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时间：绍武十四年八月
人物：爱新觉罗存芳（2）、爱新觉罗存渊（1）
地点：京城
贤王闻诸省久旱无收，民乱不止，又逢邪教侵扰，心有大局，故有意请旨平乱。二人谈及此事，礼王表示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京中局势瞬息万变，试图劝说贤王打消念头。但贤王最终还是坚持己见，封大将军，出京靖乱，而留礼王在京。

【三月中，太后过身，尚不及摒却缟素哀声，便又有乱起。十三年开封流寇、各地动乱；逾年今时，江苏、山东、直隶几省诸道等地又久旱无收，一时民不聊生。虽有谕旨遣户部赈灾，却难止哀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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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大小朝会，为此是争执不休，一个个推诿指责之余，竟无一人拿得出份可看的对策。这日又登贤王邸门，正说起此事，言语中虽有叹惋，但并不十分忧急。】依我说，赈灾之事自然得徐徐图之。只是这些个官员们借此做筏子互相指摘起来，倒真是可笑至极。

好牛啊

这就是劳模吗

【御沟中流水无声，又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晴日。至于那人言如沸、哀鸿遍野，俱与烈阳蝉鸣一般，被绿荫乍然遮拦，官邸之内，仅是王公谈笑对坐，一如那天子尚未抱病，禁内井然有序的往日。但再望向宜里恒时，他眼中淡而又薄的怜悯，却并未被一向从善如流的兄长接纳。沉默着摇了摇头，方才直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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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近来想了许多事，却无一桩能徐徐图之，宜里恒，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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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早已不是言听计从的蒙童，况多年同舟共济，我自知他一片丹心。因那些白日之外的思量，倒也能坦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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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显王而今监国，看似各自擎握半壁江山，可这是父皇也无法打破的僵局。若要那另一半，势必不破不立，而京外动乱，直指圣人无道，天笃降丧——不过，你我都明白，应是有心人推波助澜。所以，这吊民伐罪，或许正是破局之法。

【王兄一向志趣高邈，较诸觖望名器之徒，或若满心只闻权宠金贿者如我类，襟怀洵已踰绝凡界，不可涯涘。情知他夙兴夜寐，忧勤于兹，倒实在不该作此讥哂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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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太息。】先时宝王遭斥，父皇又颁此圣意，现今瞧来，反倒是为制衡之策。【慈宁、中宫先后驾鹤归真，皇父圣体违和，缠绵病榻亦有数月，值此际，自然不免人心动荡，更多是非。】哥哥的意思......？【语竟踌躇。】若能纾民忧患，弭患祛灾，自然于国于民皆有鸿益。您是打算举荐哪一位大人，钦使远赴灾地，作抚恤赈难？

这样的时局里，人心最难收买，却也最好收买。此事于国于民，再于大位底定，皆是至关紧要，若假他人之手，你我岂能安枕高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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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过咫尺之隔，宜里恒神情里的犹疑，其实看得真切。虽已开门见山，甚在这偕行的十数年里，第一次剖白作为王侯，而非臣子的希冀，但他仍因惯性与信赖，将我视作香草美人吟未了的贤兄，一时不免失笑，微微倾身前去，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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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向父皇请旨，躬亲靖乱安民，而你留待京中，替我守好这一盘棋，如何？

【方为前句宽了心思，却又闻后语，不由情急。】可如今正值多是时节，哥哥何必躬亲赴往？【眼见储位空悬，而国主圣心迟而未决，只将这并不太平的池水一分为二，看似不偏不倚，却又正因如此，让人忐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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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麾下的官员中择拣一人为使即是，眼下朝内局势瞬息万变，京中尤其如此。【虽明了这一回之机遇，然其间潜险，隐伏尤甚于利。】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早年诸位钦使赴桂省时，尚不屑一顾的告劝，今时竟格外衬景。】哥哥不如还是留京统局筹策，只消人选合适，自然也能振声擢望，收揽人心。

哥哥 哥哥 哥哥

宜里恒，【小弟何等忧虑、何等急切，尽在意料之内。却仍不动声色，只望向他六神无主的眼睛，忽与十数年前一般，以那样慢条斯理的语气，说起剑走偏锋的设问】用平民的水火，乃至我以身涉险，换天子的决断，这上不上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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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京中，运筹帷幄，诚然是这动荡王庭中，最易明哲保身的出路，然而我与他俱知，这条逐鹿的征途走到如今，谁也不甘出走。踯躅一息，仍是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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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佩剑，以彰其德，父皇已看见了，可他仍要天下人看见。待此一役之后，或许你想看到的时局，也应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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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无声。是啊，此时蹈矩固步，或可为权宜之策，然欲破此僵顽之势，唯当身临其中。治世之道，固权谋诚赖为要津，然独恃权术，或偏尚贤德，皆难建长久之安。筹画治下，尤须兼顾民生，二者交织并举，方可致清平如砥、海晏河澄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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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此一份文韬心计、兼济苍生并重的襟怀为笔，方能绘得出令天下归心、万口无讥之鸿篇。】是我短视了。【兄长既然已有成算，兼筹并虑，审时度势，自然是我所乐见。纵有险声，胜算却大。我自然已再无可劝。】只是不止旱情，还有邪//教作乱，兄长此去，一定要小心为上。

如今朝野内外，草木皆兵，难为你事事想得周全。只是十余年来，咱们与他们角逐奔走，为握史笔，至了眼下关隘，终究时不我待，再没有那居安思危的法子。【视线蓦然移开，也将那些优柔与不忍，尽数掩在一句掷地有声的交割间】便当是陪哥哥赌一把，但赢与输，不必旁人担负，哪怕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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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仍有心宽慰，但见话过三巡，宜里恒依旧神色落寞，又与贤王府中愤愤难平、无精打采的稚子重叠。索性语锋一转，讲起吊他神识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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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出京后，宝王、显王必有动作。届时，你便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报，万勿错失良机。

【正如多年后习得驭民之道本质的贤王，摒弃天真，游刃权衡。而一向以不谙世务，寡谋少成状示兄的礼王，自然其实也并非尽然无心。只是这份心思微而无害，于人无损，——何必剖白示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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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是一局豪赌，胜则尊无上，败则毁无归。兄长虽坦然关护，但总有些无法言明的执拗笃定，横亘心间。我无法应答。】我省得了。【话已落定，自然也不欲再做颓丧，徒灭士气。向贤王兄时，许诺一般，声沉而定。】兄长安心，宜里恒定不负所托。

【当民心向背、朝堂谋略俱已丁宁，那片横亘在二人头顶的阴云，虽未当即拂散，却也有几缕慷慨的、灿错的晴阳，悄无声息钻进风波的中央，照亮各怀心事的眼睛。只擎起手中杯盏，有很轻、也很重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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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余年来，你我肝胆相照，哥哥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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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襟危坐的王公们终于起身，沿着廊下几株亭亭如盖的樱桃树，一道向容斋外行去。我与宜里恒共度太多春秋，在这行将暌违的分岔路口，也只视作一场短暂的离别，但此刻尚且不知的是，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