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昼总是很漫长。誊罢灵岩寺碑,起身松松脖颈,一问时辰,也才刚过申时二刻。站在槛内望了一眼四邻,约莫是因为暑热,庭中空荡荡地,没人来往,只洒下一地晃眼的天光。蝉在两边的古柏上寂寂聒噪,成了眼下唯一的动静。我为这难得的寂静而长舒一口气——入宫月余,我仍不能很好地寻找出与其他嫔御的相处方法。尽管在确定留牌的那个瞬间开始,我就努力为自己撰写处世之道:做一个贤臣。我并不是以孔薰的身份来到这儿,而仅仅作为孔氏女、衍圣公府的小姐。无他,我本就是为此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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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夜晚降临,宫城就变成另一个世界,一个裹满蜜糖与砒霜的陷阱,引诱着埋藏在暗处的欲望和野心。又在白昼到来时,演化成唇舌上的谈资。我们究竟是如何看待彼此的,这成了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谜题。或许就像一棵树,结果时害怕会引来觊觎,却又期待开花时会有蝴蝶飞来,这矛盾让我进退两难。于是为了避免对人际关系失望,我索性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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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摛藻堂归还金石录的路上,偶然经过长春书屋,想起了要去拜谒严永年先生的事。他是从前父亲的旧友。在入京时也曾写信问候过,竟因缘际会,最终在此地相逢。关于友谊的课题, 显然早逝的父亲要比我擅解。至少在他过身的七载后,还有人愿意关照他的遗女。但我来得似乎有些迟,昏暗的宫室内并没有学生,只有洒扫的小太监迎上来。问过方知,如今开蒙就傅的只有太贞殿下一人,严先生不必日日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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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藏经纳典的架阁间,一位少女的身影停滞在其中——正是他所说的太贞公主。她眉宇紧锁着,目光被手中的书所困,竟没有察觉我的靠近】殿下在读《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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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见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爱读史书,相较于诗的清丽,春秋到底显得太过深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