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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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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新西兰1楼2024-12-01 13:51回复
    (章业朝伊始,宫闱里的女官与宫女们只担着上三宫的庶务,不在殿前的大多时候便比檐瓦上的麻雀还闲还吵,斗草簪花时更不肯拘着性子,嬉闹间,一位镇日里很是和善的小宫女被赏的新帕却沾了泥,杏眼急得湿漉漉红彤彤,看见这出的自己不多做声响,只站起了身,向原本倚靠着的那皂角树扬起手臂。薄薄窄窄的一片皂角难以容下两个人同时的采撷,于是毫不意外得,自己指尖与另一枚白皙的指相触,缓缓侧过颊,目光一点点顺着那象牙般的雪指逆溯着往上瞧,直到落在乾清宫女官沈氏的面庞上)

    (两人分别作为乾清宫与坤宁宫第一个女官,常常会被人在话语里摆在一处,但就如同自己并不避讳提起儋州,也很少因为这种潜在的比较而心生困扰,毕竟宝英公主府锻造的云母观音像与儋州远航来的小泥菩萨摆在一起,后者也便在前者的荣光下,安然接受着宫女包衣们的朝圣,自己甚至会生出狭隘的心思:大家都不过是所谓天谕的传音者罢了)

    (打量的目光与采撷的手先后收回。按着规矩略略低了低颌,与这位同辈见过礼,才温温吞吞讲道)

    我一直以为只有儋州那般材弃深山的地界,还会仍然用着皂角,而北京城里养尊处优的格格们大略已不识得了。

    (嘉瞻府里的格格们总归是不识的。但不曾因此对这“观音像”下是否是金身存疑,或者更坦诚地剖白心声:在这座以尊卑为基的“庙宇”里,自己希望她的身份比真金还要真)


    IP属地:新西兰2楼2024-12-01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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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将我送进宫来,决意真要让我熟识上流、能心无芥蒂地跻身锦绣之间,我数日在长街俯身、抬首,惴惴偏心有不甘,直至——又遇见这棵与城外一模一样的皂荚树。)

      (与我偶逢的是坤宁宫女官嘉瞻氏。讪讪收手的下一刻,还是摘下了一片皂角,递给了眼圈红红的小宫鬟,但闻后话,那片酡红便移了几分至双颊上。我记起许多,譬如慈济堂前也有一棵皂荚树,我用它浣洗过好几只舍不得换的帕子;譬如沈府门口也有一棵,我偷偷撷下数片,赠给宋娘,让她用来浣发。幸而年岁渐长,回忆星点,不至成为阴翳。)

      我——本也不是北京城人。(笑道。)沈家祖籍川蜀,我随父亲在任,也住过几载扬州。

      (隐去几许不自然,袖口一拢,又回到最规矩的婉侍沈氏。)儋州,也有很多这样的树吗?


      IP属地:广东3楼2024-12-02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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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扬起眼觑着人,一双点漆瞳便像是两面清澈无垢的镜鉴,它们照见沈女官雪颊飞起的红霞,在面对同辈的交谈时,这更似被人捉住马脚的局促;一同捕捉到的还有她话语里,在“我”之后的停顿,如同被仓促间推搡着登错台的青衣花旦,张开唇的那刻却一时间忘记接下来的唱词。而这些想法都是在瞬间走入自己脑海中,但只是将这些归咎于自己平常敏感多思的脾气,却全然忽略了敏锐洞察的天赋直觉)

        不算多,我最先识得它们也不过是在古籍里,后来船至江苏一带才看得多,但兴许是在儋州的它们长成了不同的模样,毕竟——

        (薰过柑橘香的衣袖兜着风,向沈女官那处摆了摆。一同递出的还有话里的橄榄枝)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

        (先前同沈女官的语气温温柔柔,确然因着在儋州的日子于自己是温柔的记忆。也并不想任由自己的兴致将这番谈话填满,于是客气地讲道)倒是我一个人讲儋州,反倒叫沈格格听得闷。或许你也同样会思念扬州?


        IP属地:新西兰4楼2024-12-03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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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扬州于我而言,只是曾经短暂的居所。(答得斩钉截铁,才知太直截了当,换作一个比较柔和的笑。)但我倒很想念宫外,想念住过的地方。(总比此刻自由。)

          (看向这位同龄人,她的身量要更纤长一些,连雪颈和鼻尖的弧度也秀挺。若非她讲在儋州长成,我只会将她当作天子脚边、煊赫显贵里娇养的女儿。是嘉瞻血脉的缘故吗?她容貌昳丽,我总以为,要比旁人多几分不俗。)

          嘉瞻姐姐在这里,会觉着闷吗?(儋州的夏天暑热太长,可宫门闭锁的时光里,每一寸步都像在踏雪,唯有万分留心,才不至滑倒。)听起来,儋州的日子一定要有趣些。


          IP属地:广东5楼2024-12-12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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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语答得干脆利落,决计无法将方才讲起北京城,而稍显犹豫的她联系在一处。自己不禁挑起眉尾,斜睨起沈氏的面色,倒从拜倒观音像前的信徒,一跃成为质疑藏品真假的鉴宝者,吊起玩味的问话也如同一枚小锤,敲敲打打起她的金身)

            是吗?

            (饶有兴味的目光在沈氏面上走过几来回,在那刹那好似窥见了一桩不可告人的秘辛的一角。但一如并无心费心摊开手,去捞取毫无价值的风底杨花,只是任由这截藏在语句里、自己也未知全貌的秘密,轻轻地被放纵开,纱幔般披回沈氏身上)

            儋州的日子是鲜活有趣,但我不比苏东坡,“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我们总是要往前过日子的。何况,这里是紫禁城,

            (虽然自小养在儋州,但一如自己所希冀的,骨子里仍然是北京城爱追名逐利的贵女里的一员,但相较于靓妆艳服的格格,自己更常示人的是鸦黑鬓边不饰太多珠翠的清秀,于是别人会讲:当真是儋州学宫里儒学浸润过的闺秀。所以当下站在语声停顿里的自己,仍然宛若从《内训》辞章里走出来的德行修身的典范,哪怕实则是因古董房里的瑰稀、坤宁宫妆奁里的珠宝......而生起不思归的心思)为什么会觉得闷呢?

            (甚至还要自觉走入母仪睦亲的神龛里)我的意思是,我家中两位姑母在坤宁与长春,她们总同我提起族内的旧事,以宽解相思念家之情。


            IP属地:新西兰6楼2024-12-13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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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紫禁城。这座城一定拥有最漫长的夏天和冬季,因为抬头望时,总是无异的风景。皇权不允许任何小主走过落叶、霜雪,更容不下一段自在的笑声。连此时此刻,我与同辈的聊天,皆要首先惦念,她是嘉瞻氏、是皇后娘娘血脉之亲。而沈裁幸在这种意义上是薄幸的。我只当亲生父母是弃我如敝履、两堆不在世上的可恨香灰。)

              (我同你不一样。短短六字,难以启齿。公主府的珠翠绝不逊色,可血缘像披在肩上的、一层看不见的外衣,压得人身躯皆要低一些。稍作思虑,只道。)紫禁城当然好,能侍职养心殿,是毕生之幸,但——
              ⠀哎。(一顿)这座城很大,又很小。只是平凡的街巷,或是无奇的山野,才是真正的辽阔。


              IP属地:广东7楼2024-12-24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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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笑滞在梨涡唇角,一双藕臂也抄抱在身前,两幅薄纱的软袖难免擦出声响,窸窸窣窣的低沉声,宛如一尾竹叶青在攻击前竖起鳞片。自入紫禁城后,我便很少摆出如此防御性且与贵女淑范相悖的姿态,但她不该提起“养心殿”,因着自己没有试探成功面前人的金身,反倒被女官也分高低贵贱这记重锤砸破。前有搬不进去的慈宁,后有踏不进坤宁的关乎前九门提督过世的消息,这些都让自己清醒地认识到:“后”永远会被“王”挟制,于是我的富贵与权利不仅来自中宫,也要如同坤宁淌出来的支流般,受于乾清宫的馈赠。相较方才语气轻快的探问,此刻分明是相同的言语,却如同被冻在春冰里)

                是吗?

                (先前的怀疑无有实证,于是在我眼里,面前的沈氏仍旧是公主府安富尊荣的贵女,而她此刻的感慨不过是手持过金玉玛瑙后,最为无用的悲秋伤春;也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讲出了方才沈氏掩在心底的心声)

                沈女官,我同你不一样。我不需要这种辽阔,我已经见识过了。


                IP属地:新西兰8楼2024-12-28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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