得。
后来，她亲眼看着风尘仆仆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梁思被她爸用皮带抽烂了衬衣的衣袖，就连那条天蓝色的牛仔裤上都被抽出了一条条白色的一寸来宽的纹路，她爸用喝了酒后粗狂又暴戾的声音问她为什么要不要脸的去酒吧做事，问她知道错了没有的时候，梁思只是紧紧的攥着拳头转头看向从她回家之后就一直不敢正面她的叶漓，她眼里的神色很复杂，像是失望，又像是憎恨，叶漓还看不透。
叶漓怔怔的盯着她胳膊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和她身上染了血之后红的刺目的衬衣，眼睛痛的厉害，她没命了一样冲上去，拉着梁思她爸的胳膊喊他：
“爸爸，别打了。”
叶漓的妈正在房间里午睡，听到院子外面的动静，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从屋子里跑出来，瞪着眼睛看着一身都是伤的梁思，大叫了一声，冲上去拉着那个还想甩开叶漓的胳膊继续挥皮带的男人，大声骂他：
“你在发什么神经哦，娃娃刚回来，你就抽啥疯哦！你真是喝点儿猫尿就装疯啊你！”
梁思的爸这才停下手来，一把把手里的皮带扔到站在门口的拐枣树下的梁思脚下，骂骂咧咧的转身进了院子。
叶漓的妈催促着梁思让她进屋，梁思一手攥着包，一手捏成拳，这时候才如同一直被人掐着脖子刚刚才被松开缓过气来的人一样重重的抽了一口气，对叶漓的妈说：
“我就不进去了，他没事就好。”
话说完，梁思低下头，蜷着右手上刚刚被皮带抽过的末尾几根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从牛仔裤兜里抽出一叠叠在一起的崭新的红色钞票，从上面取出两张，之后把剩下的都递给叶漓的妈：
“明天还要上课，我只请了一天假。”
说这话的时候，梁思的声音有些抖。叶漓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定定的看着她伸到自己母亲面前的那只手，那一小沓红票子下面，梁思的指节正在流血。
“怎么才请一天假？”
叶漓的妈推着梁思的手让她把钱收好，说梁思的爸在工地挣的钱够一家子花销了。说着，又有些难为的对梁思说：
“思思啊，你爸盼着你成事，你好生读书，莫要，莫要走弯路…”
梁思听了话，怔忡了几秒钟，随后，她点点头，把钱放进了叶漓的妈手里，提着包转身走了。
与眼泪汪汪的叶漓擦身而过的时候，梁思停下脚步，背对着叶漓，在她耳边问她：
“上次你说，你想考我们学校？”
叶漓满心还疼惜着她身上的伤，还自责于自己的一时冲动在她爸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害她被从千里之外骗回来挨了一顿鞭打，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梁思话里的意思。
梁思背对着她，吸了吸鼻子，轻飘飘的说：
“以你现在的成绩和心态，还差的远。”

叶漓被这一句带着明显的看不起的意味的话激怒了，她愤怒的像一头狮子一样转过身指着梁思恶狠狠的发誓：
“我叶漓明年考不上你们学校，我就不姓叶！”
梁思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叶漓一番，哂笑一声：
“那，我等你改姓梁的那天。”
叶漓气的跺脚，眼里的泪都被她这一番动作甩了个一干二净，全然忘了一分钟前，她还心疼着她身上的伤，她和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水火不容的状态的呢？分明，曾经她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妹啊…
“姓梁的！你等着瞧！”
“你放心，我等着呢。”梁思接过话，上下打量了叶漓一番，眸光微微闪烁，她将手上还捏着的两张红色毛爷爷塞进叶漓的书包侧面的口袋里，完事之后拍拍手对她说：
“哎，我说，要不这样吧，以后，我每个月资助你两箱牛奶，长长记性补补身体，以后就算考上了，也有我一份功劳。”
叶漓从书包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沾了梁思指尖上的血的钱揉成一团扔到梁思脚边，气急败坏的骂道：
“谁要你的臭钱，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臭男人手里要来的，给我，我还嫌脏！”
梁思嘴角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她弯腰捡起那一团钱，低下眉去，将它们一张一张仔细的展开，叠好，放进了牛仔裤兜里。
“叶漓！”
叶漓的妈一听这话头不对，赶紧上来拉着叶漓，黑着脸训她：
“你就这么跟你姐说话？！”
话方出口，叶漓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被她妈这么一拉着，她心里一下就紧张起来，无措的抬起头盯着梁思，可嘴上却还是要犟一口气的：
“本来就是，我亲眼看见她在酒吧门口跟一个男的搂在一起！那个男的还亲了她一口！”
“你瞎说啥子？！你姐是去工作。”
叶漓的妈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变小，那口气，仿佛是在讲一件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情让别人去相信一般。况且，去酒吧工作和被一个男人搂着亲一口，怎么听，怎么别扭。
身边的人弯下腰去，叶漓偏过头，看见梁思正从背包里抽出另外一件白色的衬衣，大抵是自己眼睛里渗着泪的原因，叶漓隐约感觉，梁思的背影，似乎在发抖。
她盯着梁思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将新拿出来的干净的衬衣套在了原来那件被她爸用皮带抽烂了沾了血迹的衬衣外面，一个一个的将胸前的白色纽扣都扣好。
“没事，阿姨，她还小，不懂事。”
衣裳都整理好之后，梁思回过头，冲着叶漓的妈释然般笑了笑，随后，她伸手摸了摸叶漓的后脑勺。
叶漓原先是要躲的，可当梁思有些发颤的手心贴在她头皮上的时候，她忽然又没了动弹的力气，就那么让她轻轻的抚摸了几秒钟。
“我回学校了，阿姨。”
梁思临走的时候，只留了这么一句话给叶漓的妈，她没有对叶漓说话，甚至，她回身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叶漓留下。
叶漓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看着梁思提着包沿着田埂越走越远，没来由的，心头一阵一阵的酸痛，紧接着，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时候她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控制不住那股情绪，那股从她赌气非要自己提前从梁思那边回来那天开始就一直压在她心口的气，到今天，总算是发泄了出来。可哭是哭了，她心里的难受却是一点都没有减轻。
梁思是被叶漓骗回来的，她骗她说她爸出车祸了，脚被撞断了。当然，这个慌，是梁思的爸默许她撒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要梁思回家。
只是，不到半小时，梁思就又走了，带着满身的伤。
叶漓是失望并难过的，眼看着就要暑假，梁思这一走，恐怕，这个暑假，又不会回来了。虽然将叶漓骗回来这件事她做的不对，但相比于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见到她或者让她投入那些肮脏的男人的怀抱里，她宁愿骗她，宁愿，让她挨打…

“哎，叶漓，问你话呢？”
肩膀被人怼了一下，叶漓从沉默的回忆中抽回神来，她动作有些迟缓的偏头看了看周围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几双眼睛，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睛，不好意思的回应：
“我刚走神了，你们在聊什么？”
“你这几天怎么神不守舍的？”同桌疑惑的嘀咕了一句，重新问她：
“我们在讨论，小孩子的记忆能追寻到几岁？你最早的，最清晰的童年记忆是什么？”
“最早的？”
“嗯，就是那种能将一件事从始至终完整的记下来的记忆，而不是很朦胧的发生过的一个片段。”
叶漓眯着眼，想了很久很久，才从记忆深处拉出一段仿佛已经快被遗忘的岁月，颠了颠尘封在上面的尘土，原来一切，都还那么清晰…

第2章、
叶漓有了蚕宝宝了！
那是她连哭带跳从表哥那里要回来的，一同拿回来的，还有装满了她的小短裤裤兜的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
叶漓的表哥是矛盾的疼惜并讨厌着这个小妹妹的，因为不管是从他爸爸也就是叶漓的舅舅这一脉上算，还是从他妈妈也就是叶漓的舅妈那一脉算，叶漓都是那一辈里最小的那一个崽儿，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叶漓在这个大家族里，真正受宠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是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娃娃。
叶漓的表哥从小就知道要疼爱妹妹，不欺负妹妹，多数时候，那个大了叶漓将近四岁的男孩子，确实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偶尔，也有例外。
就比如这次，叶漓非要养蚕。
大约一个星期之前，叶漓的表哥从同班小女生那里得了几只可爱的蚕宝宝，白白胖胖的，让去外婆家过周末的叶漓看的满眼冒星星，对那一条条白胖子爱不释手，一心琢磨着要趁这次从外婆家回家的时候，弄两只回家自己养。
叶漓的表哥知道她的心思，哄着她说蚕们就要生孩子了，等生完孩子之后，就送她几只蚕宝宝养养，就这样，叶漓欢天喜地并且心甘情愿的跟着来接她回家的爸爸一起回了家。
两个星期的周末，叶漓又欢天喜地的坐在她爸的二八自行车车杠上面，奔向了舅舅家。
表哥把竹圆簸箕从自家的石仓上端下来，指着摊在簸箕上的几张泛黄的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小点点的作业本纸惋惜的对她说：
“你来迟了，蚕宝宝前两天都孵出来了，我不想养了，就让我同学都捉走了。”
叶漓听了话，不敢相信，她一咕隆就趴在了地上，把那张刚刚来之前她妈妈才给她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脸蛋儿贴在那一张张黄纸上，仔细的一个一个的去数那纸上面的已经破壳了的蛾卵。
越往后数，心里越不是滋味，越往后数，越觉得自己被骗了，如是，她再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她要蚕宝宝，她的蚕宝宝被张康那个大骗子送人了！
张康，就是她表哥。叶漓在地上躺着嚎，那双平时里滴溜溜的眼睛装满了眼泪水，被叶漓拼命的眨着眼睛往外理的样子逗的张康想笑，他不是没见过这种情景，知道这丫头这是犯浑了，不过幸好奶奶不在家，没人给她撑腰，便一屁股坐在石仓旁边看着叶漓张着嘴巴嗷嗷哭，时不时还提醒她一句：你的鼻涕都要流到嘴巴里了。
叶漓听了话，小手拉着衣袖在鼻下一抹，眼睛都不睁一下就开始继续嚎。
过了好一会儿外婆才从地里回来，还在院子外面就听着叶漓嗷嗷哭的声音，手里的镰刀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边大声骂着两个狗崽崽又在拌嘴吵架了，边往杂物房里冲，进来看到的就是叶漓躺在簸箕边上挥着两只沾满了尘土的胳膊蹬着两条腿儿在地上画圆圈骂张康是大骗子的脏兮兮又可怜巴巴的样子。
叶漓自然是听到了外婆的声音了的，她哭的都快断气了，就是盼着外婆回来给她做主，却不想，她刚扯着嗓子加大了嚎啕的力气，就被外婆一把拎着一只胳膊提了起来，下一秒，啪啪啪几巴掌落下，她觉得自己的屁股开了花。
“女娃子家家，动不动就往地上钻，是你那个扯精怪妈教你的哇？”
外婆边朝她屁股上甩巴掌，边骂道。
这几巴掌下来，叶漓是真的有点痛了，踮着脚捂着屁股躲着外婆的巴掌挤着眼泪水给她告状：
“张康是个大骗子！他答应我这回来给我几个蚕子，现在一个都没得咯！大骗子！”
这一闹，张康的屁股也被抽了几巴掌。
后来，外婆在给脏兮兮的小短裤上的灰被拍掉了一层的叶漓擦脸的时候，黑着脸让张康给叶漓分了几只蚕。
洗过脸又变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叶漓捧着一片桑叶笑的肿的像两颗桃儿的眼睛都眯成了肿泡儿的一条线，张康则苦着脸捂着屁股咬牙切齿的盯着叶漓恶狠狠的说：
“蚕子都要吃桑叶，你幼儿园都没毕业，能认得桑树不？总是要给你喂死的！”
叶漓眼睫毛上还挂着泪，一睁眼就掉落下来，她伸着舌头舔了舔鼻唇沟上咸湿的液体，嘻嘻的把摊在自己手上比自己的手大两倍的桑叶递到张康面前晃，摇着脑袋得意的说：
“我认得到！”
那是一九九四年，刚满五岁的叶漓在撒泼打滚加挨打之后，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四只蚕宝宝。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们不过是单纯的喜欢那些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小动物，却又没有什么耐心去养他们罢了。
所以，那四只白胖子，在叶漓眼皮底下，也就新鲜了两三天。

第四天从学前班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忘了自家的石仓上面还摆着一个鞋盒子，那鞋盒子里，还有四张时刻都在啃桑叶嘴在等着她投喂。
直到叶漓的妈去石仓里舀稻谷喂鸡，看见那几只趴在已经干瘪了的桑叶梗上饿的焉了吧唧的蚕，才唤了在外面自留地草田里跟小伙伴翻跟斗的叶漓回来，捧着鞋盒给叶漓说：
“你的蚕都死了。”
叶漓还小，她不懂什么叫死，但瞧着她妈一脸严肃就晓得不好，瑟缩在门缝边上，搅着手指头想什么叫死了，虽然越想越想不明白，但那却毫不影响她越想越委屈，吧嗒吧嗒的开始流眼泪。
叶漓她妈没离她，把鞋盒子丢放在厨房的大方桌上，自顾自的喂鸡去了。
叶漓在门缝边抽噎了一阵，听到外面小伙伴嘻嘻笑的声音，脚底板又开始发痒，频频的往院子外面看，叶漓的妈从鸡舍里出来，瞧了她一眼，吓唬她说：
“你的蚕不要了就丢灶堂里烧了加把火算了，省的你又不喂还放个东西占了地方。”
“我要！”
叶漓伸直了脖子。
“你要回来又不喂，等着我来给你养呀？”
“我现在就去摘桑叶！”
话音落下来的时候，叶漓已经跑出了院子，只留给她妈一个小小的背影。
桑叶叶漓是认识的，就是那个哥哥们带着她摘上面乌红的浆果的树，她曾经跟着表哥们在舅舅家门口的大河沟边上摘过桑果，果子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就是果浆沾在衣服上，被外婆拉了一顿耳朵。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认知，又或者说是曾经哥哥们在小河边给她摘过，所以，那个刚刚五岁的小娃娃一溜小跑出门后，便坚定的往距离自家小青瓦院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的河沟跑了过去。
她顺着长满了几乎齐她肚脐处的杂草的河沟走了许久，一开始还能听着在文家坝读小学的那些小学生你追我赶的在路上跑的声音，后来，就听不着了。
等她小小的脑瓜里开始害怕的时候，天边的斜阳，已经快被树梢挡住了。
桑树还没找到，天又快黑了，空着手回家的话，那四只白胖子恐怕要被妈妈丢到灶堂里烧了，她走太远了，家都看不见了…
斜阳照射晚风吹拂的小河边，伴着河里叮咚的流水声，开始有了孩子嘤嘤的哭泣声。
“你在哭啥？”
有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旁边长满了杂草的空地里传来。
叶漓吓的一哆嗦，哭都忘了，抹了抹眼睛定睛一看，就瞧着一个扎着一个马尾辫的漂亮小姐姐坐在田埂上望着她看。
她前面的空地里，还分别躺着一头又黑又大的老牛和一头长着一身黄色绒毛的小牛。
两头牛听着动静，嚼着嘴巴转过头来盯着叶漓看。
叶漓盯着那个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的那么干净漂亮的小姐姐瞧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哭，索性一咧嘴，眼泪说来就来，又开始嘤嘤抽泣起来。
边哭，还边委屈的说起了自己天见犹怜的遭遇，说自己是被妈妈赶出来摘桑叶的，摘不了桑叶晚上就吃不了饭。
小孩子的混蛋话，总是说的那么轻易又好笑，但是，当听话的人也变成一个小孩的时候，这件事，也就显得不那么不可信了。
所以，后来，一个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河找桑树的旅程，变成了一个小人儿牵着一个更小的人儿和两头牛一起找桑叶的旅程。
小姐姐把桑叶一片片整理好放在叶漓的衣服后帽里的时候，叶漓才发现，原来她认识的是桑果，不是桑叶，桑树上没有桑果，所以，这一路，她错过了许多长在小河边的野桑树。
帽子被填的满满当当的时候，树梢上已经看不见太阳。远处的人家厨房烟囱上飘起来的白烟也已经看不见，小姐姐有些着急要回去了。她惆怅的望着刚才叶漓钻出来的方向，问她：
“你能认得回去的路吗？”
叶漓眨眨眼，盯着她裤腿上绣着的那块儿补丁，委屈巴巴的瘪着嘴摇头。
接着，那头小黄牛被牵到了叶漓面前，小姐姐扶着她爬上了牛背。
叶漓是骑着牛回家的，那时候叶漓的妈和爸已经举着手电筒和院子里的许多邻居一起满院子在找她了。
“你爸妈在喊你了。”小姐姐牵着牛，在与叶漓家隔着几块儿油菜地的土路上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她拉着牛绳让小黄牛趴下来？
叶漓顺势从牛背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手，边扯着嗓门应答那边一群喊自己的人，边伸手要去拉牵牛的小姐姐。

叶漓顺势从牛背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手，边扯着嗓门应答那边一群喊自己的人，边伸手要去拉牵牛的小姐姐。
小姐姐却是缩回了手，牵着牛往回走了。
这边叶漓还要跟着小姐姐往前追，那边叶漓的爸妈奶奶，都是脚打脚的从油菜田后面钻了出来。
“你这个小崽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还在跟着往前走的叶漓被冲上来的她把一把提起来扛在肩膀上，啪啪啪就被连续抽了几下屁股，叶漓哇的一下嚎了出来，边哭边在她爸胳膊上挣扎着喊姐姐。
那边姐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是她后背上的衣服帽子里兜着的桑叶被这么一折腾全都倒了出来，桑叶片片坠落的时候，叶漓又被分了心伸手去抓桑叶，这下，就变成了，边哭，边喊姐姐，边嚎，我的桑叶呀～

第3章、
一九九五年夏天，文家坝小学校开始新一年招生，年满七周岁的小朋友，可以报名读小学一年级了。
叶漓的妈和邻居伍嘉伍二娃的妈领着两个娃，在文家坝小学校报名处缠着一年级的班主班主任老师和学校校长，央求着他们同意还差半年才够上学年龄的叶漓和伍二娃读小学的时候，叶漓还在给伍二娃炫耀她骑过牛。
伍二娃从去年开始听着叶漓吹了一年多的牛，她当初养的蚕都不见尸影了，却从来没见过她骑牛，所以对待她说她骑过一个跟电视里一样漂亮的小姐姐牵的牛的这个神奇经历，早已经从一开始的瞪着眼睛羡慕的哇哇大叫变成了现如今的翻着白眼嗤之以鼻。
“哎，小老幺又开始吹牛皮了。”
小老幺是叶漓她爸经常唤她的一个称呼，一听，就是宠的没法。
“谁吹牛皮谁是癞皮狗！”
对不被相信这件事，叶漓气的干瞪眼，但是又没有办法证明什么，只能昂着头噘着嘴举着手跺着脚气势汹汹的大声发誓。
这边两颗小萝卜头还在为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漂亮小姐姐放牛这件事争论的时候，那边叶漓的妈和伍二娃的妈与老师的较量已经结束，两个农村妇女最终赢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校长同意将那两颗六岁的小萝卜放进学堂去跟一学期的课，假如说能跟的住老师的节奏，来年就升小二，跟不住，来年，就再读一次小一。
所以，从一九九五年九月一号起，叶漓成为了一枚光荣的小学生。
一颗六岁多点点的小萝卜能有多深好的记忆力呢？他们总是有太多的有趣的东西需要去关注，总是用新的卡片纸去取代旧的游戏牌，时间稍微一久，就自然而然忘了。
叶漓当然也不会是例外的，她是众多小萝卜头里的一个，她与一般的小萝卜比起来，唯一的不同在于，她喜欢的不是扎着小辫子的小女生的跳绳游戏，而是喜欢留着和表哥张康一样的小男头像个小男孩一样沉迷兵工牌。除此之外，她像所有的小萝卜一样，茁壮的成长着。
还有就是，她始终记得的一件事，那就是她曾经骑过牛，在一个春天油菜花刚刚落完的傍晚，帮她牵牛的，是一个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得到的干净漂亮的小姐姐。
入学不多久，叶漓就和班上那群小萝卜熟识起来，她从他们那里学来一个流行于低年级萝卜群里的小游戏，叫做：打跪。
自此便沉迷了进了这个游戏，每天中午午饭后，都要与班上的男生女生一起玩儿上几把。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群小萝卜从学校后操场的的墙根边上捡来了几块堆砌乒乓球桌剩下的砖头，将每个砖头以间隔四五公分的距离并列着竖在一边，然后在与砖头正对的方向大约两米的地方画一条线，这就是游戏的场地了。
之后所有的小萝卜会各自捡一块儿自己称心称手的残砖或者大石头，然后猜拳决定游戏的先后轮次。第一个赢的小萝卜站在线后，游戏开始，而剩下的小萝卜们，则抱着自己手里的石头砖块围成圈，等待着自己的轮次，或者，惩罚。
所谓惩罚，就是跪下。
当线后面的萝卜A扔砖头打倒了前面竖着的砖头之后，他有权利让在场的任何一个或者多个人跪下，直到他们的轮次到来，才可以起身。而跪下的人的多少，则以倒下的砖头多少来定。

那是一个清晨下过暴雨的午后，阳光照在操场碧绿的草地上，绿油油的反着光。
叶漓和伍二娃同着几个班上的同学一起吃过午饭之后，你追我赶的跑到了操场的单双杠后面的空地上打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一大早起床就踩到了一只被小白抓着玩儿耍咬的半死不活的小老鼠的原因，从游戏一开始，叶漓就十分倒霉的不仅自己扔不倒砖头，还被小伙伴们种进了土里，除了轮到她丢石头的时候站起来过，其他时候，都是跪着的。
操场上几公分的草甸下面湿乎乎的有些凉，叶漓跪在地上，双手支着腿看着同伴扔砖的同时，无比认真的恨恨的计划着，自己下一把，一定要扔准咯，之后就要让一直罚自己跪的伍二娃直接跪到上课！
在又一轮计划落空之后，叶漓认命的在同学们的嘲笑中耷拉着脑袋绕到自己的位置上蹲下。
她之后，就又轮到伍二娃了。
叶漓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伍二娃瞄准开扔，心里盼着他可别又打准了，最后却还是以失望告终。被伍二娃嘻笑着点名喊她小老幺跪下的时候，叶漓愤愤的仰起她那顶着一脑袋蓬松的小短发的脑袋想问他今天的数学家庭作业你还抄不抄了的时候，偶然瞥见前面的双杠边上，正靠着一个白白净净的高年级的小姐姐往他们这边看。
阳光迷了眼睛，叶漓拿手揉了揉，眯着眼睛仔细往那边一看，接着哇的叫了一声，饿虎扑食一般连爬带滚的冲向双杠，却又在跑了几步之后再那位小姐姐面前来了个急刹车，停下之后，她搅着手指头难得的露出一姑娘的娇羞与矜持的表情，仰着头看着面前那个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漂亮姐姐，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喊扭扭捏捏的喊：
“姐姐！”
“咦，小老幺，她是你姐啊？”
跟着冲上来准备把叶漓抓回去跪下的伍二娃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游戏工具，那样子倒有点要用手里的砖头给叶漓来个脑瓜子开西瓜的气势，听她喊了一声姐，他奇怪的扔了手里的砖头抓着后脑勺的头发扯了扯：
“我啷个认不得？”
这一问，把叶漓心里那点儿不被相信的脾气问出来了，她小大人一样得意的仰起头，指着身前的小姐姐，大声武气的说：
“你不是不信我骑过小牛吗？你问她，我是不是骑过她家的牛！”
伍二娃将信将疑的摸着脑袋吱唔了两声。
叶漓见他不说话，刚要去拉小姐姐请她主动为自己证明，伍二娃却又开口了：
“姐姐，你家的牛，也给我骑一下要的不？”
叶漓一听心想完了，这姓伍的太狗了，要跟自己抢姐姐家的牛，以后骑牛这件事就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傲娇的本钱了，上去就推了伍二娃一把：
“我们家的牛，凭啥给你骑？”
“叶老幺，你好小气哦。”伍二娃瘪着嘴，朝叶漓伸出一根手指：
“大不了，明天我妈给我的零水钱，我分你一角。”
“我爸答应明天给我两角了。”
叶漓摇着小脑瓜。
“那我把我二姑上回给我买的那个汽车送给你耍两天嘛。”
伍二娃换了交换条件。
“enm…”
很明显，有人心里打起了马虎，开始经受不住诱惑了。

这边两只小萝卜正为了可不可以骑牛这件事努力的谈判的时候，那边那个出牛却一直没有机会插话的人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牛卖了。”
“啊？！”伍二娃瞪大眼睛。
“那我的唐僧肉怎么办？”叶老幺也瞪大眼睛，她刚刚才跟伍二娃谈好，要小汽车的两天使用权加一角钱加一袋唐僧肉…
“牛卖了。”
像是怕面前的两颗小萝卜没听清，那个干净漂亮的小姐姐又说了一遍。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春天的油菜花地里吹来的风，把叶老幺很赚一笔的美妙计划，给吹散了。
叶老幺，又哭了…
她的一角钱没了，小汽车叶没了，连唐僧肉，都没了…
她在抱着试图安慰她的小姐姐的胳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天崩地裂的同时，把脸上那黏糊糊的鼻涕和眼泪，都涂在了小姐姐又细又长的胳膊上。
牛，是没得骑了，那一毛已经计划好明天放学后在校门口吃洋芋片的钱，也没得指望了。但终究，还是有能让叶老幺高兴的事情。
因为那个又干净又漂亮的小姐姐在实在忍受不了她的眼泪和鼻涕的时候，拉着她一起去了饭堂，在饭堂外面的洗碗池前，赤手接水给她抹了脸。姐姐的手软乎乎的，摸在脸上，就像和外婆一起睡觉的时候她给自己拍背的时候那样舒服。
清水合着她的眼泪鼻涕从眼睛被抹到嘴巴的时候，她忽然精怪的咧开嘴巴嘻嘻的笑起来，甜甜的喊面前的小姐姐：
“姐姐。”
正低头给她擦脸的小姐姐头都没抬一下，闷闷的嗯了一声，就算回应她了。
“为什么要把牛卖了？”
“因为要钱。”
“要钱做啥子？”
小姐姐松开掰着叶漓的脑袋瓜的手，低眉看了一眼她两边膝盖上面先前打跪的时候留下来的已经干了的尘土，瘪瘪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又转身去捧水来，往她腿上浇。
水管里冰凉的井水泼在腿上，凉悠悠的惹的叶漓咯咯笑，她并拢两条腿，胡乱的互相摩擦了几下，看着乌黑的水顺着自己的小腿肚流下去，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一直跪一直跪，腿都跪麻了。”
“嗯。”
“明天我就打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叫什么名字？”
话题忽然就转了个方向，不过还好，叶老幺小小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她十分自然的接过话，脆生生的回答：
“叶漓呀！姐姐你呢？”
“我叫梁思，梁启超的梁，思想品德的思。”
“哦～”点了点头，叶漓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的又问：
“梁启超是哪个？”

第4章、
梁思喜欢吃煮玉米和烤红薯。
这是叶漓偷偷观察了两三个星期才得出的结论。
因为隔三差五的，叶漓会在操场的某个角落发现坐在草甸上啃玉米或者红薯的梁思，而且每次，她都吃的津津有味。这闹的明明吃饱了午饭的叶漓屡屡假装在她旁边踢草玩儿的时候却偷偷摸摸的咽口水。
梁思的吃相是极其斯文的，又或者说，那个年代的乡下孩子吃东西，多半都是狼吞虎咽从不挑肥拣瘦的。
所以梁思这样斯文清秀的存在，对叶漓这个从小跟着哥哥们在泥巴里打滚河沟里圈鱼的野孩子而言，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白净好看的小姑娘，更没有见过谁捧着红薯玉米细嚼慢咽也能让人产生她正在吃鸡鸭蹄膀的大宴的感觉。
唾液分泌是会传染的，就像哈欠，看着别人捂嘴，自己总忍不住也要来一个。
所以在守了梁思好几个中午吃凉掉的烤红薯和煮玉米之后，叶漓终于磨开面子，收起了自己从小被她妈灌输的不能当守嘴狗崽儿的那句立世名言，砸吧着嘴巴巴的问梁思：
“思思姐姐，你的玉米可不可以分我一半？”
握着已经吞下肚一大半的烤红薯，梁思抬起头，拿她那双黑漆漆的像是时常都藏着叶漓看不懂的眼神的眼睛默默的盯着叶漓看了半晌，直看到叶漓那张在伍二娃他们那伙小萝卜面前厚的钉子都戳不破的脸都开始发烫了，才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将放在腿边用红色的薄膜塑料袋装着的玉米拿出来，掰成了两段，随后，将粗的那一段，递给了叶漓。
玉米是凉的，不过还好，天气暖和，并不会影响口感和味道。
叶漓尝试着学着梁思的样子，斯斯文文的把那半截玉米捧在手里端详了好半天，等到梁思终于吃完了她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半烤红薯准备吃玉米之后，她才挪着屁股正了正身子，准备跟着梁思的节奏啃玉米。
她翘着手指用拇指和食指一粒一粒的把玉米揪下来，又装模作样的将那一颗颗饱满的明黄色冷玉米粒放进嘴巴里，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梁思吃东西的时候，嘴巴是不会像她和她的小伙伴那样饿猫一样张开的。
等吧唧吧唧把揪下来的玉米粒都嚼碎了，叶漓才猛的想起来这件事，然后她暗自汗颜的瞥了梁思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吃相有何不妥，而是正盯着远处看着什么看的出神。
叶漓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过去，只瞧着正午时分空荡荡的沙坑上面白晃晃的沙粒，和在沙坑旁边挖陷进的几个小学生，除此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所以叶漓很快就收回视线，又从玉米棒上揪下几颗玉米粒来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总是不得劲，她瞅了梁思一眼，见她仍盯着前面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玉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捧起双手，将玉米棒托在嘴巴，大口大口的啃起来，她发现，还是这样让清甜的味道充满口腔的状态让人觉得满足。
至于梁思，她总喜欢这样安静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远方。
叶漓不去猜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惦记着她手里的玉米，有没有可能会吃不完…假如吃不完的话，自己倒是不介意代劳。
“你不吃吗？”

“你不吃吗？”
终于是拖到了叶漓将手里的玉米啃完了的时候，手里抓着啃剩下的玉米芯，她觉得自己的鼻头里有点痒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她随意的拿沾了碎玉米芽的手揉捏了一下鼻子，转头笑嘻嘻的盯着梁思，问她。
梁思手里刚刚分剩下的那一截玉米还没有开始吃，叶漓问她，她侧头看了看叶漓，瘪了瘪嘴，安静的想了想，把手里剩下的那一半也递给了叶漓。
叶漓眼睛一亮，又揉了揉还是有些发痒的鼻子，偏着脑袋问梁思“你吃饱了吗？”的时候，冒着精光的眼珠子却一直都斜瞥着那半截玉米。
梁思摊着手，把卧着玉米的掌心递到叶漓跟前晃了晃，示意她拿走：
“吃饱了。”
“谢谢姐姐！”
答谢是迟，捕食却快，话说出口的时候，叶老幺那颗小脑袋已经埋到了玉米棒里。
梁思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像个小老鼠一样速度飞快的转着玉米棒吭哧吭哧的转着圈把上面的玉米粒啃下来的样子，轻轻瘪了瘪嘴，眼神里慢慢的也有了一抹类似于叶老幺时常都有了那种亮光，随后她发出了一声与她那个年级十分不搭的一声微叹，对叶老幺说：
“你慢点吃罢，我不会反悔让你还回来。”
叶老幺听了话，猛的点了点头，又扎扎实实的啃了一大口玉米包在嘴里边嚼边抬起头冲着梁思笑，这一笑，不仅露出了她刚刚掉完的门牙，还给了梁思恐怖的一击----
玉米芽钻进了叶老幺的鼻孔，她本来就在发痒的鼻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的小脑瓜发了一个指令，紧接着，她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满嘴嚼的半碎不碎的玉米对着前面就喷了出去，碎黄的小颗粒，就那么贴了坐在她旁边的梁思满脸满身。
梁思脸都青了，她迅速的站起身，第一次在叶漓面前表现出了小孩子的惊慌，惊叫着喊了一声：
“叶漓！！！！”

叶漓被这一声尖锐的声音激的一哆嗦，缩了缩脖子，冲着表情无奈又嫌弃的梁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怕她觉得自己浪费粮食以后不喜欢自己也不再分给自己玉米了了，所以，她踮起脚，朝梁思伸出手去……
梁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豆丁要做什么，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她脸上摘下来的一颗碎玉米粒，已经被叶漓重新放进了嘴里…
梁思眨了眨眼，反复的做了两次深呼吸，却还是没有能平复下自己的震惊的心情。
她低下头，看着面前那颗小萝卜，想不明白为什么长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她有点崩溃了，她家虽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很穷，但她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让她惊诧的经历，她竟然看到了那个她觉得长得相当可爱的妹妹，挂着鼻涕吃自己打喷嚏喷出来的玉米…
这是多么让人惊恐又难忘的经历啊…
“叶漓！！！”
直到梁思那第二声更加尖锐的声音喊出来叶漓才知道，原来一向举止斯文的梁思也是会生气的。
这一次，叶漓有点懵了，她其实也觉得从嘴巴里喷出来的玉米有点恶心，所以从梁思脸上扣下来的时候她放进嘴巴里却犹豫了起来，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嚼下去，手指抠着空荡荡没有门牙的牙根，她仰着头看着梁思，瘪了瘪嘴，开始思考假如自己现在把嘴巴里剩下的玉米都吐出来，梁思会不会以后都不再搭理自己了，毕竟，她那么喜欢吃玉米。
可是，嘴巴里咸咸的，好像有鼻涕淌了进来…
怎么办？
梁思的眼睛里慢慢的爬上一种嫌弃的神情，叶漓盯着她眨了眨眼，即不敢吐掉又不愿意咽下，就那么盯着梁思，然后，她慢慢的把两只胳膊举过头顶，可怜巴巴的对梁思解释：
“我刚刚…鼻子痒…”
梁思怔怔的她那双珍珠般的眼睛，被眼前那个举着手露着白花花的小肚子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委屈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小萝卜打败了。她从自己洗的掉了色的连衣裙兜里掏出一张花手帕把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污秽擦掉，随后翘起兰花指，扯着嘴角小心翼翼的从她举起的手里把那半截啃的坑坑洼洼的玉米棒拿下来放进塑料袋里，无奈的又一次拉着叶漓去了饭堂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