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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Stars_坠落Ψ◆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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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


IP属地:广东1楼2011-01-10 14:50回复
    浮生物语·鱼爱
    楔子
         我居然被威胁了!身为一只堂堂的千年树妖。
         桌子对面的人,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大爷似地歪头瞪我,斜下的刘海遮了他半只眼睛,一脸冷漠的高傲,拒人千里之外。可惜,黑色的高中校服出卖了他的伪成熟。
         “给我找到世界上最干净的水。”十分钟前,他打量着我这家名为“不停”的甜品店,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不屑,“找得到,酬金之外,我再给你十家店面,每家都比现在这个小破店豪华十倍。”
         “找不到呢?”我优雅地交叠着双腿,吹开漂在碧绿茶水上的一片茶叶,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P孩腹黑N次。
         “我就拆了你的店。”他拿起盘子里的香芋奶糕,皱着眉嗅了嗅,扔回去。
         当我用“送客!”二字表达出本店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伟大时,我的雇工兼保安,胖子跟瘦子,正流着口水围观停在店门口的那辆玛莎拉蒂。瘦子还摸出计算器,专注估算以他的工资得多久才买得起这辆车。
         我把这两只丢人的家伙吼回了厨房。
         “我收到的消息是,你最喜欢的就是钱。”他对逐客令充耳不闻,抬眼看看我,“你没有拒绝的理由。”末了,他喝了一口我给他沏的茶,明显皱了皱眉头,想吐出来,又逼自己吞下去,逞强地冷笑,“我们家要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这你应该知道。”
         我也冷笑,嗤之以鼻。我知道他叫沧瞳凯。当然,我也知道沧瞳家的底细。可是,又如何?威胁一个资深妖怪,是不对的。年轻人总爱犯这种错误。
         “我喜欢钱,可我不喜欢你。SO,门在那里。”我起身离开,背影绝然。
         小鬼,跟我比个性?!
         我突然听到后面嗵一声闷响。回头,沧瞳凯居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求你救她。”卑微的乞求里,分明是委曲求全的忍耐。
         隔开我与他的桌子上,除了茶杯糕点,还有一个小鱼缸,净透的玻璃里,一尾白色的鱼,晃动花边一样的鳍与尾,缓慢游弋。
         鱼缸里的水,是淡红色的,沧瞳凯带着它进来时,水是无色的。左边的鱼鳍上,有个伤口,血一点一点涌出,在水里晕开。
         “我用了最名贵的药,找全世界最顶尖的专家,也治不好它。”沧瞳凯漂亮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沮丧的灰翳,手指在鱼缸上心疼地游移,“它的伤口无法愈合。有人告诉我,要最纯净的水才能救它。”
         “我这儿有一整桶纯净水,喜欢可以搬走。”我的目光从鱼缸上移开,指着角落里的饮水机,样子一定比他刚才威胁我时可恶百倍。
         “你……”他呼地抬起头,拳头握得咯咯响,白净的脸涨红成了番茄,怒到极致又不能发作。
         小P孩,还收拾不了你?!我邪恶地在心里比划了一个胜利的V。
         “起来吧。”我心满意足,收回巫婆的邪恶,绕过桌子,扶住他的胳膊微笑,“不如一边喝茶,一边跟我讲个故事。关于你,关于那条鱼。”


    IP属地:广东2楼2011-01-10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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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背对着水缸,沉默地望着密室墙上的油画。
           水缸里哗哗作响,图图饶有兴致地在水里游动,时不时还从水下跃起,在空中画一条优美的弧线,噗通落进水里。
                       
           “玄!”图图停下有些无聊的自娱自乐,浮出水面,“怎么啦,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玄没有回头,纤瘦的身影在油画上投下一道阴影。
           “我送你走吧。”他说,“回到西溟幽海,你的家。”
           图图的尾巴缓缓划动,水纹的波动越来越小。
           “每夜无休无止的逃命,你依然不觉得是一种折磨?”玄走过去,严肃而冷峻地打量着眼前厚厚的玻璃:“再留下去,你随时都会死。”
           水缸里的动静越来越小,图图无声地游开了去。
           玄转到浴缸的另一面,脱去上衣,露出右肩,一道深可露骨的伤口赫然入目。
           “你受伤了?!”图图诧异地游过来,速度快得要撞破浴缸。
           “它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多少自信再抵挡了。”玄穿上衣服,“你必须走。”
           密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你该去接凯放学了!”图图突然脆生生地喊道,高兴地摇晃着尾巴,目光落在想象中的窗外,眼睛里有笑意。
           是的,鱼也会笑的,只要你认真看她的眼睛。
           “你有必要这么做?”玄怔怔地看着她,“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个问题不该问你自己么?”图图顽皮地朝他吐出一串水泡,在水里排成了一个鬼脸的表情。她身上刹那的沉默与压抑,如同破掉的水泡一样无迹可寻。
           图图当然不是普通的鱼。她是一只妖怪,一只叫“忘形”的鱼妖。
           它们畅游三界,无阻无碍,只要愿意,可以隐去身形,不被任何人发现,包括那些最高深的,不用眼睛也能找出目标的高人。
           几乎所有妖怪,甚至某些修行的人类,毕生都抱着吃到一条“忘形”的强烈愿望,就算吃不到,闻一闻都好。一如《西游记》里的妖怪,个个都惦记着那块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忘形”对他们而言,是获取一切的捷径,是无人阻拦的为所欲为。哪怕只是一只修为低浅的小妖,吃了“忘形”,也可下入冥界上闯天宫,取其至宝如入无人之境。
           “忘形”,是他们的神话。
           珍贵的东西,总是罕有的。抓一条“忘形”所需要的付出,大多时候是一条性命。“忘形”生于西溟幽海中的最深处。西溟幽海自上古时起,便是盛产妖怪的圣地。有幸到达海边的人,已属不易,再入海中寻鱼,不被海中的妖异暗流吞没,也会被暗藏其中的怪兽当了美食。
           至今,只有几千年前一个姓姜的老头,孤身一人到了西溟幽海,用一个直钩成功钓起了一条尚在幼年的“忘形”。不过,返程途中,姜老头却放了它,原因是这条“忘形”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在曾经的一次闲聊中,玄问过图图,当年她跟那个老头说了一句什么。
           图图吐了个水泡,回忆半天,说:“我只是很傻很天真地说,吃一条鱼就能建起一个国家么?那你吃了我吧。”
           玄笑了:“然后他就放了你?”
           “那老头没说话,然后对着满天星子站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把我放进了一条河里。那会儿的河水真清澈呀,哪像现在,到处都是塑料袋跟饭盒。”图图认真地说。
           每每回忆起跟图图闲聊时的场景,玄都会被她那种无辜的神情逗笑,他是一个那么不喜欢笑的人。
           但今天,纵是图图表现得百般快乐千般可爱,他也没有笑容。
           “新闻上说,今夜是蓝月之日。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玄沉沉说道,也不看图图,径直朝外走去。
           “玄……”
           在他走出密室前的刹那,图图叫了他的名字。
                  
           他不回头,不想看她,更不想看到那双亮亮的眼睛。
           “你我都是一样的,包括选择。”
           她的身形在水里渐渐隐去。
      


      IP属地:广东4楼2011-01-10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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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贵的跑车在马路上飞驰,玄专注地掌握着方向盘,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沧瞳凯把手机扔到座位另一边,对着窗外冷冷一笑。
             “是先生的短信吧。”玄问。
             先生,是沧瞳凯的父亲。
             “嗯。”沧瞳凯潦草地应道,平淡得像在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那个人说他不回来了,纽约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啊,在前面那家冰淇淋屋停一下。”
             回来不回来,又有什么要紧。他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因为她去世在他出生的那天。他也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因为他总不回来。
             一周前,他十七岁生日,父亲没有回来。十六岁生日,父亲没有回来。十五岁生日,十岁生日,七岁生日,有记忆的每一个生日,父亲都没有回来过。准时回来的,只有钱,很多钱,以支票或者附属卡,甚至一整袋钻石的形式,蜂拥到沧瞳凯手里。


        IP属地:广东5楼2011-01-30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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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钱,不就有了一切。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都可以买下。多慷慨的父亲。
               香甜漂亮的双球冰淇淋,躺在特制的冰盒里,被沧瞳凯小心地放进车里。
               图图最爱吃这家店里每天现制的新鲜冰淇淋,每次吃了之后,就会高兴得在水里翻跟斗,沧瞳凯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好奇她吃的是冰淇淋还是兴奋剂。
               今天的图图,也不例外。密室的空气里,飘散着香草巧克力的美妙味道。
               她意犹未尽地咂吧着嘴,一边在水里高兴地游动,一边向沧瞳凯要求明天要吃三球的,不过要换香芋花生加凤梨味的。
               沧瞳凯坐在鱼缸前的地上,背靠着厚实的玻璃,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比如隔壁班女生给他的情书,比如他只看一遍就背下整篇课文,把认定他一段都不可能背出来的语文老师雷得外焦里嫩,比如中午吃饭时,听到食堂里的大厨们幻想在食堂后面养两头猪之类的八卦。
               图图听得哈哈大笑,然后极有兴致地跟他讨论那个写情书的女生,那个外焦里嫩的老师,以及八卦的大厨。一人一鱼,笑得前仰后合。密室里的空气,不仅有甜味,还有真正的轻松,与平实的幸福。
               时间指向深夜,图图浮出水面,用尾巴扫出一串水珠,落到沧瞳凯头上。
               “喂,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沧瞳凯打了个呵欠,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外头不安生。我多留一会儿再走。”
               “是那些知道我在这里的入侵者吧。”图图无所谓地吐了个水泡。
               “我会保护你。”沧瞳凯起身,鼻尖贴在玻璃上,“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
               图图欣喜地游到他面前,亲了亲他的鼻尖:“嗯,我知道的。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头顶的灯光洒在水面上,粼光点点,把温柔的光线折射到他们身上。连对面的油画,也有了活泛的生气,碧海之下,浪花轻涌,似在传递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又一个钟头过去,沧瞳凯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说:“最近一到晚上就犯困,我去冲杯咖啡。”
               走在别墅弯曲回旋的楼梯上,凉凉的夜风拂动着厚厚的窗帘,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从一声到两声,最后成了一群,此起彼伏。沧瞳凯皱了皱眉,把咖啡杯一放,举步朝大门走去。
               客厅里那座巨大的立钟上,时针正向着午夜十二点挪近。


          IP属地:广东6楼2011-01-30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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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没了动静。
                 坚实冰凉的水泥管里,图图攥紧了拳头,正要出去,却听外头砰一声巨响,震得水泥管里的尘土都纷纷落下。
                 图图飞快地钻出去,继而一声惊呼。
                 玄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上有深深的抓痕,血,以翻腾的趋势涌出他的身体。远处的空中,白猫的羽翼在月光下舒展,美轮美奂之下,杀气腾腾。
                 “玄……”图图跪在他身边,想扶起他,又不知手该往哪里放,身子不知所措地微颤着。
                 “我没事。”玄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也不会让你有事。”
                 玄一咬牙,盘腿坐起,深吸一口气,右手出掌,自丹田处朝上移动,一道红光自他体内隐隐而现,汇集到咽喉。浑圆的红珠,绕着云雾般的气韵,从玄口中吐出。
                 “你……”图图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惶地抓住他的手,拼命摇头,“不行!你不能!”
                 她话音未落,一阵疾风,混着血腥的味道,自空中坠下,那双美丽的白色羽翼,每扇动一次,地狱的入口就敞开一寸。
                                
                 玄将红珠紧握掌心,一把推开图图。他尚未起身,那只冰凉的羽翼便扫在他的脑袋上,巨大的刺痛下,只觉脑中嗡一声响,身子一轻,魂魄像根稻草般飘落到虚空的某处。腹部有了灼热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伸进来,要将他的血肉跟灵魂全部掏空。
                 漫天月色不是白的,也不是蓝的,是微微的红,像最后一抹夕阳,夕阳里,有一张脸,模糊但熟悉。
                 毫发未伤的白猫,王者般从空中疾落而下,右前爪深深没入了他的腹部,以绝对的,胜利者的姿态。在它的羽翼跟利爪下,玄只是生死在它之手的蝼蚁。
                 红色的珠子,从玄松开的右手中无力滑落出去。筋疲力尽的玄,翕动着嘴唇,望向白猫的目光里,有遗憾,没怨恨。他想再站起来,但是,徒劳。最后的一眼,玄投给了图图,其间的复杂,只有他自己了解。云一般的雾气从玄的身躯里散乱而出,每一寸血肉与骨骼都在渐渐缩小。最终,他成了一只伏地蜷缩的小小黑猫。
                 “玄……”图图喃喃。
                 她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白猫的眼睛。
                 鱼跟猫,是命定的宿敌。鱼能担当的角色,只有猫的食物。这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遵循的规则。
                   但是,面对这样一只猫,图图却微笑了。那样的笑容,总让人想起春天里第一滴露水的清透,或者冬夜壁炉里第一簇火苗的温暖。
                 玄的内丹,悄悄含进了她的口中。
                 白猫,收回爪子,舔了舔上头鲜活的血液,如蒙冰霜的眸子,看定了对面那个向自己微笑的女子。
                 猫吃鱼,天经地义。
                 白猫的四肢,在地上飞驰,扫清了玄这个讨厌的障碍,它想要的东西,就在前方,唾手可得。最难得的是,它的目标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连逃跑都放弃。
                 图图只是一条鱼,即便活了数千年,她依然只是一条喜欢吃冰淇淋的鱼而已。她不懂咒法,不懂杀戮,甚至不懂保护自己。她懂的,只有一件事。
                 白猫利齿密集的口里,残留着玄的味道。当它的利爪深深陷入图图的肩头时,图图比任何时候都笑得灿烂,她纤白的双手温柔地捧住了它的脸,吻向了那张意欲咬断自己咽喉的嘴——
                 凯,我不会走的。
                 闭上双眼之前,她对白猫说了最后一句话……
            


            IP属地:广东9楼2011-02-01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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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沧瞳凯十岁的生日。
                   父亲没有回来,他在伦敦忙着跟一群金融巨头觥筹交错。
                   家里宽阔的草坪上,有城里最出名的马戏团在露天表演,欢乐的音乐响彻云霄,五光十色的美食堆积如山,小丑们喜笑颜开地向每个人分发漂亮的气球,每个气球上,都规整地印着“生日快乐,凯!”。
                   沧瞳凯所有的同学,都作为嘉宾被邀请来,到处欢声笑语。
                   没有谁发现,作为主角的沧瞳凯,早在这场盛大的生日会开始后不久,就没了踪影。
                   沧瞳凯闷闷不乐地在海滩上走,细腻的沙上留下他一串又一串的足迹。
                   今天是周末,天气不算太好,没有多少人到海边玩耍。
                   傍晚时,海滨浴场那边的一家冷饮店后,几个小孩围成了一圈,兴奋地指指点点。
                   “刚刚我在海边吃甜筒,它居然从水里跳出来,咬掉了整整半支呢!”
                   “这条鱼好怪!全身都是白的!”
                   “它会不会很值钱呢?我爸爸的海鲜店里,跟这个差不多的鱼要卖好几十块一斤呢!”
                   “真的啊?”
                   沧瞳凯凑上去,孩子们围着的水桶里,有一条白色的鱼儿,鱼鳍鱼尾,像花边儿一样摆动。背脊上的鳞片缺了几块,露出微红的皮肉。一个顽皮的孩子,恶作剧地用手里尖细的树枝,捅着鱼的身子。它忙不迭地躲开,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望向沧瞳凯。
                              
                   “救我!”
                   沧瞳凯突然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呼救。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那条白鱼。
                   “就是在跟你说话啦,你再不带我走,我就会被人卖了吃掉了!”
                   鱼儿在水里扑腾,不断吐着水泡。
                   在那个恶作剧的孩子要拿树枝戳鱼的眼睛时,沧瞳凯一把推开了他。
                   真正打起架来,沧瞳凯凶得像头小豹子。
                   几个孩子,落荒而逃。
                   水桶里的白鱼,有点惊奇地看着那个为自己打架的孩子。
                   傍晚的天气,居然比白天好。轻轻摇摆的海面上,倒映着淡淡的霞光。
                   沧瞳凯蹲在海边,涌来的潮水淹过了他的脚背,那只木桶,摆在他面前。
                   “你怎么会说话呀?”他问那条鱼。
                   “我生下来就会说话呀!”鱼很无辜地吐了个水泡。
                   “那那些孩子为什么听不见呢?”
                   “因为他们是人类。”
                   “我也是人类啊!”
                   “可能我们有缘……”
                   沧瞳凯笑了,这条鱼真有趣。
                   “你有名字吗?”
                   “我叫图图。”
                   “我叫沧瞳凯!”
                   沧瞳凯把鱼从水桶里捞出来,放进了海水。
                   “今天是我生日呢,认识你很高兴!”他朝图图扮了个鬼脸,“你走吧,你爸爸妈妈一定等着急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11-02-01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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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爸爸妈妈。”图图认真地回答,然后突然嘻嘻一笑,“今天是你生日么?”
                     沧瞳凯点头。
                     图图一摇尾巴,没入了海水。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了。
                     它应该是走了吧。沧瞳凯站起身,望着寂静的海面,有一点点失落。呆站了片刻,他转身往回走。突然,身后有个脆脆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回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白裙,手捧着一枝漂亮的红珊瑚,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是……”沧瞳凯愣住了。
                     “我是图图啊。”她走到沧瞳凯面前,把珊瑚塞到他手里,甜甜一笑,“我挑了半天,就这枝珊瑚最漂亮,送给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沧瞳凯有点呆地看着手里的珊瑚,半晌又问,“是你特意从海里挑的礼物?”
                     “是啊!”图图点头,“生日礼物一定要用心挑选,这才有意义。”
                     “谢谢你。”沧瞳凯突然抱住了她,“我很久没有收到过真正的生日礼物了。”
                     沧瞳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明在笑,却有眼泪落在了图图的肩上。
                     图图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图图,你的肩膀……”沧瞳凯突然发现,图图的肩膀上,有一小块淡淡的红斑,他的眼泪落上去,红斑上生出了一缕白白的烟雾,然后,红斑消失不见了。
                     “啊,刚刚被那群孩子弄伤的。”图图看着自己的肩头,惊奇地说,“咦,怎么伤口突然好了?”
                     “是因为我的眼泪么?”沧瞳凯擦着眼睛,傻傻地问。
                     “可能。”图图认真点头,然后大笑着握住他的手,开心地说,“凯,你真厉害!!”
                     面对这样一张真诚的笑脸,没有谁的心不会温暖。于是,夜里的沙滩上有了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快乐的对话与嬉戏。连漆黑的天空,也适时缀上了点点星子,在海水上倒映出美丽的光。
                     “图图,你可以留到天亮再走么?”沧瞳凯突然停下欢跳的脚步,垂下头,“我总是一个人过生日。”
                     图图想了想,说:“我不走。以后我都陪你玩儿吧。这样,我们都不会总是一个人了。好么?”
                     “好!!”沧瞳凯高兴得跳了起来。
                     翌日晚上,玄忧心忡忡地看着鱼缸里的图图:“凯,我们不能养着它,它是一条鱼。先生也是不允许的。”
                                  
                     “它是我的朋友!”沧瞳凯纠正,“玄,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会把它放在密室里,没有人会知道。至于我爸爸,他几年都不会回家一次,回来也不会超过一个钟头。他不会发现。”他拽着玄的袖子,“我只想多一个朋友而已。”
                     玄为难地沉默,最后点点头。他很少违逆沧瞳凯的意愿。
                     他比沧瞳凯年长几岁。两岁那年,他只是一只孱弱的流浪猫,终日流连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还要躲避捕猫者的绳套。就在他病得快死的那个雨夜,是沧瞳凯的父亲救了他,把他带回了家,教他修习之法,让他从一只普通的黑猫,变成了一只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别人的猫妖。
                     沧瞳凯的父亲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并陪伴沧瞳凯。
                     玄牢牢记着自己对沧瞳家的承诺。
                     一记,就是十七年。
                     为了沧瞳凯,他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生命。


                IP属地:广东11楼2011-02-01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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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杯里的茶水,已经没了热度。
                       “我已经说完了。”沧瞳凯紧紧皱着眉,“那天我在别墅区外的一个废弃工地里醒来,身上全是血,可都不是我的。图图就躺在我身边。双鳍上有个很深的伤口,不管我用什么药,找多好的医生,她的伤口都无法愈合。而且,她的身体越变越小,也不再说话了,如同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鱼,甚至完全不认识我了。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了一个月。还有……”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沉重,“玄失踪一个月了,我差遣上万人去找,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你最近还有没有那种一临近午夜就昏昏欲睡的感觉?”我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沧瞳凯对我答非所问的态度很不满,“从那个早晨之后,我每晚都守着图图。”
                       “那之后,应该没有入侵者来骚扰你们了吧。”我放下茶杯,胸有成竹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他对我的胸有成竹疑惑不已。
                       “你真的想救图图?”我从来不理会这小子的问题,我只向别人提问,不给别人问我的机会。
                       “当然!”沧瞳凯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然我需要来这里跟你废话这么多么!”
                       “爪子伸出来。”我坐直了身子,突然变得很严肃。
                       沧瞳凯愣看着我,没动静。
                       “我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他迟疑了一下,把右手伸到我面前。
                       我抽过一支记号笔,在他的手掌上唰唰写下一个字。
                       沧瞳凯收回手一看,狐疑地说:“放?!”
                       “世上许多事,其玄妙之处,就在一个‘放’字。”我起身伸个懒腰,“小子,你需要的是成长,然后才能体会这个字的含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找的是最纯净的水!”沧瞳凯恼怒地站起来,仿佛自己受了愚弄。
                       “你爱图图?”我又问,无视他的怒气。
                       “当然!”他答得干脆。
                       “你怎么定义爱这个行为?”我继续。
                       “把她留在身边,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他脱口而出。
                       我笑了:“仅仅这样?”
                       “还要怎样?”沧瞳凯的声音充满火药味。
                       我长长吁了口气,摇头:“沧瞳凯,你只是太寂寞,怕失去。你以为给的是爱,其实,那只是你的一己私欲。”
                       “你知道什么!胡说八道!”沧瞳凯不服,俊脸涨得通红。
                       “其实,你身边已经有人给你做了最好的示范,什么才是爱。”我准备结束今天的谈话了,转身离开前,我朝他笑笑,“最纯净的水,一直存在于你的记忆里。仔细想想吧,也许有那么一年,在某个海边,有个单纯的孩子,因为有人送了他一件生日礼物,就感动得掉眼泪。而且,那个时候的孩子,比现在的他,明白‘放’字的真谛。”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在鱼缸里吐泡泡的白鱼,心想,它应该会活下来吧,沧瞳凯应该不是一个那么没悟性的笨蛋。
                       “妖怪,你不怕我拆了你的店么!!”沧瞳凯在我背后吼。
                       “你敢拆我的店,我就拆了你的猫骨。”我回眸,嫣然一笑,你沧瞳家是本国首富又如何,是猫妖之王又如何,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当年不也帮我抓过老鼠!


                  IP属地:广东12楼2011-02-01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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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我说了三百次了,不许在我卧室门口撒尿!”胖子气急败坏地拎着一只黑猫走到院子里,朝地上一扔。
                         “对伤残人士要客气点。”黑猫白了他一眼,爪子指了指自己还裹着绷带的胸口跟腹部。
                         我放下手里的杂志,打量着黑猫,道:“恢复得不错哦。过几天就能上岗替我抓老鼠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老鼠总往店里钻。”
                         “有工钱么?”黑猫慢悠悠地踱到我脚下。
                         我脸一黑,叉腰道:“老娘救了你的命,还帮你点拨那个臭屁的小子,救了那条‘忘形’,你不思报答,还管我要钱?”
                         “我只是随便问问……”黑猫垂下头,忧伤地沉默。
                         我不忍心了,算计半天,大度地宣布:“工钱没有,猫粮管够。”
                         黑猫叹了口气,继续沉默。
                         午后的阳光照着我跟它,舒服得让人想睡觉。我懒懒地窝在藤椅里,喝着瘦子新配制出的蜜柚果汁,咂吧着嘴,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沧瞳凯身边?要想再修炼成人形,起码也得二十年。”
                         “那就二十年后再回去。”黑猫趴下来,“我的内丹,起码可以保证他二十年之内不会在午夜之后变成那只嗜杀的怪物。”
                         “沧瞳凯的父亲,本意只是让你当他儿子的保镖以及玩伴罢了,并没让你做这么大牺牲。”甜甜的果汁在我唇齿间流动,却微微有一点涩,“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能撑最后一口气跑到我这里,你已经是死猫一只了。”
                         “所以说,跟你有交情真是幸事一件。”黑猫望着我,猫脸带笑。
                         “下不为例。你自己给我添麻烦也就罢了。如果以后再伪装什么高人写信给别人,要对方来找我帮忙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冥界当苦力。”我白了它一眼,又道,“你跟图图都知道沧瞳凯是猫妖之王的后裔,沧瞳家的人,一旦过了十七岁,午夜之后就会化身为猫,嗜血成性,尤其对鱼类,从不留情,必食之后快。”我吐出吸管,看定黑猫,“这么多年,图图有无数个离开的机会,你也有。”
                         “如果我们都走了,凯又是一个人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那些夜晚他干过什么。”黑猫淡淡说着,“不论我还是图图,都想让他的幸福,可以保持得久一点。凯只是个孩子而已,他想要的,不过是亲人的嘘寒问暖,真心相待。哪怕只是放学后餐桌上的一次闲聊,或者一声小心感冒的叮嘱。”黑猫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直射下的阳光,“图图不是个聪明的妖怪,年龄虽然不小,懂的事情却很少,唯一懂得的,就是守诺。她答应要留在凯身边,哪怕会丢掉性命。以前我不懂她,觉得她选择这种白天正常晚上逃命的生活,一定是疯了。可我后来懂了。”
                         我垂眼一笑:“因为,你爱上了一条鱼。”
                         黑猫不好意思地把下巴搁在地上,憨憨地笑:“可她爱上了另外一只猫。”
                         “唉。没天理啊,沧瞳凯那样臭屁的小子也有人爱。”我突然长叹一声,“爱情果然是没道理没逻辑的玩意儿。”
                         “图图不会有事的吧?”黑猫抬起头,不放心地追问。
                         “猫妖跟鱼妖是天敌,沧瞳凯留在图图身上的伤口,只有沧瞳凯的眼泪才能愈合。”我顿了顿,“不过图图的情况还要糟糕一点。”
                         黑猫顿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你的内丹是由图图送进沧瞳凯体内的,猫妖内丹的威力对身为鱼妖的她来说,是至大的伤害,所以她的身体才不断缩小,不能化为人形,不能说人话,甚至不再认得沧瞳凯。只有将她放归自然,远离沧瞳凯身上的猫妖之气,过个百八十年的,才能渐渐恢复。”我耸耸肩,“就看沧瞳凯那个笨蛋,能不能领会我给他的那个字了。实在不行,我顶多吃点亏,帮你把那条鱼偷出来放掉。唉,一条鱼的爱,实在是麻烦。”
                    


                    IP属地:广东13楼2011-02-01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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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物语·猎狮
                      楔子
                           我是被胖子跟瘦子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惊醒的。
                           月亮被云层遮了半边,染出一片雾蒙蒙的夜色,后院里的一丛栀子花,被某种野蛮力量踩得东倒西歪。厨房的屋檐下,横陈着一堆四分五裂,沾着青苔的瓦。胖子跟瘦子惊恐万状地缩在墙角,瘦子使劲往胖子身后钻,边钻边推,边推边说:“肥的好吃!肥的好吃!”
                           我扶正头上歪歪斜斜的睡帽,仔细看着这只站在后院空地上的庞然大物——
                           一只狮子。
                           活的。
                           它站在距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巨大的身体拥有史上最完美雕塑的线条,沉稳健硕,不动如山,长长的鬃毛在夜风里飞动,在规律的起伏中低调彰显百兽之王的跋扈与不羁。
                           狮子的皮毛,是金子一样的颜色,涨满了我的双眸。
                           浑浊的夜色尚且消减不去它的光彩,若换了白天,阳光万里,眼前这个大家伙,将是何等的万众瞩目。
                           在我这只对金子有着狂热占有欲的树妖眼里,它不是一头狮子,简直是一块会呼吸的移动金块。
                           狮子的眼睛,比我见过的最有光泽的黑曜石还要迷人,那层浓重的黑,有漩旋涡般的力量,似能将任何与它对视之人的魂魄吸到没有底限的虚空。
                           作为一只还算见多识广的树妖,见过的奇人异物多不胜数,可我还是得承认,这次连我也看得有点呆了。
                           漂亮若此的狮子,金子般耀眼的颜色,黑如宝石的眼睛,咦,莫非它是……
                           等等,且不论它的来历,我的“不停”只是一家甜品店,我并没有任何意愿将它转型成动物园。
                           我的店只欢迎来品尝甜品,喝一杯浮生茶的客人,不欢迎一只狮子,还是一只深夜从天而降,砸烂我家的瓦,踩死我家的花的鲁莽狮子!
                           “凝固”的狮子突然甩了甩头,金色的狮鬃如散发着光芒的太阳。它似是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锁死了我,然后,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那张狮子的脸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它双眸里,我的倒影。阵阵热气从它口鼻中呼出,微微灼着我的皮肤。
                           被一头活狮子靠近的感觉,不好玩也不浪漫。
                           从它温度零下的眼神里,我无法分辨出它的真实意图,只看到一层穿着危险外衣的焦躁,以及某种渴求。
                           它离我越来越近。
                           身后,抱头鼠窜的瘦子在嚎叫:“老板娘你顶住啊,我们去帮你打110、119还有120!!”
                           月亮被云层彻底吞没,天空仅有的光线荡然无存……


                      IP属地:广东15楼2011-02-0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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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别动!”岑恺文摁住了百里未步握住瑞士军刀的手,警觉地转过头,“你听!”
                             身后数米远的树丛里,传来悉索的响动以及粗重的呼吸,冰冷的空气中零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的目光尚在搜寻,树丛中猛然窜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重重落在距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两只隐隐闪着血色的眼睛,像两盏小灯在闪烁。
                             百里未步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一头尚未完全成年,但已足够凶猛的年轻棕熊。
                             按照惯例,这些大家伙应该已经冬眠了。以百里未步所知,熊不肯冬眠,唯一原因是食物储备不够。
                             月光下,棕熊轰地立起身子,硕大的身躯在夜色下怪异地扭动,发出嗷嗷的吼声。
                             百里未步慢慢站到岑恺文前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别乱动,我让你跑你赶紧跑,别回头!”
                             岑恺文的眼里流过一丝讶异,片刻,他拽拽如临大敌的百里未步,小声道:“它好像不是来吃人的,你看它的左前爪。”
                             棕熊高高扬起的爪子上,有一圈寒光闪闪的铁片,仔细一看,上头还沾染着血迹。
                             捕兽器?!
                             百里未步见过这种粗暴但有效的玩意儿,在罗马尼亚,捕猎是合法的行为。
                             以这个简单机械的咬合力来说,如果换作一只鹿或者别的更脆弱的动物,一旦碰上它,捕兽器上的铁齿会直接断了它们的四肢或者脖子。
                                           
                             “它只是受伤了。”岑恺文沉沉说了一句,举步竟要向棕熊走去。
                             百里未步一把拽住他,低声呵斥:“你疯了?!受伤的棕熊,比不受伤的更凶狠十倍。你……”
                             棕熊颓然垂下身子,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受伤的前爪在身前痛苦地颤抖。
                             对她的警告,岑恺文充耳不闻,拉下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朝棕熊走过去。
                             看着这个靠过来的人类,这头猛兽的眼里,居然渐渐没有了敌意,也不再咆哮,取而代之为喉咙里一阵呜咽的悲鸣。
                             岑恺文走到它跟前,竟俯身摸了摸它的头,像安抚,嘴里还喃喃低语着什么。
                             棕熊渐渐安静,舌头缓缓舔舐着前爪上的伤处。
                             全身的神经依然绷紧,百里未步却忍不住奇怪,这头熊的表现实在背离常理。
                             “很快就没事了。”岑恺文蹲下来,边说边捏住了已经深深刺进棕熊皮肉中的捕兽器,微微一皱眉,双手朝两边用力一拉。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森林里尤其刺耳。
                             铁制的捕兽器在他手里生生碎成了数截,从熊爪上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热热的血,从熊的伤口里大量涌出,染红了他握在上头的手。
                             棕熊低吼了一声,可能是痛,也可能是解脱后的狂喜。百里未步无心去分辨这个,她现在关心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力量或者说胆量,让他做出这种不怕死的行为。
                             要知道,只需像拍皮球那样轻松的一下,棕熊的巴掌就能拍掉他半个脑袋。可是,他从头到尾竟然毫无畏惧,半点都没有。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普通人,这不符合逻辑。
                             他从身上的毛衣扯下一只衣袖,卷成一个条,细细扎在棕熊的伤口上止血。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略略松了口气,拍拍熊的脑袋:“看你这么强壮,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以后要小心,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的。走吧。”
                             棕熊晃晃脑袋,扭动起笨重的身子,试了几下才把前爪放到地上,然后一瘸一拐地朝林中而去。走了几步,它回头看了看岑恺文,眼睛里居然有一点儿濡湿。
                        


                        IP属地:广东21楼2011-02-03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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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者皱着眉看了百里未步一眼,拂袖而去。
                               “早说过百里家的人不能要女儿,你们偏要妇人之仁。”中年男人颇有怒意地朝百里未步的父母道,“你们这一支后裔,当年以追捕之名从中国逃到罗马尼亚,就是为了保全腹中的女婴。现在你们看看,自己的行为给你们带来了什么?给我们整个人马族带来了什么?疼痛,怪病,甚至死亡!你的大女儿已经错过一次,现在连小女儿也……唉!”
                               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冷冷朝百里未步的父亲扔下一句:“这次,势在必行。我们是猎人,这是永远不会更改的事实!”
                               百里未步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动怒的客人,以及神色复杂,像做错事的学生一样沉默而立的父母。
                               她做错什么事了么?不就是因为迷路彻夜未归?可她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么,至于上升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高度么?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当她一早醒来时,溶洞里只有她一个人,岑恺文不知去向。她还急切地在附近找了他半天,可一无所获。直到她循着原路顺利走出森林打算去报警时,恢复信号的手机收到了岑恺文的短信——“家有急事,先走一步。你睡得像头猪。”
                               她一愣,手机屏幕上仿佛浮现出岑恺文揶揄的笑脸,她情不自禁朝那条短信吐了吐舌头,快步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接着便是那通莫名其妙的指责。
                               “爸妈,这是怎么回事?我被困在森林里一晚上,你们不安慰我一下,还让外人指着鼻子骂我?”百里未步撅着嘴蹭到父母身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装要哭的样子。
                               而这次,父母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继而好言相慰。
                                       
                               父亲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手链,放到百里未步手里。
                               “咦?我的手链怎么在这里?”百里未步惊讶地一摸手腕,那条她十岁生日时母亲送她的串着一只纯金小猴的手链,居然在父亲手里。这条手链是她的大爱,睡觉都不离身。
                               “跟我过来。”父亲叹了口气,转身朝通往地下室的暗门走去。
                               百里未步狐疑地跟了过去。
                               她家的地下室,并没有什么特别,一条通道连接着三个呈品字型的房间,除了尽头那个房间平日总是锁上的,另两个房间连锁都没有。不过她知道,锁上的房间里,有个神龛,还有百里家各位祖辈的牌位,每年农历春节的时候,他们全家都会去那里上一炷香,并没有什么特别隆重的仪式。至于另外两个房间,就更没有什么特别了,一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很多都像砖头一样厚,落满了灰尘。一间养着寥寥数盆貌不惊人的花草,也许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父亲打开了最里头的那间房。老实说,百里未步十七年来,除了每年一次的拜祭,她从不下地下室,她对漫画的兴趣远多于那些一看就头痛的砖头书,至于花花草草,就更没有兴趣了。不知道父亲突然带她来这里干什么,离春节还有好几个月呢。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蜡烛,红色的,分立在神龛,还有牌位所在的木台上。
                               父亲边点亮蜡烛,边沉声道:“凌晨,有个男人拿着你的手链来找我,说如果我不在天亮前交出箭伤解药,你的性命就会终止于太阳升起的时候。”
                               百里未步心里咯噔一下。
                               “爸爸,我……我不是很明白。”她的心,突然像那些烛光一样摇晃不止。
                               “我们是什么人?”父亲回头,熄灭了快燃到头的火柴。
                               百里未步一愣,说:“我们……是人马族的后裔,天生的……猎人。”
                               父亲看着台上那些黑色的牌位,“从上古时代开始,人马族的先祖就开始无休无止的狩猎,我们是最骁勇善战的一族,族里的每一个分支都是天生的猎人,世上最犀利的弓箭随我们一同降生。”
                               “我知道。”她看着父亲严肃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人马族最有名的人物之一,是卡戎,黄道十二星里射手座的来源。”
                               “是,卡戎是人马族先辈里的骄傲。除了他之外,我们的同族遍及世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变得像真正的人类了,无论内心还是外表。可人马族天生的勇气,与应该担负起的职责,永远不会变。”父亲如是道。
                               “我也知道……”百里未步想了想,“可是,这跟爸爸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作为人马族在东方的后裔,我们百里家千百年来,最大的敌手是谁?”父亲忽略她的问题,继续问。
                               百里未步略一沉思,不是很肯定地回答:“是……黄金狮人?”
                               父亲叹了口气,点点头。
                               “可是,你们不是说黄金狮人在很多年前,已经被我们消灭干净了?”她狐疑地问。
                               “西汉初年,我们百里家的先祖受命于汉武帝,专肆猎杀黄金狮人,保江山平安。千年时光,人马与狮子之间的战争,不曾平息。”父亲的眼里有风霜,每个字都沾满了沧桑,“直到百年之前,中国境内的黄金狮人几乎被我们猎杀殆尽,仅剩的一支窜逃到了罗马尼亚的森林里。而你的曾祖父,以追捕为名,举家迁往布切基山区,并在黄金狮人藏身的森林里布下了结界,让仅存的敌人终生不能离开此地。”
                          


                          IP属地:广东23楼2011-02-03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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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事,父亲第一次对她提起。事实上关于他们整个百里家的过往,人马族的种种,父母很少在她面前提及。这么多年,她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轻松快活地生活在世上,如果不是今天,父亲如此慎重提起,她几乎都要遗忘自己人马猎人的身份了。
                                          
                                 “为什么只是困住它们?”百里未步的脑子还算清醒,追问,“为什么不直接捕杀它们?”
                                 父亲苦笑:“这个问题,当年我也问过你爷爷。你爷爷的神态,跟我现在一样。”他深深吸了口气,说:“百里家的人,手上沾满了黄金狮人的血,你爷爷只用了‘杀戮’两个字来评论先祖们对狮人们做过的一切。数百年前,康熙年间,百里家的先祖,一对兄弟,发现了一只藏身于京城的黄金狮人,雌性,化身成女子,做了当地一个小官的妻子,其时已有身孕,即将临盆……”
                                 说到这儿,父亲停住了。
                                 “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下手了?”百里未步愕然。
                                 “她恳求他们,起码放过她的孩子,也不要惊动她的丈夫,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胆小却好心肠,他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真实身份。只要让她的孩子平安降世,他们要对她怎样都可以。”父亲说话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缓慢,“弟弟动了恻隐之心,收起了弓箭,并劝哥哥离开。可是,弟弟刚一转身,哥哥的箭已经射中了女人的心口。”
                                 百里未步的心脏,急跳了一下。
                                 “她临死前,用比海还深的怨恨对百里家下了诅咒。”父亲的脸孔在烛光里闪烁,微微有些苍白,“多年后,那个弟弟在临终前说,这辈子能让他刻骨铭心的东西很少,唯有当年那只雌狮中箭后的眼神,他至死不忘。”
                                 “她……她对百里家下了什么诅咒?”百里未步一步上前,抓住了父亲的手。


                            IP属地:广东24楼2011-02-0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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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后,百里家但凡有女儿出世,必爱上宿敌黄金狮人,必不得善终,必连累至亲。”父亲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刀子插进了肉里。
                                   “这……”百里未步觉得耳畔嗡一声响,“后来呢?”
                                   “弟弟怀孕的妻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男婴就是你的曾祖父,而女婴……”父亲遗憾地说,“长大后的她,果真同一只黄金狮人堕入爱河,爱得死去活来。”
                              


                              IP属地:广东25楼2011-02-03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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