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静静的听她说完，他总算知道为何ZAFT的总裁特助能有如此高薪了。他这一个月的工作不但繁重，而且难度极大，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几乎已经是种苛求。但他依然只是笑笑，表示自己可以胜任。

　　拉克丝点点头，“既然明白了，这些企划你今天三点之前看完，并将那些风险较大、盈利性较弱的专案给过滤掉。”

　　接过十份厚重的企划书，基拉站起来。“好的。”

　　下午三点，基拉准时出现在拉克丝的办公室里，十份修正过的企划书端正地摆在拉克丝面前。

　　一份一份地翻阅，越到后来，拉克丝面上的惊疑之色越重，每一份修正过的企划都几乎尽善尽美，不但可以为公司带来巨大的盈利，而且风险更是降到最小。

　　她本来只是让他将一些较弱的企划给过滤掉，他却在修正后，使十份企划都成为创造财富的案子，看来她可以理解为什么爷爷会对他如此满意了。

　　因为错过他，会是ZAFT永远的损失。

　　“你真是中文系毕业的本科生吗？”看完最后一份文件，拉克丝抬起头。

　　“嗯，我很喜欢这个科系。”那时他还年轻，而父母的宠爱让他得以随性的发展自己的兴趣。

　　“你不去读商学院实在太可惜了，不过即使并非本科出身，在这方面你依然很出色。”

　　“谢谢。”基拉淡淡一笑。

　　“看来，我应该推荐你去企划部工作。”拉克丝笑道。

　　“我的能力只在于修正，若真让我从头到尾写一份企划案出来，恐怕不太可能。”他不是谦虚，而是从资金预算到市场调查，到可行性分析，再来是全程的策划，真要让他做一份完整的企划，他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繁重的工作。

　　到时就会像三年前那样，整个企划只完成了一半，他就因为胃炎加高烧被送去医院。

　　“哦，身体状况不允许吗？”望着他微湿的鬓发，拉克丝问。

　　他应该是有用冷水冲过脸了吧，但即使是这样，也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倦意。他此刻的脸色比那天他们雨中相遇时更加苍白。

　　第一天的工作就已经在挑战他体力的极限了吗？看来这份工作的确不适合他，无关学历、无关能力，也无关经验，而是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

　　她皱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工作？你不适合。”

　　“我希望可以做好。”基拉抬眸看她，“而且……我有能力做好。”

　　“我相信。”拉克丝点点头，认真地说：“但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在ZAFT自虐。”

　　“拉克丝小姐，请务必相信，本人没有自虐倾向。”基拉同样回以认真的眼神。

　　两人互望了一会儿，相视而笑。

　　“看来，我歪打正着，得到个好助理。”

　　“那我是否也碰着个好上司？”基拉笑道。

　　“你说呢？”拉克丝反问。

　　“让时间证明。”

　　“这是敷衍！”拉克丝有些不满，却也无法反驳。“算了，不与你计较。既然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可不希望公司多个病患。”

　　“好的。”基拉起身，“再见，拉克丝小姐。”

　　“你可以叫我拉克丝。”

　　拉克丝小姐？她经常听见的称呼，从他口中唤出，却让她听得别扭。

　　基拉一怔，随即笑道：“那么再见，拉克丝。”

　　“再见。”

　　即使永远在早上八点半准时进入办公室，永远也不会早到一分钟，即使从来也不加班，甚至还有早退的情况，基拉依然凭借着他出色的工作能力，很顺利地通过试用期。得到这个消息，最高兴却不是他本人，而是拉克丝。

　　包括克鲁泽在内，她陆续有过三名特助，但没有谁比基拉更令她满意。自他上任的一个月里，她发现自己原来可以那么轻松，不必天天加班，所有的事务经他过滤之后，都能让她在工作时间内完成，即使遇上困难的决策，他也可以给予中肯的建议，使得问题每每迎刀而解。而且与他相处时，她出奇地放松，仿佛在那双清眸的注视下，一切丑恶与残酷都消失殆尽。

　　“在想什么？”


第三章
　　目送克鲁泽离去，拉克丝长长吁了口气，瘫坐在议事厅的沙发上。

　　“真像打仗一样，累死人了。”她故作抱怨地说。

　　基拉柔和地望着她，“还会难受吗？”

　　“你知道？”讶异地抬眸，拉克丝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知道她在难过，他才特地陪着她参加这场会谈吗？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点窝心，还夹杂着点窃喜。

　　“猜的。”基拉笑了笑，又问了一遍。“还难受吗？”

　　拉克丝摇摇头，露出一抹拨云见日般的微笑。“不了，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何必再去在乎呢？”

　　从当日的背叛，到今天的重逢，她忽然发现曾经如此深刻的爱恋和情伤已经被时间给冲淡，再次见到克鲁泽，心头虽然仍是隐隐的痛着，却已经没有那时的撕心裂肺。而过了今日，她会把克鲁泽从心底连根拔除。从今以后，她的心里再不会有他的影子。

　　她笑着，眉眼笑弯成新月的形状。“好啦，不谈他，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去吃饭，你说去天上人间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望着她脸上的微笑，基拉微微放下心来。

　　“天上人间”离ZAFT大楼并不太远，驱车过去的话也不过十分钟的车程。但拉克丝似乎兴致颇高，并不开车，拉他在街上步行。

　　她很少有逛街的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像如今这样优闲地走在街上，对她来说算是奢侈。

　　半路上，基拉忽然停下来，笑说要买些东西回去，于是两人沿路逛下来，到饭店的时候，竞已拎了满手袋子。

　　“谢谢。”望着他为她拉开椅子，拉克丝一笑，坐下取过菜单。

　　黑椒烤牛排、红酒局蜗牛，芥末卷龙虾……未了，再加点一瓶1920年的威士忌……拉克丝点得尽兴，基拉却听得微微发怔。

　　“怎么了……”从菜单上抬头，正好对上他怔然的眸子，拉克丝奇怪地问。

　　“没事。”基拉笑笑，暗付着平日他甚少去碰口味重的菜色，今天难得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

　　菜还未上来，基拉安静地轻啜着清茶，拉克丝的目光却不时瞟向一旁的两大只精美纸盒，那正是方才他们大逛购物区的战果。

　　“那是给你弟妹买的吗？”

　　一双滚轴溜冰鞋，外加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怎么看也不像买给自己的。她根本不能想像他这样沉静温雅的一个人，若是穿上溜冰鞋在街上穿行会是什么样子。当然，更不要提他抱着那个可爱的芭比娃娃了。

　　“恩，我很少买东西给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这几年来，弟妹从未向他要求什么，也从未露出对某样物品的关注。伹他心里清楚，他们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愿加重他的负担。他们总是说，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却没有想过，他们的童年是多么委屈。现在两个弟妹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甚至开始努力照顾他这个哥哥。但在他心里，却依然想将最好的捧到他们面前。

　　“他们一定会喜欢的。”看到他眼底对家人的眷顾，拉克丝心头一颤，有些酸涩，又有些羡慕。

　　手足之情在她家只会是个笑话，而任何情感的产生，都是被人生吞活剥的前兆。她从小被这样教育着，挣扎着爬到最高的位置，更在第一次付出感情的时候，被伤得遍体鳞伤。可是为什么她还会羡慕那种平凡的温馨，甚至会渴求那种被人关怀着的温暖。

　　眨了眨眼睛，她拉开软木塞，顿时浓郁的酒香散出，她为基拉斟上一杯，又为自己倒满，并举起酒杯。

　　“干了这杯，祝ZAFT得到个好特助，祝你弟妹喜欢这两份礼物，祝生活永远幸福快乐。”说完，她一抬手，脖子一仰，一杯烈酒竟被灌了半杯下去。

　　永远幸福快乐？她不信。什么都是假的，幸福也是假的。但如果醉了，那就是真的，幸福是真的，快乐是真的，爱情也是真的。所以醉了就没关系。

　　她微笑地举杯又灌了半杯。

　　“拉克丝！”基拉蹙起眉，按住她的杯子。

　　“咦，你怎么不喝？”拉克丝不满地看着他，指指满桌子的菜。“你看我点了那么多菜，你才动了几筷子。现在倒酒给你也不喝，还不让我喝。”


　　“你会喝醉的。”见她情绪有些不稳，基拉劝道：“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不要。”拉克丝摇头笑道：“哦，原来你是怕我喝醉啊。不用担心的，我酒量很好，绝不会给你添麻烦。你以为不会喝酒能当上ZAFT的总裁吗？”她扳着手指细数，“喝酒、跳舞、保龄球，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必修课。甚至连微笑和说话都是要训练的，我就曾经对着镜子笑了一个月，喝这点酒算得了什么。信不信我酒量抵得过三个大男人？”

　　她说得轻描淡写，基拉听在耳里却难受极了，按住她的手，望着她轻微泛红的容颜，他温言道：“我信。但是不要喝了好吗？”

　　“为什么？”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信了她不会喝醉，干嘛还要阻止她？她都说了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即使喝不醉，喝得太多也会伤身的。”

　　他眼底的关怀让她心头一暖，“放心，半杯威士忌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却终究放下酒杯，招来侍者点了两杯柳橙汁，一顿饭下来，酒竟再也没有碰过。

　　隔天一早，拉克丝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中远的电话。一个电话下来，将她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破坏殆尽，她抓起电话，按了基拉办公室的内线。

　　“基拉，你过来一下。对，立刻。”

　　片刻后，基拉敲门进来，望着她面无表情的面庞，有些担心地问：“出了什么事？”

　　拉克丝抬起头，“创世方才打电话过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她站起来，探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不碍事的。”基拉微微一笑，“你接着说。”

　　望着他苍白的脸色，拉克丝有些不放心，倒了杯温水给他，“回去休息吧，别逞强，到时候你真病倒了，可是我的损失。”

　　“真的没事，只是昨天没睡好罢了。”也怪他自己不好，明知有些菜色太刺激，他是吃不得的，却还是勉强陪她吃了许多，以至昨夜入睡之后，胃就开始抽痛着，吃了药也不见好转，直到早晨起来才算好一些。

　　拉克丝皱着眉，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没事？”

　　“真的。你接着说吧，创世怎么了？”基拉笑了笑，将话题带过。

　　“创世方才打电话过来，要ZAFT在底价上提升百分之二十，否则绝不出让那块地皮。”靠在转椅上，拉克丝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他。“他们态度很强硬。而且创世将昨日克鲁泽带来的几份文件送了过来。”

　　基拉接过，翻开看了一遍，脸色微变。“和ZAFT的企划一模一样？”

　　“不错，若是按照这份企划运行，创世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但相对回报更大，所以他们完全有资格和ZAFT谈条件。”拉克丝垂下眸子，神色平静地说：“而这份企划之所以从ZAFT流出，答案很明显，ZAFT高层里有内奸，或者说，商业间谍。”

　　基拉想了想，“你的意思呢？答应他们吗？”

　　“不可能，ZAFT的报价从来就没有变更过，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业界都当ZAFT好欺侮，那以后岂不是麻烦。”拉克丝冷冷一笑，“若创世真要执行那份企划，由他们去便是。至于ZAFT的内奸，我早晚会把他抓出来。”她顿了顿，望向基拉。

　　“你会帮我吗，基拉？”

　　“当然。”迎上她的眸子，基拉认真地说。

　　“我相信你。”拉克丝满意地漾开一记笑容，“至于创世，若是坚持提升百分之二十的价格，便回拒了他们。”

　　“恩，若是对方执意不肯卖地，我们不妨在下半年启动第二套方案。即便短期内盈利会少些，但长远看来还是可行的。”第二套企划原计画在明年启动，若是换在今年，市场效应相对会减少，盈利也不如原先那套企划来得可观。不过只要缓上一段时间，到第二年的时候，对这一专案的开发将呈白热化情势，那时ZAFT的盈利将加倍增长。

　　拉克丝垂眸，思索片刻。“基拉，照你看来若是答应创世的要求买下地皮，按原计画启动第一套企划，今年下半年的盈利可以到达多少？”

　　“根据市场评估看来，可比去年同期增长百分之五十。”


　　拉克丝皱眉，抽走他手中的文件。“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你不会想藉机翘班吧？”

　　“拉克丝，你也不要忘了，明天你要参与竞标，总不能在暴风总裁面前打瞌睡吧。”

　　基拉微笑说着，眼中的坚持却让她心悸。

　　“可是……”拉克丝蹙眉不安地望着他，“我不希望你太累，更不希望你生病。”

　　“我没那么虚弱。”基拉微微一笑。

　　她真以为他如此弱不禁风吗？其实比起几年前，如今的生活已经称得上是极好。不过是加班几个小时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固执！拉克丝有些恼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看来要他回去休息的唯一方法就是趁早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

　　这一天，ZAFT总裁室的灯难得在十一点的时候熄灯。

　　功亏一篑！

　　望着创世代表以幻灯片说明着他们的企划，拉克丝禁不住捏紧了拳头，暴风公司总裁脸上那满意的笑容，已经说明了这场竞争由谁胜出。

　　现场演示的十几份企划里，创世的那份无疑是最出色的，缜密的市场调查、精确的财务预算，完整的可行性报告，再加上明确的操作流程和后期投入，让其他还未进行演示的公司自惭形秽，甚至不愿再参加这场必输的竞争，纷纷告辞，唯一不动如山的只有ZAFT。

　　“拉克丝总裁，ZAFT的竞争力众所周知，请问贵公司对这次的专案有何高见？”暴风总裁笑着望向拉克丝，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了创世那份完美的企划，却依然客气地问。

　　垂眸望向手中厚厚的资料，拉克丝再抬头时，唇角已浮上一抹微笑。“不必了，创世集团的企划几乎无懈可击。这次的竞标，ZAFT决定退出。”

　　拉克丝微笑着，与暴风总裁握手道别，便转身走出暴风公司大门。

　　望着拉克丝的背影，创世代表志得意满的笑容凝结在唇边。

　　不傀是拉克丝，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即使ZAFT的企划被创世原封不动地拿出来使用，她都能这样不动声色，难怪能以女子之姿执掌ZAFT数年之久。

　　“JL 特助，你的信。”

　　敲开特助办公室的门，塔丽娅递上一封淡蓝的信件。

　　“谢谢。”基拉看着信件，直觉有些奇怪，他交游向来单纯，很少有书信交流，谁会把信寄到公司来？

　　不过信封上确实写着他的名字，还标明了亲启字样。

　　“不会是女朋友的情书吧。”塔丽娅调侃着，“对啦，总裁让你立刻去她办公室，要是情书的话，可千万别给她看到。”

　　“好的。”他将信随手放入口袋，站起身。

　　进入拉克丝办公室的一刻，他怔了一下，她纤细的身子埋在转椅里，发丝有些凌乱，脸色异样的苍白，仿佛疲惫到极点。

　　“拉克丝，你怎么了？”心不由得一紧，他走到她身边。难道是在暴风的竞标中失利了吗？但那分企划他看过，绝对没有问题的。

　　拉克丝抬起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宁。“我输了，企划被偷走了。你说为什么……他们都要背叛我？以前是克鲁泽，这次又是谁？其实我不怕和人竞争，只是为什么每次都输在自己人手上？”

　　“不会的，拉克丝，你不会输。那只不过是一份企划，我们可以重来的。”听到这个消息，他也很震惊，但现在绝不是惊怒的时候。

　　眼前的拉克丝已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不能再让任何的负面情绪影响她。

　　“可以重来吗？我还有机会吗？”她怔怔地望着他。

　　她没有忘记，因为克鲁泽的背叛，ZAFT损失了三千万，而这个下半年，若她不能将这三千万给补回来，她就只能辞职，她不贪恋总裁的位置，却不甘心那么多年的努力付诸流水。

　　“可以的，相信我、相信ZAFT，也要相信你自己。拉克丝，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是不是？”基拉柔声安抚着。

　　静默一下，她慢慢地点头，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腰，语音模糊地道：“让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任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基拉静静地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恍惚间，胸口一凉，冰凉的液体透过衬衫，印上他的肌肤。


　　良久，拉克丝站起身，吸了口气，走到办公室里的小套房里冲了把冷水，等她再次出现在基拉眼前的时候，除了眼底一丝若有似无的悲哀，已经一如往日般平静。

　　“我想翘班，你要陪我吗？”她看着他。

　　“好。”无力抹去她眼底的悲伤，令他有些挫败、难受。

　　伤害往往埋得越深，伤得便越痛。她还那么年轻，却偏偏如此倔强，如此——让人心痛。

　　即使身价千万，又住在全市最高级的住宅区，拉克丝的房子却不大，原本两室一厅的格局，被她弄成了一室一厅——精致的客厅和超级大的卧室。

　　“我不喜欢太多的房间，那会让我头晕。”

　　放下从超市买来的大堆食物，拉克丝走到厨房，将食材一件一件取出来。基拉看着眼前的宽敞厨房，白砖贴面闪着亮光，各类烹饪用具干净得就像新的，有些还贴着商标，甚至没有开封。

　　望着她生疏的动作，再看看崭新的厨房，基拉犹豫地问：“拉克丝，你究竟有没有下过厨？”

　　“没有，我一般都在外面吃。” 一点考虑也没有，拉克丝直接摇头给他看。

　　基拉忍不住苦笑，走上前去。“还是我来。”

　　“不相信我？”拉克丝挑眉，很自信地道：“即使从来没有下过厨，但至少我看别人做过，而且做饭是女人的本能，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吗？她令他想到卡嘉丽，他亲爱的妹妹，一个一天到晚高唱做饭是本能的女孩子。

　　可是……只要卡嘉丽靠近厨房三步之内，大弟伊扎克就会立刻从家里冲出去，在外头吃完饭再回来，而他，只有留下来为大小姐收拾残局的份。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拉克丝能比卡嘉丽稍微像话一点，不会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后，端来一盘漆黑的煮蛋要他尝尝。

　　不过，在拉克丝用了半斤油炸出一碗油爆虾，当他看到那黑得发绿的油爆虾时，他彻底放弃了希望，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张哀怨的脸，三两下就将她赶出厨房。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真的顶失败的。”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再瞄了瞄垃圾袋里乌漆抹黑的油爆虾，拉克丝抚着额头呻吟。

　　基拉为她夹菜，“你只是不擅长这个。”

　　“不擅长这个？那我擅长什么？”拉克丝闷闷地说道。

　　“小时候擅长读书，现在擅长当总裁，还不够啊？”基拉笑道。

　　她以为十九岁拿到硕士学位，二十多的年纪就做到大集团的总裁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拉克丝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来，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起身到冰柜里取出一打啤酒，扔了一罐给他。“有菜无酒多不像话，来，我们喝一杯。”

　　她打开拉环，一口气灌了大半罐下去。

　　握着一罐啤酒，基拉沉默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深藏的担忧却让她心乱。

　　“你看我做什么？来，陪我喝酒。”她笑着靠近基拉，取过他手中的啤酒为他打开。

　　“拉克丝，你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望着凑到唇边的啤酒罐，他无奈地说。

　　进入ZAFT数月，她的努力他全看在眼里，她的倔强他也看在眼里，她的伤心他一样看在眼里。然而她太会忍耐，将伤心、哀恸深深地埋在心底，任凭它们在心上划下一道道伤痕。

　　即使是今天，她悒郁到翘班，却还是面带微笑，拉他去超市大采购，甚至想要亲自下厨做饭。她竟以为别人当真看不出她笑得勉强吗？与其勉强地笑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好些。

　　“哭？我才不哭，哭有什么用？”拉克丝垂下眸子，仰头又是半罐啤酒灌入喉。

　　从小她就知道，没有人会为了她的眼泪心软，更不会为了她的眼泪心疼。她不要哭，要笑，要优雅而得体地笑，即使心口鲜血淋漓，也要若无其事地笑着。

　　她扬起嘴角，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怔住，那双澄清如水的眸子里，盛着的竟是心疼。

　　心疼？还有人会在乎她：心疼她吗？

　　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拉克丝抬眼，“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会让我以为你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对上她的眼睛，基拉一字一字认真地道：“拉克丝，我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

　　“你骗人。”拉克丝别开眼。

　　“请你看着我。”基拉扳过她的身子，“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真的都不知道吗？”

　　用力咬着唇，拉克丝沉默了良久，“你是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毫不躲避她的注视，基拉点头，那清逸容颜上的执着让她心悸。

　　这样的他，令她想起两人初识的那个雨夜，他那抹温柔的笑容，和那双澄净的眸子。

　　“那么，陪我喝酒吧。让我忘记所有的不愉快，那些失败、那些背叛，都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要忘了它，你帮我。”她说着打开一罐罐啤酒，随着开罐声，麦芽混合著酒精的味道布满了整个房间。

　　“我陪你。”端起一罐啤酒，基拉灌了一口，酒精的味道让他皱眉，但他依然陪她喝着。

　　仿佛要忘记一切似的，两人一罐接一罐地喝着，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罐啤酒也被分了个精光。

　　脸上泛着淡淡的晕红，拉克丝往基拉身边偎去，轻悄悄地揽上他的腰，呵呵地笑着。

　　基拉的脸红得不像话，向来澄净的眸子笼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薄唇沾了酒，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拉克丝坏心地一笑，冷不防地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舔了一舔。

　　“拉克丝。”

　　她明显地感到他身体颤了一下，却依然放肆地撩拨他。“基拉，抱我。”

　　“拉克丝，别……你别胡闹了。”他推开她凑上来的身子，努力保持神智的清明。

　　数罐啤酒下去，已是他的极限，酒精的后劲，加上软玉温香的诱惑，即便是圣人也把持不住，何况面对的是他心爱的女子。

　　可是他却不想现在要了她，她还没有爱上他，也没有说过喜欢他，他们甚至不是情侣关系，所以他不要她后悔，也不要她将来有所还憾。

　　“没有胡闹。”她再次凑上来，抱住他的身子，伸手描着他脸上的轮廓。“基拉，基拉、基拉，基拉基拉基拉，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她捧着他的面颊，吻过他的眉、他的眼。“好喜欢你的眼睛，那么干净……”

　　“拉克丝，唔……”他想要开口，却被她在唇上咬了一口，然后顽皮的丁香小舌采入口中，深情款款地吻着。

　　“基拉，爱我……”

　　语声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夜晚，昏黄的灯光熄灭，隐去一室的缠绵……

第四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蓝的窗帘，洒落一室宁静。

　　拉克丝睫毛颤了颤，撑开眼皮，翻了个身。头有些痛，身体也隐隐地酸痛着，她清晰地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枕边那张清俊的容颜，她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忍不住伸出手，细白的手指轻画过他的眉眼，他睡得很安详，纤长的眼睫投下淡色的阴影，显得分外沉静。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前这人是真的属于她了吗？她有一丝不安，幸福不会来得那么容易，她向来知道这道理。而像他那么干净、温柔的人，真的喜欢着她吗？

　　晃了晃脑袋，甩去这些不确定的念头，拉克丝撑起身子，想要寻衣服穿上，却发现在昨天激情之下，衣物竞凌乱地散落一地。

　　天啊，好丢脸！她观了觑床上熟睡的人，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然后拿起他的衣服，一件件折叠整齐。

　　好难折，拉克丝暗自抱怨着，好不容易将衬衫折好，她拎起上衣，用力抖了一下，一封蓝色信封掉了出来，她蹲下身子，正要将信封塞回口袋，却在一瞥之下面色骤变。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底，令她心头泛起一阵阵冷意。

　　这……这分明是克鲁泽的笔迹，为何会出现在基拉的口袋里？

　　拉克丝吸了口气，打开信封，信末封口，或者说已被展阅，让她很轻易地打开封口。信内一共夹着两张纸，一张是创世总裁特助的重金礼聘合约，一张是对方总裁亲笔写下的信函，函中语焉不明的热络令她心头仿佛针扎一般。

　　眼前蓦然黑了一下，她身子晃了晃，手指一松，信笺再次飘落在地。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基拉担任总裁特助以来，两次企划外泄，而第二份企划，甚至是她与他一同连夜完成的，却依然在隔天的投标会前落人中远手中。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即使心底偶尔有过一丝疑惑，也是几乎立刻被她压下去。甚至无论是谁告诉她ZAFT的内奸是他，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认定那是诽谤。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看到这信笺的人是她？难道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每天送到办公桌上的皇家奶茶，悲伤时他不动声色的安慰，还有昨天的情不自禁，难道都是假的？为什么要这样，在她好不容易再次学会信任人，也想再次放开心怀去爱的时候，却让她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拉克丝缓缓倾下身子，无力地跌坐墙角，她的心好痛，仿佛被一柄柄尖刀狠狠地戳着。疼痛的感觉强烈到几乎要令她窒息的时候，痛觉却渐渐平淡下来，竞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镶在衣柜上的全身镜。镜子里的她，披头散发，一张脸苍白得像鬼，双眼凹陷，唇办干裂，整个人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镜子里的人，是她吗？

　　拉克丝先是怔住，随即微微一笑，闭上眼冥思良久，再睁眼时那双眸子竞无一分感情，像是平静到了极点，带了些许冷漠、高傲。

　　对着镜子，她嘴角一扬，泛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她取过皮包，将地上的信笺收拾好放入包中，又从皮包里取出一本支票簿，寥寥数笔之后，撕下一张放进基拉的上衣口袋。

　　她站直了身子，镇定地拎起皮包，不再看他一眼，迳自推门离去。

　　拉克丝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显然她已经打开电脑，目光却怎么也无法集中在萤幕上。手搭着键盘，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她伸手抵住额际，任思绪混混沌沌地游离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记开门声将她拉回现实。

　　拉克丝抬眼，看着基拉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手掌有些汗湿，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明明是他背叛她的不是吗？但为何他眸中隐隐的伤痛竞让她心生愧疚？

　　一张薄薄的纸片轻放在办公桌上，基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将支票推过去，低声地问：“为什么？”

　　望着桌上她亲手开出的支票，拉克丝垂眸，故作平静地道：“对不起，昨天的事，本不该发生。”

　　“所以为了谓补这个不该发生的错误，你决定用钱来解决一切。”基拉轻咳了一声，嘴角浮起一抹悲哀的笑容。“拉克丝，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话未说完，办公室的雕花木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一名背着登山大包的男子大步跑进来，热情地给了拉克丝一个拥抱。

　　“拉克丝，我终于回来了。”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拉克丝推开眼前的“庞然大物”。

　　“阿斯兰？”眼前的男子高大挺拔，染着一头夸张的蓝发，面部轮廓上长着一双碧绿的眼睛，那一脸笑容有如阳光般灿烂。

　　这……可不正是她在国外念书时的同学，后来被她重金纳入麾下的ZAFT广告策划总监阿斯兰。不过他不是去欧洲考察，计画下个月才要回国吗？

　　“这次跑欧洲真是累死我啦。好不容……啊，你有客人啊，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不只拉克丝一人，阿斯兰讪笑着站直身体，向基拉伸出手。

　　“ZAFT广告策划总监，阿斯兰。”

　　“我是新聘请的总裁特助，基拉。”与他握了握手，基拉勉强一笑，“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闻言，阿斯兰那猫儿似的绿眸中透出一抹精光。

　　基拉！竟然是他？他刚才怎么没有认出来呢？望着基拉离去的背影，阿斯兰愣愣地出神。

　　“怎么，你认识他？”拉克丝有些奇怪地看着好友。

　　收回目光，阿斯兰晃着双腿坐在办公桌上，懒洋洋地说：“是啊，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学长。”

　　“不过……他似乎不认识你。”

　　“对啊，我认识他，可是他不认识我嘛。”阿斯兰无所谓地笑着，“不过我更好奇你究竟怎么欺负人了，要不然他干嘛脸色惨白？一副快昏倒的样子？”

　　“是吗？”冷淡地挑挑眉，不置可否地望了好友兼手下爱将一眼，拉克丝冷冷地说：“你添油加醋的本领依旧不减当年，果然可以胜任广告总监的位置。”

　　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基拉根本就冷静过头了，无论她说些什么，甚至将那封信扔到他面前，他依然是那副平淡的神情，丝毫没有被识破计谋的恐慌，也没有受冤屈的愤怒。只有那双深可见底的眸子，曾经浮现一抹痛楚，但也很快就敛去。

　　在她如此痛心疾首的时候，他竟然可以那么平淡，这样的认知加深了她的愤怒，也让她更加口不择言地出言伤害他。然而，为什么她现在却有些后悔，甚至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只要他愿意解释的话。

　　“好说、好说。”阿斯兰假意地作揖，配上他的蓝发绿眼，竞有说不出的可笑。

　　“别耍宝了，你快说吧，欧洲之行的结果如何？”冲了杯茶递过去，拉克丝在他对面坐下。

　　“我以为你会比较想知道基拉学长在大学时的丰功伟业。”

　　想他阿斯兰是什么角色，上司的眼神早就泄露了她对人家的在意。不过他真有点同情被她喜欢上的男人，碰到这样的冰山美人，是注定要吃苦的啦。

　　“少来了，什么学长，他年纪会比你大吗？”拉克丝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眼睛，掩饰地骂道。

　　摸摸鼻子，阿斯兰不太高兴地道：“这生碰到他算我倒楣，明明小我两岁，在我刚进大学的时候人家已经大三，而且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基拉的大名全校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害我想在大学里一展抱负的雄心壮志大受打击。不过他确实厉害，两年就把本科学分修完毕业。而且在校期间除了主修中文外，据说还修了其他好几门语言，甚至连金融、法律等课都会去旁听。”

　　拉克丝听得不禁微微一怔，基拉这样的求学经历，竟和她如此相似。不过她是逼着自己尽快学到一切，所以学生时期活得很累。而他应该不是吧，主修中文，有空再去学些自己感兴趣的科目，该是如何的闲情逸致。

　　“不过我升大四的时候，听说他在读研究所的最后一年退学了，原因不明。”阿斯兰耸耸肩，那件事情迄今为止还列为H大的终极悬案之一。

　　“连你也不知道原因？”

　　“我为什么该知道原因？”阿斯兰怪叫着。

　　“你不是号称包打听？”拉克丝边说边打开电脑，“好了，你该说正事了吧。”

　　“好吧，不说了。”阿斯兰从桌子上跳下来，打开皮包的拉炼，取出一大叠调查报告，一整容色，开始详尽地讲述这次欧洲之行的收益。


　　走到他身边，塔丽娅神色有些凝重，轻声地说：“刚才董事长来过了。”

　　董事长来过了？那么拉克丝她……

　　基拉心情忽然有些烦闷、担忧，明知道她也许并不愿意见到他，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门半开着，里面的情形却像一只巨大的铅锤击打在他心头，拉克丝依偎在阿斯兰怀里，双手环抱着他，手指牢牢地揪着他的衣服，而阿斯兰则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紧得就像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血肉。

　　心好像一千只利爪揪着，基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将心里的翻涌压了下去。

　　她不是他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相遇，也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而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她会属于他，甚至想给她婚姻的允诺。

　　轻叹一声，他黯然垂眸，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依偎在阿斯兰怀里默默抽泣着的拉克丝，忽然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蓦然直起身子朝门口望去，然而，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离去。

　　“嗯，怎么了？”阿斯兰挑高眉毛，望向刚才还哭得浙沥哗啦的女人。

　　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从爷爷的冷言冷语中平复下来，她忍不住皱眉，有一丝不确定，又有一丝紧张地说：“我刚才好像看见谁走过去。”

　　“有啊，不就是我那个学长嘛，瞧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阿斯兰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

　　“真的是他？”垂下眸子，拉克丝喃喃道。

　　“干嘛？怕他误会啊，那你去找他解释啊，这种事情，你肯解释他就一定肯听。”拍拍她的肩，阿斯兰安慰着她。

　　开玩笑！照他的性格，要他这样安慰别人，算是给足了拉克丝面子。

　　“我干嘛要去解释，他算我什么人？”拉克丝淡淡地说着。

　　她站起来，将桌上的文件一份份收起来，同时也将失控的情绪收起来。“我要工作了。”

　　“无情的女人，爱上你的人真够倒楣。”阿斯兰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不和你哈拉了，我回广告部去继续为你做牛做马。”

　　埋首于公文中，拉克丝头也不抬。“不送。”

　　摸摸鼻子，阿斯兰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潇洒地挥手走人。

　　下午，当阿斯兰再次晃进拉克丝办公室的时候，冷不防地被那一室凌乱给吓了一跳。歪斜的电脑萤幕，满桌满椅的资料报表，印表机不断吞吐着大批文件，直到印表机的托板无力承担厚重的资料，一古脑儿散落在地。

　　随手拿起一份资料，阿斯兰皱起眉头，再拿起一份，眉头皱得更紧，他不赞同地开口：“这些企划似乎不需要你亲自看吧。你的秘书和特助呢？都晾在那里干什么？”

　　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拉克丝眉梢也不拾一下。“他们有自己的分内事在忙。”

　　“你这些报表不是应该先送到特助手里，经过整理过滤再交给你吗？难道过滤的成果就是这样的？那么你的特助可以换人做了。”撩拨了一下新染蓝发，阿斯兰不以为然地说。

　　“老同学，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拉克丝抬眸瞄他一眼，冷冷地说。

　　“在ZAFT我可是你的大忠臣，自然要担起忠臣的重任。”阿斯兰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呵，别逗了。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我允许你提前回家，或者去找你那票红粉知己叙叙旧。”

　　拉克丝丢下手里的报表，又拿起另外一份，顺便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

　　站在那里，阿斯兰看着她忙碌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几步，三两下便将桌上的资料收起来，捧在手里。

　　“你干什么？”拉克丝蹙眉，奇怪地看着他。

　　“这些差事应该谁做谁就要负责，我帮你拿去给基拉。”

　　“阿斯兰，我还有好多没看呢，你别搅和。”拉克丝站起来，想要取过他手中的资料。

　　阿斯兰身子一侧，避过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但你要赌气也不用这样吧。该你批阅的文件你不看，却尽在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杂七杂八的事情不处理好，我怎么批阅文件。”拉克丝脱口而出。


　　揉了下眉心，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基拉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将文件略微整理一下，正想要关了灯回家的时候，却发现隔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将处理完毕的资料交到拉克丝手里，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她应该还不想见他，明天让塔丽娅转交给她吧。望了望总裁办公室的门，向来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黯淡，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他心底。

　　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唇角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柔软中带着宁静的哀伤，他转身想要离去的时候，隔壁的门忽然开了，室内的光亮透出来，幽暗的走廊一下子亮了许多。基拉的身体僵了一下，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身，却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低呼。

　　拉克丝半靠着门框，一脸茫然地趺坐在地上，低低地痛叫：“好痛，基拉，脚好痛。”

　　再次听到她娇软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基拉心头一痛，走过去揽着她的腰，小心地将她扶进办公室坐下。

　　“你喝了酒？”办公室里飘着一股酒味，沙发边的矮几上有两只漂亮的玻璃瓶，却是空的。

　　“嗯……”拉克丝反手抱住他的腰际，轻轻地蹭了蹭，委屈地说：“基拉，我的脚好痛哦。”

　　“这里吗？”手指按在她的足踝，他小心翼翼地看着。

　　“嗯……”拉克丝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闷闷地道：“这两天你都不理我。”

　　“你可能扭到了，我带你去医院。”手指扣着她的足踝轻轻揉着，基拉别过眼，装作没有听到她的埋怨。

　　她醉了，否则不会这样依偎着他，像只邀宠的小猫般撒娇。当她酒醒了，就会把今晚的一切都忘记，再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靠近他。

　　“我不要去看医生。”拉克丝嘟哝着：心虚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那么疼，真的。”她只是希望他能疼她。

　　“真的吗？”基拉不放心地蹙着眉。

　　“是真的。”拉克丝用力点头，伸手撩起裤管，雪白的足踝上有一块淡淡的瘀青，但看得出没有大碍。

　　避开她晶亮的眸子，基拉故作平淡地说：“我送你回家。”

　　都醉成这样，她根本无法开车回家。他难以想像，若他先走一步，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人醉醺醺地开车回去，铁定会因酒后驾车被扣在警局等人去保。

　　温热的小手抚上他的眉心，拉克丝小声说：“对不起，夕言不要生气。”即使她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见他紧锁的眉心，就直觉地道歉。

　　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基拉温柔地望着她，不禁轻叹，“我不是生你的气。”

　　“你说的哦，不准反悔。”拉克丝醉态可人地笑着，紧抓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

　　“不反悔。”任她把玩着他的手掌，基拉保证道：“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拉克丝开心地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她的脚有些痛，走得很慢，神色却很愉快，两人一同走到地下车库，她掏出钥匙，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基拉坐这里。”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都醉成这样了，你还开车。”基拉好笑地望着她。

　　“我没醉。”拉克丝仰起头，眼中浮现着迷蒙的水气。“你看我像醉了的样子吗？”

　　不是像，是她根本就是醉了。不过恐怕没有一个醉鬼会承认自己醉了，而且和喝醉了的人争辩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基拉有些无奈，安抚地道：“拉克丝喜欢开车的话，以后再开好不好，这次让给我开。”

　　拉克丝奇怪地看着他，“基拉喜欢开车吗？”

　　“是的，我喜欢开车。让我开好不好？”基拉连哄带拐地说。

　　拉克丝乖乖地点头，和他换了座位。“基拉喜欢的话，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基拉心中有些发苦，也有些期盼、彷徨，却更清楚地知道，她早已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闭了闭眼，随即发动引擎离去。

　　夜晚的道路很通畅，几乎不到二十分钟，基拉就已经将车子开到她家楼下，将车停到车库，拉克丝打开车门，冰冷的夜风从入口灌进来，吹在脸上，让她觉得有点冷，她窝进基拉怀里，那温暖的气息让她安心。

　　“基拉，我好冷，我们快点上去。”她拉着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电梯。

　　基拉把她送上楼，看着她摸索着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

　　“我来吧。”他笑道。

　　“不要。”拉克丝瞪大眼睛，不甘心地继续奋斗着。

　　基拉微笑着，也由着她去。当她终于打开房门，露出灿烂笑容时，竟令他感到有些目眩。

　　门被打开，房间里透出明亮的灯光，他有些奇怪，记得她都是一个人住，但上次来她家的时候，灯也是开着的。

　　上次……想起上次，他心口不禁闷痛起来。基拉甩甩头，好奇地问：“家里有人吗？灯开得那么亮。”

　　拉克丝摇头，一边脱鞋，一边老实地道：“没人，不过开着灯，就好像有人在等我。家的话，应该有人会等我的。”

　　“拉克丝！”基拉闻言怔住，没有想到她会给他这样的答案。

　　这也让他心头一阵怜惜，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告诉她不用再将家里弄得灯火通明，以后有他在她身边，然而他终究没有搂住她。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衣袖被她拽住，拉克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留下来，陪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拉克丝，不要对我太残忍。不爱我，就不要给我希望。”

　　“基拉……”拉克丝望着他，神情有些茫然。“我喜欢你，我喜欢基拉。”

　　“我知道。”深沉的痛苦在眸中一闪而过，“可是，你却不信任我。”

　　“信任？”拉克丝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信任吗？恩……对了，信、那封信……”她抬眼，用力拽着他的衣服，“基拉你告诉我，说你什么都没有做。”

　　“我说了，你就相信吗？”基拉淡淡一笑，眸底有着深沉的悲哀。

　　“我要你说，我要你说。”扯着他的袖子，拉克丝执拗地说。

　　静默良久，基拉微微一叹，“不是我。”

　　说完，他轻轻抽出被她拽在手里的袖子，“拉克丝，你好好休息。”

　　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看着他消失在她的视线，拉克丝靠着门扉，慢慢蹲下身子，将脸埋入掌心。

　　寂静的夜里，隐约传出抽泣声……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拉克丝素着一张脸，跑进基拉的办公室，极其认真地问：“你究竟有没有骗过我？”

　　基拉看着她，也极认真地回答：“没有。”

　　“我相信你。”迟疑了一下，拉克丝吸了口气。“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怔然地望着她离去，基拉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倘若她真的相信他，那又何必特地问他，何必对他有所质疑。

　　但无论怎样，接下来的几天，在工作上拉克丝不再刻意避开基拉。

　　也因为两次企划的外泄，让下半年的企划陷入僵局，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繁忙中度过。

　　拉克丝有意开发一件新案子，从市场评估到实地考察，事事悉心戮力。作为特助，基拉自然也要责无旁贷地陪她四处跑。两人朝夕相处，倒也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当工作终于告一个段落，拉克丝佣懒地窝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奶茶。

　　这两天来几乎每天都要工作十小时以上，他恐怕累坏了。想到这里，她有些内疚，有一股类似于酸楚的感觉在心头漫开，她站起身子，莫名地想见他一面，听他说话。

　　今天没什么事情，是个翘班的好时机，而她则是好久没和他一起吃饭了。

　　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拉克丝大略整理了一下东西，就要走出门去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请说……恩，送上来吧。”

　　搁下电话，她拉开窗帘，面色沉凝地望着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压得她心头也莫名地一沉，没来由地感到心慌。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塔丽娅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总裁，您的快递。”

　　僵直着背，拉克丝依然望着窗外，并没有回头。直到塔丽娅离开，她才缓缓地转过身子，一手撑在桌上，怔怔地望着桌上密封的文件。沉默半晌，她伸出手，却在碰到文件时又收了回去。

　　她慢慢地吸了口气，坐在宽大的转椅上，闭上眼，过了良久之后，她才取过桌上的文件，指上微微一顿，开启密闭的信封……

　　电话铃声响起来，基拉轻咳着，伸手欲接的时候，铃声却未再响起。

　　他收回手，靠着椅子合上眼眸，身体很累，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干涩得像火在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扶着额头，手掌接触的热度让基拉无奈地叹息，看来昨天的感冒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比起浑身的无力戚来，胃部像针扎般的刺痛反而没什么，只是一阵阵地痛着。

　　他非常讨厌生病，特别是发烧，身体的不适带给他诸多限制，也让他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抬起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基拉懊恼地发现自己完全集中不了精神。只能认命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正想要端起手边的温水时，却听到两记敲门声。

　　“请进。”他唤了一声，声音低哑。

　　门被推开，拉克丝站在门口，面色比他更加苍白，她漠然站着，丝毫没有踏进办公室一步。

　　“拉克丝？”心头一沉，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基拉起身走向她。

　　拉克丝一动不动，只是以目光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两人之间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拉克丝，你怎么了？”基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拉克丝依然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再告诉我一逼，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基拉蹙起眉，“你究竟怎么了？”

　　这两天一直都好好的，今天为什么她又匆然问起这件事？

　　拉克丝不理他，只是冷冷地道：“告诉我，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看着她的眼睛，基拉声音低哑，吐字却很清晰。“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

　　啪的一声，拉克丝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身体本就极端不适，又忽然被重重甩了一记，基拉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闭了闭眼，才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怔住。

　　一个年轻女孩从转角处冲了过来，一句话也不说，拾手就是一耳光朝拉克丝结结实实地招呼过去。


　　“你玩真的？”拉克丝蹙起眉心，望着他碧绿的眸子。

　　“当然。”阿斯兰毫不回避她的注视，

　　“你呢，愿意接受我的求爱吗？在我默默等了你十年之后？”

　　良久，拉克丝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对不起。”

　　一阵沉默过后，阿斯兰匆地一声轻笑。“算啦，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阿斯兰，我……”

　　“什么都不要说，其实你真要答应了我，我才害怕呢！毕竟做朋友和做情人完全不同，说不定不到两天，我就受不了你那阴晴不定的脾气。”阿斯兰望着她，笑了出来，“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有说过。来，告诉我，说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拉克丝抬眸，用力地点头道：“当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阿斯兰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叠文件，“既然是朋友，那这份离别的礼物就送给你，这里面有你亟欲得知，却无从知晓的一切。”

　　如果今天她答应了他的求爱，那么这份礼物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给她，但是她却拒绝了他。

　　“谢谢。”拉克丝伸手接过，也厘清一下紊乱的心绪，她淡淡一笑，“早该想到你终有一天要回到正义的，以你的才华，不该被困在小小的ZAFT。”

　　“我却心甘情愿被困在你身边。”阿斯兰嗓音低沉地说，却在看到拉克丝怔然的脸色后，顿时哈哈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感动的话，就给我一个吻别吧。”

　　一掌拍在他凑上来的脸颊上，拉克丝冷笑道：“痞子，吻别你别想啦，不过我可以为你饯别。”

　　“凯悦吗？”阿斯兰涎脸笑道。

　　“作梦，请你吃路边摊就不错了。”拉克丝三两下就收拾好东西，“再不走的话，连路边摊都没有了哦。”

　　阿斯兰快步跟上去，嘴里喃喃地叨念：“唉，无情的女人。”

　　送走阿斯兰，独自回到东区的住宅，拉克丝洗了个澡，将自己埋入蓬松柔软的被窝。

　　尽管屋里的灯亮着，温暖的橙色灯光洒落一室，但她却没有家的感觉。

　　拥着被子，她睁大了眼，依然无法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过来。

　　她忽然有些怨恨阿斯兰，为什么在临别的时候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她宁愿就这么恨着基拉一辈子，也好过如今心口一阵接一阵的抽痛。

　　为什么就认定了是他做的呢？其实只要她再多信任他一点，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她不是个多疑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跟随她多年的塔丽娅，没想到她竟为了创世那张两百万的支票将她给出卖了。

　　资料里说，她九岁的小女儿突然罹患心脏病，必须尽快送到国外治疗，急需用钱。创世很聪明地利用了这次机会，不但挖走了一个ZAFT总裁身边的资深秘书，也成功地让她疏远了基拉，甚至与他决裂。

　　也许是因为曾经遭克鲁泽的背叛，所以她下意识地不愿全心全意相信基拉，然而这对他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合上眸子，一遍遍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尖锐的话语，嘲讽的眼神，以及那一巴掌。她依然记得他错愕的表情，那么悲伤无奈地望着她，被逼到绝境时递上的辞呈，还有临别时那抹极为温柔的笑容……

　　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

　　用力抚着额头，她努力平息着胸口的起伏，却飞快地步下床，对着镜子，穿上一套粉色洋装，淡淡的粉底掩盖了苍白的容色，晶莹的唇彩在寂静中点缀出一丝亮丽。

　　天色暗沉，飘着细密的雨丝，拉克丝打着伞，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高楼大厦林立，神色匆忙的上班族，这个城市依旧如此忙碌。

　　就是这样的雨天，她第一次见到那对她微笑着的男子，他清澈的眼眸，温柔的笑容，沉静的容颜，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珍藏在心底。

　　曾经她向他敞开心扉，却又在猜忌和怀疑中将他拒于心门之外。一次一次伤害着他，他都包容下来，这一次呢，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只要他还愿意爱她，她会永远永远相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将伞柄捏得更紧，紧到细白的手背上都浮现出青筋，她站在一栋老式公寓前，目光穿过迷蒙的雨丝，望向大楼的入口。


　　然而，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割舍这段感情的时候，她却再次闯入他的生命，那样无助，脆弱得像个随时都会碎掉的娃娃。

　　合了合眼，他轻揉眉心，听到浴室的水声逐渐变小，唇边不期然地浮现一抹微笑。

　　他倒了杯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然后走进厨房，打开瓦斯，三分钟后，白色的瓷盘上就已经出现了两枚金黄的煎蛋。

　　拉克丝走出浴室，安静地靠着墙壁，望着那道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味，她发现即使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她的胸口就好像被填得满满的，全是幸福的感觉。

　　基拉转身，望见她正微笑看着他，也回以一记温柔的笑容，并示意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将煎蛋递到她面前，又取来温热的牛奶。

　　“已经很晚了，吃完以后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悦宁的房间空着，你可以睡那边。”

　　拉克丝点点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空荡荡的胃部立刻温暖起来。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煎蛋，不禁想起他第一次为她做菜的情形。

　　那时是她不懂得珍惜，现在呢，她是不是还有资格得到他的眷顾？

　　“怎么了？”见她直望着自己，基拉觉得有些奇怪。

　　“没……没事。”拉克丝垂眸，不经意间，裹头的浴巾松了开来，一头湿发披落肩背。

　　基拉微微一笑，递过一把梳子。

　　感激地笑笑，拉克丝接过梳子，没想到发梢纠结，梳发的时候分外不顺，心头暗自恼怒，用力拉了几下，非但头发没有梳顺，反倒扯落好几根头发，直痛得她龇牙咧嘴。

　　基拉实在看不下去，自她手中取过梳子，动作轻缓柔和。不一会儿工夫，一头纠结凌乱的长发已经梳顺。

　　“照理说湿发很容易梳顺的，以后碰到这样的情况，不要用力去扯，不然很伤头发的，明白没？”打开吹风机，基拉一边为她吹干头发，一边提醒道。

　　“如果我不明白，你会不会一辈子都为我梳发？”拉克丝转身，澄蓝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握着吹风机的手一僵，基拉不禁别开眼睛，勉强一笑，“一辈子，太奢侈了。

　　“是的，太奢侈。”咬了咬下辱，拉克丝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

　　贪心吗？贪心的是他。曾经以为会一路陪她走下去，用一辈子去诠释幸福。然而，现实却告诉他，这样的愿望太奢侈、太奢侈……

　　如今的他，是否还有勇气去爱？即便是他自己都无法找到答案。

　　拉克丝黯然垂眸，随即释然一笑，抬头望着他。“放心，我不会逼你爱我。”

　　说完，她蓦然倾下身子，揽住他的肩，在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但是，我也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们的爱情。基拉，你明白吗？”

　　“拉克丝……”

　　望着他泛红的脸颊，拉克丝揽住他的肩膀，旋身偎入他怀中，低声呢喃着。

　　“我不会放弃的，基拉，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信任你，再也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你可以不再爱我，但是不可以阻止我爱你。”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抚触她的长发，却在最后一刻缩了回来，扶起她依偎在他怀里的身子，基拉淡淡微笑，“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恩。”拉克丝乖乖点头，随他来到卡嘉丽的卧室。

　　粉色的卧室本该温馨可爱，然而一室的凌乱却破坏了这种感觉。不但床上被子没叠，还堆了好几套衣服，甚至还有一只小猫拖鞋。

　　基拉彻底怔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天工夫，卡嘉丽竟有本事将房间弄成这副德行。

　　“让你见笑了。”眼前一室的凌乱看来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收拾干净的，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实在太乱，看来无法住人了。不如今晚就睡我房里吧！”

　　“啊……”拉克丝错愕了一下，随即一阵甜甜的感觉涌上心头。

　　“别担心，我会去伊扎克的房间。”以为她有所顾虑，基拉微笑的安抚。

　　闻言，拉克丝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默不作声。


　　一进浴室，她便瞧见镜子里映出一张疲倦的脸，鼻子上沾着黑黑的烟星子，想必是在厨房里待久了被烟熏出来的。然而，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却又有着温柔的光彩，显得格外温柔幸福。

　　她掬水泼脸，看着水滴从脸颊滑落，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镜子弯唇一笑，将那抹温柔的神韵留在脸上。

　　十分钟后，她从浴室里出来，发现空气中飘着面包的香味，桌上摆着几片吐司，透明的玻璃杯里盛着散发着热气的牛奶。另外一小碟艳红的草莓酱搁在一边，令人食指大动。

　　“来不及熬粥，只能简单弄一下。”基拉从卧室走出来，脸上早已没有了刚睡醒的倦意，笑道：“不喜欢吃西式早点的话，以后有机会再弄别的喂你。”

　　“好啊。”拉克丝笑眯眯地道。冲着他这句话，她一定会让他有机会的。

　　基拉微微一笑，走进浴室将自己打理完毕，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传闻中向来冷情淡漠的ZAFT女总裁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前大快朵颐，他有趣地望着她嘴角的一点草莓酱渍，心头莫名地一软，忍不住伸手为她拭去。

　　指尖碰到唇办的一刹那，他敏感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直，下意识地缩手，却被她紧紧地拽住。

　　她望着他错愕的容颜，眨眼一笑，将目光收回，投注在他沾着酱汁的修长指尖。眸中闪过一丝坏心，二话不说地伸出舌头，诱惑似的舔过他的指尖，草莓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晕开。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基拉缩回手，不自在地别开眸子。

　　“基拉……”拉克丝站起来，迎上他的视线，“你在避开我？你讨厌我了？”

　　“没有。”眸中闪过一丝焦虑，他并不想让她误会。

　　“那么……”她注视着他泛红的耳根，恍然大悟般地笑道：“你是在害羞？”

　　“没有。你不去上班吗？”狼狈地躲开她笑意盎然的视线，他有些无力地说。

　　这小女人，她是玩上瘾了吗？

　　拉克丝沉默下来，闷闷地说：“不想去。”

　　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基拉蹙眉，“时间不早了，你该不会想要迟到吧。”

　　“我还想翘班呢。”

　　“但是……”

　　“我讨厌他们。”拉克丝打断他，眸光显得沉郁而压抑。“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就连为我工作到现在的塔丽娅都可以背叛我，你说我还可以相信谁？你辞职了，阿斯兰也辞职了，现在的ZAFT对我来说，只是个空壳子。”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只要她开口，他可以回去帮她。

　　望着他，拉克丝缓缓摇头，“别勉强自己。何况，当初是我逼你离开ZAFT，如今我不会自私地要求你回来。”

　　“拉克丝，我可以的。”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但是我不可以。”拉克丝轻浅一笑，“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的猜忌和怀疑，让我失去了最得力的特助，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她淡然一笑，将脸靠在他的肩上，“基拉，不要再为我付出什么。你需要做的，就是乖乖让我补偿你。”

　　她仰起头，笑着要求，“现在，我要去公司了，给我一个吻。”

　　他微微一笑，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印上她的额头。

第九章
　　天很热，拉克丝的心情却很愉快。

　　坐在保时捷的驾驶座上，形状优美的车顶为她挡去下午火辣辣的太阳，车内开着空调，温度调节得恰到好处。副座上摆着很多食材，都是她方才去超市买的。今天是基拉的生日，她早就想藉机和他庆祝一下了。

　　于是她早早地翘了班，去超市逛了一圈，将该买的食材全都买了下来。她甚至特地买了一瓶红酒，结帐的时候才想起他根本沾不得酒精，然而她却还是买了下来。

　　将车停在公寓门口，也不管是否会被开罚单，拉克丝拎着东西兴匆匆地就要上楼。然而在踏入大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影。

　　“拉克丝，好久不见。”克鲁泽含笑招呼。

　　“克鲁泽副总，咱们的确好久不见了，替我向贵总裁问好。”拉克丝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心里不断猜测着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难道说，那人还不死心，一心要将基拉拖进这浑水吗？

　　“一定一定，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克鲁泽微笑着，与她擦肩而过。

　　身形交错的瞬间，拉克丝淡淡开口：“让他放弃吧，何必再争。还有不管怎么样，不要牵涉到无关的人，塔丽娅那件事情，他做得太过分了。”

　　“哦，塔丽娅吗？还是基拉？”克鲁泽回头，将目光投注在她脸上，“何况，你让他放手，为何自己不先放手。只要你离开ZAFT，一切就都与你无关了。”

　　望望她手里的东西，他眉峰一挑，“你对他很用心啊，当你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为我煮过一顿晚餐。”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他。”拉克丝眸光渐冷，警告地说。

　　克鲁泽豁然一笑，“拉克丝，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到来对他来说是种打扰？你啊，还是太嫩了，别人对你一分好，你就掏心挖肺的相信别人。”

　　“你可以再多说一些。”唇角泛出一抹冷笑，拉克丝语带嘲讽地道：“看我会不会相信你一个字。”

　　“呵呵，我可什么都没说。来这里，只不过是探望友人。好了，这就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

　　“等一下。”拉克丝冷冷地望着他。

　　克鲁泽挑眉，似笑非笑地迎向她的目光。

　　“听说你正在追曙光集团总裁的孙女米丽？”

　　曙光是大型跨国集团，也是国内三大财团之一。而米丽，不单单是有个总裁爷爷，她的外祖父更是政界名人，若是娶了她，往后自然是前程无限，平步青云。

　　“你想说什么？”克鲁泽眼睛微眯。前些日子米丽已经答应他的追求，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我只是想说，米丽正好是我的学妹。”拉克丝淡淡一笑。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眼前这个男人，当他背叛她的时候，她忙着在ZAFT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无暇对他有什么动作。后来遇见基拉，在他的温言笑语中渐渐忘记了从前的伤口。但如今，若是眼前这男人依然执意破坏她和基拉的平静生活，那么她也绝不会手软。

　　“哦？你的意思是……”

　　“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的一切自然与我无关。”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静默片刻，克鲁泽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钻进一辆白色跑车里，绝尘离去。

　　望着跑车离去的方向，拉克丝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进入电梯。

　　开门进屋，发现客厅里很安静，基拉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有两杯茶水。

　　“拉克丝，那么早？”望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倩影，他站起来，有些惊讶。

　　露出一抹笑容，拉克丝小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面颊用力亲了一口，“我想你嘛！”

　　“所以你就翘班吗？”看了看表，刚好五点，应该还是上班时间。

　　耸耸肩，拉克丝不在乎地道：“我是老大，有特权哦。对了，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碰到克鲁泽了。”

　　身体一僵，基拉抬眸，目光有一瞬间黯沉下来。

　　她还是看到了吗？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曾经就是因为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引起她对他的怀疑。这次会不会……他闭了闭眼，不愿再想。